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5 章
四月国学堂就要为选新的学生进行考核,而竞争非常激烈。
因为国学堂选生不拘一格选人才,只要有才者皆可入考,不限身份,这时候全国涌到燕地来赶考参加会式的举人们也都想进国学堂,国学堂不到十日,报名者已经上千。
而此时,出师的那些学生们,除了个别被皇帝委以重任的学生,大都都要远去他乡学堂就任,育人子弟。
因着前次差不多选的都是世族子弟,各家这厢在他们临行前,也办起了谢师宴。
这厢国学堂的先生们都忙,没几个闲的,都脱不开身,林大娘干脆给大家排了个表,挨个去。
临到她了,她就带着她家大将军去。
她现眼下在朝廷出现的次数多了,在民间被人谈起的次数多了,大家对于这个女官也是见怪不怪了。
林大娘并没有改变这个朝代男尊女卑的普遍情况,她也撼动不了这个由生产力决定地位的结构,但也因着她的出现,一些事情还是得到了一些极小细微的改变。
至少在有些世族大家里,那些从不会拿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家里,见到家中女儿要是喜爱念书,也会让她跟着兄弟们一块上课,要是有才能,也会舍得细心培养一二。
林大娘带着她家大将军一去谢师宴,就尽量表现得端庄大方,让自己像个先生些。她家大将军也让着她,当家人要是跟他说话不好意思跟她攀谈,他则会把她也带进话里,让两人接话聊。
他把光彩转到了她的身上。
林大娘每每一回去,都觉得她又要多爱他一点了。
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也毫不吝啬表扬他的出色。她是个脸皮厚的,很多家人在的时候,她都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她眼里只有他了,私底下,那更是无论何等的甜言蜜语她都敢说出来。
大将军听多了,为了听下去,看她到底能变着法说多少让他脸红气粗的话来,也就更用心讨她欢心了。
林大娘被他捧得都快飘飘然了,每次要出门了,都要提醒他,让他悠着点,别把她捧到了天上回不来了。
这厢三月一过,以前的学生们陆续都离京了,国学堂的先生们还来不及伤离别,就被出卷定卷的事忙得满头包。
这时候皇帝在其中添乱,让国学堂的人先与大学士们把会试主持完了,再一起主持国学堂的入学考。
林大娘一听,冲进宫里就跟皇帝足足咆哮了一个多时辰,皇帝被她吼得耳朵都差点聋了,末了,也拍着桌子跟她道:“你们都抢了朕太学府的人,六部的人你们也抢,啊,朕现在都没人可用了你知道吗?”
林大娘讥俏地道,“您说得好像以往都是六部的大人和太学府的人主持春闱一样。”
“朕要宰了你!”
“赶紧的!”林大娘也是气糊涂了。
国学堂的考试能跟会试一样吗?他们这一次还要改正上次不足的地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这都是为了谁啊?
“你!”
“宰不宰?不宰我要回去接着出卷了。”
林郎中见皇帝气得要晕不晕的,赶紧一福身,趁人没被气死之前,溜了。
反正他们国学堂的意思她是通过这个时辰完全表达出来了,皇帝不听也得听。
她走后,皇帝还是跟张顺德又说了句:“朕要宰了她!”
张顺德使眼色让他大侄子上去给皇帝顺气,嘴里则道:“是了是了。”
您就说说算了,宰就别宰了。
回头这日刀大将军上完朝没走,进宫面圣把皇帝带到了现在没有学生,正在出卷的国学堂。
为了出卷之事,六部的十几个郎和国学堂现在的二十个先生为了选题之事大打出手,都觉得应该上自己定的题目。
书生们打架,都是你推我一下,我揉你一把的,皇帝在旁偷偷看了看,带着大将军出来了。
大家吵得太入神,都没发现他们过来了。
皇帝退出来时,地上都有纸,他本只是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的东西是他熟悉的一段论叙,不由定睛看了起来。
看了几眼,他都要弯腰捡了,这时身边的小闵子已经机敏地捡起拍了拍,递给了他:“皇上。”
皇帝看了几眼,见真是宇堂的治天下论当中的一段论叙举例,他摇摇头,“这都扔。”
“这是要考的?”刀藏锋凑过头来。
“不会吧?”皇帝否认,“大师的这段论叙是立在他的三术上而写的,当考题,难了点。”
毕竟三术现在刚推开到全国,这些学的过去的书本的考生们,哪可能答得上。
“要不,今年还是朕选题?”
“您就别提这事了,先生今年要交给他们这些人出,说出不好,提头见他,我家娘子说,这是先生也在考他们呢,您就别添乱了。”
又一个说他添乱的。
皇帝看着大将军,百思不得其解,“朕是怎么放着你们这对天天以下犯上的夫妻活着的呢?朕欠你们的啊?”
欠没欠,刀大将军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皇帝现在也是心力交瘁,没力气来收拾他们夫妻俩。
太子现在是为了“讨好”他父皇,竟然在这个朝廷上下忙得脚打跌的时机当朝上折,让皇帝封德妃为后。
那折子上得那个叫寸草春晖,反哺之私言于溢表,把朝臣们听得一愣一愣的,都被太子对皇帝的感情感动得动容不已。
德妃下面可是出有才能与太子不相上下的九皇子啊,太子为了皇上,为了德妃更好地照顾他的父皇,主动出面抬德妃为后,这孝可动天地了。
现在,太子这孝子的名声是出来了。
而根本无意封后的皇帝被太子这一举气得大怒,憋着股邪火想发都发不出。
刀藏锋现在大概知道点皇帝的意思。
这几天张顺德跟他提了几嘴,再加上他之前从安王那听的,他知道皇帝这辈子大概是没打算封后了。
废后虽然废了,死了,但皇帝从前跟废后说过,一生只有她一个皇后,废后人虽然不是那个人了,人也死了,但皇帝好像还想守着那句话。
德妃是不可能成后的,这事刀藏锋也不知道太子心里有没有数,如果有数的话,这父子俩以后是绝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太子这一举,还挺恶心皇帝,刀藏锋平时也是老跟皇帝顶着干,但他发现,太子比他更擅长刺皇帝的心。
刀大将军还挺想带着他娘子,好好看看这父子俩的热闹的。
这厢刀大将军为了让皇帝闭嘴,不给他娘子添麻烦,带着皇帝来看过国学堂,一出门,就打算跟皇帝分道扬镳,却被皇帝逮着不放:“你给朕站住,一块去宫里。”
安王走了,偶尔会进宫陪他说说闲话的侄儿们也走了,臣子们都是些谈事的,越心腹越有事忙,皇帝这时候不好找他们,就只能找天天闲得没事,上个朝就去练兵的大将军闲聊几句。
“我营里还有事。”
“是啊,给你娘子出头,你就没事了,朕找你说事,你就有事了?”皇帝讥讽地看着他,“你可真是朝廷的好将军!”
大将军一甩马鞭,让随将把马拉过来,他则朝皇帝走过去,“您最好是真有事。”
别拉着他又说那些拐来拐去,老想着把他们夫妻俩往沟里带的鬼话。
“怎么说话的?朕宰了你!”
刀大将军摇了摇头。
这皇上,也是没话可说了,这嘴里翻来覆去,天天就是这句话,也不嫌厌。
两人回了宫,皇帝有事,被大臣找了过去,大将军本来要走,但被皇帝留下了。
也没过多久,就有宫女来奉茶,这茶水大将军本来抬起要喝,不过刚放到嘴边,闻着味道不对,他就搁下了。
茶水香气过重了。
他让身边站着的内侍去把张顺德叫过来。
张顺德也忙着在皇帝身边侍候皇帝,听说大将军找他,皇帝让他过来,他就小跑着过来了。
这春天也还是冷,他小跑了一阵,身上热乎了起来,进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但等大将军让他拿茶去验的时候,他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
“奴婢这就拿去验。”张顺德拿杯子闻了闻,拿过身边人的盘子放进盘子里地,亲自端着,没假他人之手。
“嗯。”刀藏锋把手上看的兵书放到桌子上,“皇上什么时候得空?不得空我就回了。”
再呆下去,要是再出点什么事,他回去了都不好跟他娘子交待。
“您等会,奴婢这就给您问去。”
“嗯。”
没一会,就有人来通报,让刀藏锋去御书房。
刀藏锋进御书房的时候,房里已经没别的人了,起居官都没在。
皇帝见到他来,抬起下巴,勾了下嘴角,道:“给你端茶的那个宫女刚刚死了。”
“怎么死的?”刀藏锋朝皇帝拱手请完安,在皇帝的示意下找了个离得近的椅子坐了下来。
“砒*霜下肚。”
“呵。”
刀藏锋轻笑了一声。
这宫里最近也是怪了,他们外边的人都安不进来,这毒*药随便一个宫女就能得了?也是怪了。
按理说,皇帝管得这般严,韦达宏被皇帝现在还封了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重建了韦府,身兼的督察卫卫使也还是担负着,震胁百官,他现在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对皇帝死而后已都来不及,不可能背叛皇帝吧?
大将军也是胆大,敢当着他的面冷笑,皇帝这时候却没力气跟他生气了,他揉了揉额角,跟刀藏锋说:“现在是想问话都问不出来了,你说,朕有没有可能中了连环计?”
“您这话?”刀藏锋看向他。
“你刚在外殿呆着,这御书屋左右的内外殿是朕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了大德子的眼才进的殿……”皇帝抬头看着空中,“大德子这个人,朕不用说你知道,朕要是信不过他,死一万次都够了,朕不信自己,都不可能不信他。”
“嗯。”这倒是。
“皇上……”这时,张顺德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进。”
张顺德推了虚掩的门快步进了门:“查出来了,是烈火。”
烈火是极品春*药,服了它,就是那根子完全不行的人都能站起来。
“张太医说,那茶水里,是至少五倍的量,只要服一口,就能……”张顺德朝大将军看去,苦笑道:“欲*仙*欲*死了。”
也就害死了大将军了。
到时候大将军夫妻不和,大将军夫妻俩都要恨死皇上了。
毕竟,今日叫大将军进宫来说话的是皇上,让大将军等着的也是皇上,让宫人给大将军端茶送水的也是皇上。
“呵。”这厢,刀大将军更是冷然嗤笑出口。
这烈火外面不是盛传千金难求?
五倍的量,挺舍得对他下血本的。
“您这宫里,可是什么都有了,”刀大将军这时候说话是一点客气也没有了,他看向皇帝,“什么幺蛾子都出现了。”
皇帝没理他,他问张顺德:“今日跟朕出去的人都叫到一起了?”
大将军来宫里是他临时起意,没人紧盯着,不可能知道大将军又跟着他回来了,还在外殿等他传召。
他身边,又出内奸了。
“闵子正在下令让他们到外殿候着,韦将军也快到了,等会奴婢会跟他过去一块审。”
皇帝点点头,跟他说:“一个个都问仔细了,哪时去了哪里,跟谁说了话,都要说道明白,还有,把那几个暗桩今儿也叫过来一起问问,今晚就把结果送到朕案头,朕要看。”
“是。”
“去忙吧。”
“是。”
张顺德走后,皇帝看向刀藏锋,又道:“朕是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