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我去帮她忙,明天要用的菜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说着继续往外走,顾怀陵长腿几步跨了过去挡在门前,清瘦却挺拔的身子将去路挡的严严实实的,垂眸看着刘氏,淡淡道:“娘回屋去歇着吧。”
  看着顾怀陵温润却漆黑的双眸,刘氏后退了一步,“你也不准我出门?我是去帮忙的!”
  对于刘氏脸上的手上顾怀陵不为所动,不咸不淡的重复了一次,“娘回屋去歇着吧。”
  刘氏愤愤了看了顾怀陵许久,袖子一甩就回了屋,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顾怀陵拿过扫帚继续打算前院,后来刘氏还试图出门两次,都被顾怀陵给拦下了,拦了三次后,刘氏再也没出房门。
  除了刘氏,顾家所有人忙活了一天把明日定亲的所有事情给准备好了,草草吃了晚饭,谁也没说话的心情了,直接回去睡了,明儿也要起很早的。
  顾软软也累,顾家早年家底攒了许多,修的宅子也阔朗,收拾起来是真累人,不过却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就要定亲了,既羞涩又雀跃,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悄悄将他送给自己的衣裳首饰翻出来看了一遍,又小心妥帖的收好。
  还是睡不着。
  将包袱里的几本手札翻了出来,都是各地的厨子送给自己的,里面记录了他们许多心得,基本手札里面都放了好几个书签,翻开一个书签,那页记着的正好是轻燕刀,刀身轻入飞燕却剁骨如丝。
  指尖化过画着的轻燕刀。
  身为厨子,最爱的,自然是好刀了,这些日子收集了许多名刀图册,虽不能拥有,但时常看看也是好的。
  以前总是看的认真,但今日,居然也看不下去了。
  将手札收好,起身,走到窗外,打开窗户看着天际璀璨的星河,繁星点点,和他的眼睛一样,笑起来的时候,星河直接汇聚到了他的眼底,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眉眼满是春波涟漪。
  他在做什么呢?
  他有没有和自己一样,慌的睡不着呢?
  *
  “你说,她这会子是不是已经睡了?”
  叶惊澜仰头看着夜空繁星,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懒散坐在长廊上,一条腿随意放着,一条腿曲着,手肘抵着膝盖,手里的酒壶一晃一晃的。
  一旁的陆湛坐的规规矩矩,哪怕坐在廊台上的他,脚都够不着地,他还是做得端正,年纪虽小,腰线已显。
  “不知。”
  叶惊澜看了一眼天际,忽而叹了一声,又灌了一口酒。
  陆湛不解看他,“为何叹气?”
  明日就要定亲,今天陪他去看了他给顾家姐姐准备的礼物,知他很用心,也知他盼着这一天太久了,怎么明天就要定亲了,今夜还对月叹气?
  “才定亲呀……”叶惊澜生无可恋的看了一眼陆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呢。”
  虽说只是定亲没有成婚,
  但一般来说,定亲了就意味着定下了,不出意外是不会改变的,陆湛年纪小,也知道这个理,皱眉,“名分既定,成亲是早晚的事。”
  还是不理解叶惊澜为何叹气。
  叶惊澜换了个姿势正对着陆湛,“我想娶媳妇是为了定亲吗?我是为了成亲。”可成亲还不知何年何月,怎么能不急?
  陆湛眉头皱的更紧,“你是为了洞房?”
  他居然懂这个?叶惊澜正惊奇,就见陆湛冷冷的看着自己,吐出两个字,“流氓!”
  叶惊澜:“……”
  舌尖抵了抵脸颊,快被陆湛给气笑了,当真给他掰扯起来,“我娶媳妇,是为了疼她,爱她,护着她一辈子,这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但是―――”
  “这不妨碍我想洞房吧?我为什么不能想洞房?为什么想洞房就是流氓了?”
  “食色性也,这是人之常情,这是男人的本能,这种本能是存在,也是正常的,为什么要当个斯文败类抑制这种本能?”
  “你还小,等你再大几岁,你自己就想姑娘了,就会知道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是废话。”
  陆湛抿唇,“我确实还不懂你说的这个所谓本能。”乖巧偏头看着叶惊澜脸上的得意,“但我知道,若是控制不住本能,那和禽兽无异。”
  不是,一句话的功夫自己就又成了禽兽了?叶惊澜袖子一挽,准备收拾收拾这小子,想媳妇都是禽兽了?陆湛先他一步出声,“你再强辩,我明天就把这些话重复给顾家姐姐。”
  “既然你认为你是对的,那也不怕她知道,是不是?”
  “咳咳———”
  叶惊澜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要是被软软知道了,还不得把自己耳朵都揪掉?
  “别,可千万别告诉她,我以后再不说这种话了。”
  陆湛矜持点头。
  怎么能对顾家姐姐这种想法呢,只要没成亲,这种想法就是错误的,必须纠正。
  叶惊澜眯了眯眼,臭小子,等你找媳妇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 85 第八十五章
  第二日天不亮, 顾父就起身洗漱吃饭,吃过饭后就忙不迭去换上新衣裳,今天他最重要的事就是待客, 可不能让未来亲家觉得自家态度不对。
  顾父换的是顾软软从芙蓉城给他带回来的新衣裳,藏青园领滚鸦青边的长袍, 衣裳十分合身, 顾父还将顾怀月屋里的镜字搬了过来对着镜子仔细瞧, 一张黑黄的脸笑眯眯的,“新衣裳就是不一样, 这样看着, 我都有些斯文了。”
  刘氏帮他端着镜子, 闻言扯着嘴角笑了笑, 没说话。
  顾父见她兴致不高, 虽心里有些不悦,但见她好歹没有拉长个脸, 也缓和了语气劝她,“我知你心里不高兴,怨她没给你买东西。但你也不想想, 她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没错,可你往年怎么对她的?”
  “你做的那些事说出来都让人害臊, 旁人听了没一个帮你说话的。”
  “孩子怨你是对的, 谁让你做错了事。”
  “你只要好好改过了, 她以后还会不孝敬你?”
  多年夫妻, 这两个月虽时常冷着脸, 但刘氏没在顾父面前提过刘家,顾父心里的气也顺了许多,还能劝她几句了。
  刘氏听完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知道的,我正在改。”
  顾父欣慰:“愿意改就是好事。”又接着道:“你也换衣服吧,前几天不是刚做了两身新衣服,挑颜色喜气的那件穿。”
  倒不是顾父突然大方了,是因为刘氏在家里养了一年,一身肥肉,从前的衣服早不合身了,这两个月因做活又瘦了下来,倒可以把衣服改改,只是到底看着有些寒酸,想着来里马上要来客,就给她做了两身可以待客的衣裳。
  刘氏点头,转身去换衣服。
  其他人都还在换洗,顾软软已经在厨房忙碌开来,倒不是姜氏怀月不想帮她忙,而是男方上门议亲定亲,宴席都得姑娘来做,是让男方瞧瞧家中姑娘灶台活计的意思,不过掌勺是她,倒是可以给她打打下手,不过还早,不着急。
  顾软软昨天就已经想好了菜品,喜事都得双数,是以定了二汤六荤四素二甜品,冬吃鸡夏吃鸭,所以汤品之一定了酸萝卜老鸭汤,老鸭耐炖,这个也耗时最久,得一清早就上灶。
  麻利的将老鸭收拾干净,剁成小块去过血水后,放进了已经盛满水的砂锅里,又放入葱结、碎姜、花椒、切好片的酸萝卜,又放进了几个泡椒,盖上盖子,端着往隔壁二房走。
  今天做的菜多,家里灶台就两个,不够用,炖的都放二房那边去炖。
  二房这边姜氏已经生好了火,见顾软软过来,忙将砂锅端了过去炖上,又催她,“你快些将配菜准备好,赶紧去梳洗穿戴,一会子叶家人就要上门了。”
  顾软软起的早,这会子天还没亮,她还没梳洗,还是一身旧衣,想将配菜都准备好了再去换衣裳,免得一身的血气不好闻。
  顾软软点头,姜氏也拿着一根红绸和她一起回了隔壁,姜氏将红绸绑在了顾家大门的右侧,灵活的绕了几圈
  红绸就编成了红花的模样,这也是本地习俗,男左女右,家中有儿女定亲时,就在门前绑红绸。
  昨天家里打扫的很是干净,有些年头的木门挂了鲜艳的红绸,喜气一下子就出来了,顾软软只看了一眼就低头小步进屋了。
  “又不是没见过,还这么害羞呢?”姜氏笑看着顾软软钻进厨房的背影。
  红绸刚挂上,刚出门的牛婶婶就看到了,大惊道:“你们家软软要定亲啦?怎么没个消息?定的谁家儿郎啊?”
  不怪牛婶婶稀奇,这顾家的姑娘及笄后就没个消息,也没听他们家打探哪家孩子,没声没息的就要定亲了,自然奇怪的。
  姜氏回身笑道:“不是这边的孩子,是她哥哥学里的同窗,已经考上童生了,第三名呐。”
  姜氏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自己瞧软软自然是什么都好的,这村里大多数人都是好的,但也有那么几个大嘴巴嚼舌头,说什么软软没人要嫁不出去,如今倒叫她们好好瞧瞧,软软有的是人要,还是大户人家呢!
  就说这牛家,牛叔牛婶自然是好的,可他们那个大女儿牛大丫是真真的不好,趾高气扬的,也不知得意个什么劲儿,就因为她比软软先嫁出去么?
  嫁的也是庄稼汉,得意什么!
  说到牛大丫,姜氏眼睛一亮,“诶,你家大丫是不是今天回门呐?”
  牛大丫前几日就已经出嫁了。
  牛婶点头,“可不是,我就让他爹去买新鲜的肉呢。”
  “不是,你跟我说说,软丫头定的什么人家呀,儿郎什么品行,家里做什么营生的?”
  姜氏强忍得意,还是眉飞色舞的,“定的是澜州的一户人家,家里做些小生意,重要的不是家里,是那儿郎品行真真好,生的可俊,又能干,才十六就已经考上童生啦,以后至少也能挣个秀才回来呢。”
  “哎哟,那软丫头以后可享福了。”
  “谁说不是呢。”
  “那怎么先定亲呢,直接成亲不就完事了?”牛婶不解的问道。
  一般来说都是纳彩过六礼,只有短期内不合适成亲的才会用定亲来定下双方名分,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小定,和六礼不同,定亲男方也要送上少许“聘礼”以示心意,真正过六礼的时候还要再送一次聘礼。
  许多人家也不愿多送一次聘礼,哪怕只是意思意思,所以这定亲的人家是真的少,几乎都是直接过礼。
  这件事顾家也早就有了说辞,姜氏笑道:“软丫头和他一般大,女儿家这个年纪是够了,他们儿郎倒是小了些。”
  “主要他要参加明年的秋闱,成亲事务繁杂难免分了心,二则,我们也想多留软软两年。”
  “再等两岁两人都大了,那是成亲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也是,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考试,姑娘大些再成亲,以后生养也有少受些罪。”这点牛婶是赞同的,其实她也不想把大丫嫁那么快,谁叫她不争气,这准备议亲的姑娘为了一个没说拢的男人和别人吵嘴
  打架。
  怕她名声传远了没人要才匆匆把人给嫁了。
  ………………
  姜氏在门口和牛婶说了一通,看见门上红绸的人越来越多,也都挤在了顾家门前,姜氏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又一遍,直把叶惊澜夸成了天上地下少有的郎君,有人恭维,也有人不信,但也知道定亲没那么早上门,都纷纷算着时间等着定点来瞧瞧呢。
  等着看是不是真有姜氏说的那么好。
  姜氏也不怕她们瞧,不是她吹,这整个安汉县,光说脸和气质,没一个能和叶家小哥打的,尽管瞧!
  刘氏在里面站着,看着在外面笑谈的姜氏,看着她被众人围着,心里又嫉又恨,自己才是亲娘,她一个隔房的婶婶比谁都来劲!
  有心想去闹一场,想着接下来的事,到底忍住了,这时候可不能去碰老顾的虎须,愤愤回身,正准备回房却见顾怀陵正在廊下,静静的看着自己。
  顾怀陵也换了一身簇新鹤影青衫,身姿欣长,眉目清朗,玉树兰芝。刘氏被他漆黑的双眸一看,心里猛然发虚,忙垂首不看他,匆匆回了房。
  顾怀陵皱眉看着匆匆离去的刘氏,直觉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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