第63节

  她叹一口气:“既然她是郑氏,你不明不白地留她在身边算什么?你不好昭告天下说郑氏没死,那给她再换个身份,让她再次进宫就是了。或是给她个分位,或是直接封为皇后……”
  赵臻低头饮了一口茶:“这事儿不急。”
  “怎么不急?”方太后仍是皱眉,“你们朝夕相处,难道真等弄出了孩子再去安排?”
  赵臻的神情陡然古怪起来,他不能告诉母后照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短期内是不会有孩子的。轻咳一声,他沉声道:“母后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
  方太后瞧了他一眼:“有数就好。”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那真是郑氏?”
  赵臻点一点头:“是的,真的是她。进宫的是她,扮成朕的也是她,在小月河把生的机会让给朕的还是她。”
  他这般有意无意提起阿玉对他的好,方太后的态度软了不少。她轻叹一声:“算了,哀家先见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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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漱玉冲太后施了一礼后乖乖站在旁边。她目光低垂,视线掠过自己身上的宫女服饰,忽然感到局促起来。
  方太后细细打量着她,见其相貌身段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如果说她就是郑氏,也并非毫无可能。
  姜漱玉给她看得不自在。
  赵臻轻声道:“阿玉,给太后倒杯茶。”
  “哦,好的。”姜漱玉得了指令,有事可干,心里放松不少,给太后皇帝各斟了一杯茶。
  郑太后接过茶水,叹了一口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来见一见哀家?”
  姜漱玉拿眼睛瞅着赵臻,小声回答:“七月十七,就一直待在汤泉宫了,也没见太后。”
  她听得很清楚,皇帝唤她用的是原本的称呼,方太后跟她说话时,也用的是“回来”二字。那么不难判断出来,太后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先前的郑淑妃。不过太后知道多少,她还不太清楚。
  “咦?”方太后挑一挑眉,“倒是巧了。”
  姜漱玉心知她说的巧在哪里,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你回去见过你父亲没?”方太后继续问。
  姜漱玉点头轻笑:“回太后,见过的。”
  她悄悄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一眼皇帝,心头无法抑制地涌上一种微妙感。她现在这场景,怎么有点像拜见婆婆呢?
  “郑太傅知道你还在人世,肯定欢喜。”方太后叹道,“哀家见了你,也很高兴。当初以为你走了,哀家和郑太傅都病了好几天。”她说着眼圈微红,自己从怀中取了帕子去拭泪。
  姜漱玉心口一紧,莫名的慌乱。
  她在皇宫待那半年,始终当自己是个过客。她惯常帮助别人,看见别人有难,出手时毫不犹豫。但是,除了彤云山的师父师兄等人,她很少把别人放在心上。所以该假死就假死,该抽身就抽身,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反正她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
  而现在看见方太后的眼泪,听说她和郑太傅都因为她的“死亡”而生病,她忽然觉得心虚起来。
  想到中元节重逢时,皇帝那恼怒的样子,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黛眉轻蹙,看向皇帝,忍不住想:那他呢?他以为她死了,当时是什么心情?
  赵臻温声宽慰母亲:“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方太后点一点头,神情缓和下来:“是啊,都过去了,还活着就好。”
  只要人还活着,其他的问题一切都好解决。
  略坐了一会儿,方太后起身离去。
  她刚一走,姜漱玉就问皇帝:“你都跟太后说了什么?她知道多少啊?”
  赵臻瞧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声吩咐:“去给朕倒杯水。”
  “好的。”姜漱玉立时倒水,双手奉上。
  赵臻一口饮尽,右手轻抬。
  姜漱玉会意,立时接过空杯子放到一边。
  赵臻缓缓放下,不紧不慢道:“她知道你是先前在宫里的郑氏,半年前被人救了,现在回来了,别的一概不知。”
  眨了眨眼,姜漱玉奇道:“那她也不生气?”
  太后这么大度么?得知她假死出宫,一点也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她?姜漱玉一怔,瞬间醒悟过来,多半是赵臻替她遮掩,并未提到她故意假死这一节。
  她有点不确定地问:“你没跟她说细节吗?”
  赵臻抬了抬眼皮,没有回答。
  虽未言明,姜漱玉已然明白。她的心情更加微妙了。她虽然觉得自己帮了皇帝几次,不欠他。但是单说她假死这一点,她丝毫不占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皇帝替她遮掩了,她总要承一下他的情。
  于是,她轻声道:“多谢你啦。”
  赵臻只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见他活动着脖颈,姜漱玉忽然想到什么,主动而体贴地问:“你是不是肩颈这边不舒服啊?我帮你按一下吧?”
  “嗯?”赵臻意外于她的体贴,心情不自觉好转几分,他嘴角微微翘起,缓缓点了点头,“也好。”
  他话刚说完,就有一只略显冰凉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脖子。
  他身体一僵,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她要是有歹意,手一用力恐怕能扭断他的脖子。
  姜漱玉在彤云山时,曾帮师父捏肩,这会儿初时的不适退去,她就渐渐上手了。
  两人离得极近,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姜漱玉站在皇帝身后,能闻到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
  她的指尖碰触着小皇帝的肌肤,跟她细腻的皮肤还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指尖渐渐发烫,连耳根都有一点热。
  她忽然发现,她心血来潮帮小皇帝捏肩是一个十分愚蠢的举动。
  因为她很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异性。
  姜漱玉对自己说:“不要多想,你这只是答谢他方才替你遮掩一事……”
  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不对了。他说出了她的身份没说她假死一事,固然是替她遮掩。但是按照约定,她一年以后就会离开皇宫啊。那时又怎么跟人解释?说她又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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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皇帝:不走不就行了
  第60章 约会
  停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好一会儿都没有后续动作。赵臻有些意外, 缓缓睁开眼睛:“嗯?”
  姜漱玉正自心烦, 被他打断思绪,抬起手来没好气地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嗯什么嗯?”
  她手刚落下, 就意识到不对了。眼前这个人可是皇帝啊。她相当于在打“龙头”啊。她心思转的快, 还不等赵臻有什么反应,她就又在他发顶轻轻揉了一下,甚是诚恳地夸赞:“你头发还挺顺的。”
  赵臻:“……”
  短短数息间,她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又轻抚一下, 酥酥麻麻,让他感到好笑之余又颇为无奈。他板起了脸, 面容严肃:“手酸了?”
  姜漱玉挑一挑眉, 心说,不是手酸, 是手痒。不过她顺着皇帝的话回答:“是啊, 是啊。”她看了看跳跃的烛火:“你看,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去歇息了?”
  她这句话说得坦荡,可赵臻听了却心头猛地一跳,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他慢悠悠“嗯”了一声:“是该歇息了。”
  “对吧?”姜漱玉击掌轻笑,扬声唤来韩德宝,自己则往暗室而去。
  这几天两人相处透着一些古怪, 姜漱玉也不敢深想, 洗漱了就去休息, 只想着捱得一日是一日。不知不觉间, 就到了七月二十五。
  这是她的十七岁生日, 距离她原本该离世的日子已经过了一年。
  对于姜漱玉而言,这是一个极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毕竟这一年都是她多赚来的。
  这日下了朝以后,皇帝就吩咐她:“换身衣裳,咱们出宫去。”
  “出宫?”姜漱玉闻言双眼一亮,“今天吗?现在吗?”
  她隐约猜测可能是因为她生辰的缘故。但赵臻不挑明,她也就不问。
  “对,就是现在,快一点。”
  姜漱玉轻笑:“好的,那你也快一点。”
  她转身去了暗室,换上自己平时的衣裳,出来时正好遇上已经收拾妥当的赵臻。
  他此时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衫,双手负后,站在台阶下。听得脚步声,缓缓转头,略微勾了勾唇。阳光穿云而出,落在他眉梢眼角,给他脸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他看着她,墨玉般的眼眸璀璨如星。
  姜漱玉脚步微顿,心头像是有把花鼓在敲。她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初见他时的场景。那时他站在光影交接处,一半在光亮里,一半在阴影中……
  见她发怔,赵臻有点意外,他眉梢微挑:“阿玉?”
  “啊?来了来了。”姜漱玉回过神来,也不好好走路了。她暗暗用劲儿,身体腾空,向他跃去。
  赵臻看她扑来,下意识伸臂去接。
  然而姜漱玉身体转了圈儿,稳稳落在了他身前一尺开外处。
  睨了她一眼,赵臻顺势拂了拂衣袖,神情淡淡:“走了。”
  姜漱玉并未错过他方才伸手的动作,她愣怔了一下,心念微微一动,弯了弯嘴角。
  她再一次觉得,小皇帝对她不太一般。这大概不是自恋,而是她的直觉。
  唔,或许她可以再观察观察。
  打定主意后,姜漱玉大步上前,追上去问:“马车呢?”
  “在前面。”
  两人到了马车旁,姜漱玉看看四周,“咦”了一声:“韩德宝呢?他不跟着一起出去么?”
  赵臻眼神略动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舒服。今天是她的生辰,他想两人单独出去。她问韩德宝做什么?他淡淡地道:“不去了,他还有事。”
  “那行吧,你先上马车。”姜漱玉琢磨着不能让皇帝给她当车夫。至于赶车估计和骑马也差不了多少。
  赵臻瞧了她一眼,果真进了车厢。
  姜漱玉蹭的跳上车座,右手扬起马鞭:“走了……”
  赵臻的一声“嗯”还未出口,就听她又续了一句“马兄”。他嘴角一抽,默默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姜漱玉会骑马,自忖驾车和骑马区别不大,但真正扬起马鞭后,才发现还是不一样的。
  她在马臀上抽了一鞭,马即刻横冲直撞起来,坐在车厢里的赵臻一时不察,后背狠狠撞上了马车壁。他还没出声,驾车的阿玉反倒先“咦咦咦咦”起来。
  赵臻额角突突直跳,心说,这还没出宫呢。
  姜漱玉回想着骑马的技巧,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持着马鞭。她力气大,自有本事能让马车停下来。然而这个时候,她身后车帘响动,有人自她身后倾身过来,右手覆在了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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