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明箭闹海(6)

  30.3.6
  中国南海 双体穿浪型间谍船“无瑕号”
  11:55
  警报连续回放,像只多嘴的乌鸦在头顶上空来回的游荡,穿越了一段恐怖的屏障,奔跑中的埃德蒙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怦怦作响。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高频度的呼吸就像是在嗓子眼儿拉起了风箱。他心急如火的一路奔跑着,然而心脏却不提气,好像油门已经被他踩到了底,然而动力却明显的不给力,距离舱门仅有短短的百米,可在他的眼里却像是在遥远的极地。
  这会儿的早产儿被迫从虚弱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正死命的拍打着翅膀想要逃离这块地方。他的身体一下子从低迷弹至高亢,如此巨大的反差严苛的考验着他的心脏,而他的血压血象也因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而隐隐的显露出崩盘的迹象。
  但是,埃德蒙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如果不能挑翻那艘单骑突阵的小艇的话,那么,即使他能保自己的身体无恙,但他这个“学者”也只是个全尸的模样。因他绝对承担不起被那艘小艇切断声呐的后果,一旦不幸成真的话,他将面临的诘问就不仅仅是来自中情局和五角大楼了,甚至会来自白宫。
  哦,那样一来,就算“学者”的身体能顶呛,可他还有得活吗?三堂会审的结局他连想都不必想,干脆直接朝自己的太阳穴上射一枪算了,因为那是他从老板那儿绝对得不到的奢望。因此,此刻的爱德蒙才会不顾一切的对抗那艘小艇,这不但是为了保护价值连城的拖曳式线列阵声呐,更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性命。
  砰!避水的舱门足有三十公分厚,但它竟然被“学者”瘦弱的身躯撞开了,并且还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拢过来,一齐汇集到了他的脸上,人们诧异的发现“学者”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竟然是红扑扑的,甚至,他的面颊上还飞起了两朵“高原红”来。于是,人们不约而同的想到,哦,真看不出,“学者”还是位比赛型的选手啊!临场的兴奋度竟然表现得这么明显。
  爱德蒙完全不管众人目光里的猜疑,只管点手招唤大胡子船长,就见憋屈在角落里的大胡子一见“学者”有召,立时脚下一点,蹬开了坐下的“滑板椅”,一出溜就来到了“学者”的近前,爱德蒙伸手按在船长的肩膀上,煞住了兴冲冲地“滑板椅”同时也稳住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但眼睛却盯着众人,他大声的嚷道:
  “保持航速航向别停手,他们的举动刚好说明我们找对了路,接着干下去伙计们,我们很快就能抓到大鱼了。”
  言罢,他才转向大胡子船长压低了声音说道:
  “替我联络上太平洋战区司令部,询问他们派出的海狼到了哪里,跟他们说,要想抓到大鱼的话,我们需要有把锋利的鱼叉。”
  说完这话,眼看着大胡子撒欢儿似的蹬着“滑板椅”转身离去,而他却浑身无力的倚靠在了舱壁上,一身虚汗贯通了脊背,身体像风干了的枯枝一样颤巍巍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刮了去。到了这会儿,他才刚刚能够喘均了气儿,于是,架在他嗓子眼儿的风箱随即开工了,被他吱溜吱溜的拉得正欢。悲催的“学者”忙着赶着奔向了生理的极限,好像有什么彩头等在前头,而他生怕自己会落于人后似的。
  指挥舱里一片沉寂,偶尔才有交头接耳的谈话声传来,间或还伴随着键盘的敲击声,气氛虽然紧张却也恬淡,并没有人表现出沮丧或者惊慌失措来。这是些训练有素的职业特工,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危险局面,所以,即使此刻对面的阵势既庞大又震撼,他们也照例能保持着稳定的情绪和正常的状态。
  其实,细究起来,全体“无瑕号”上的人员如此镇定,原来是有所依赖的。通常,在他们的附近都会有一到两艘攻击型核潜艇潜伏着,前番是弗吉尼亚级,后来是洛杉矶级,而这一回却是海狼级。因为有了攻击力强悍的海狼做靠山,所以这条谍船才会有恃无恐无视中国的力量,从上到下都表现的这么气焰嚣张。
  就在这时,一阵尖利的啸音突然传来,一下子打破了船舱里的平静,众特工纷纷起身朝着舱外望去,就见一束冲天水柱从船头上射出,划出一条高抛物线落向海中。此刻,正午的阳光洒在水线上,恍如一条彩虹溅落在船头。哗!一阵掌声响起,间或还夹杂着喝彩的声音,船舱里莫名的突显出一阵热烈的气氛来,就好像是洋基队的一记全垒打似的,引得众多拥趸们情不自禁的喝起彩来。
  受到了热烈气氛的感染,埃德蒙的心里也涌起了一股热浪,阳气一升浊气随即下降,他感觉自己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于是,腰杆一挺两腿一使劲,人便迈开了步子,埃德蒙蹒跚的朝着指挥舱的前端走去,透过宽大的风挡玻璃,他看见了那道壮观的“彩虹”以及那艘掠海飞行的小艇。脑海里随即涌现出一个定格的场景,他称之为:箭落彩虹。
  就见那小艇流矢一样的轻盈,阳光下闪现出金属般的光泽,它牵引着“彩虹”的落脚点,就仿佛一根银针拖起条丝线,在蔚蓝的海面上起伏穿行,直绣出一幅壮美的画卷来。埃德蒙看得两眼发呆,禁不住由衷的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勇士啊!可我们的勇士在哪里呢?难道兰博只能做好莱坞的英雄吗?
  空自嗟吁了一阵,“学者”无奈的想:说来也是,我们一直是在别人的国土上横行,又怎么能产生出真正的英雄呢?怕是只有911那样的事情发生时,才有可能激发出美国人的爱国热情吧!于是,他自我安慰道:还好,总归危险离家远一点,少些英雄也无妨,好在,我们还有好莱坞呢!
  就在这时,刚刚还在百里之遥的小艇,眨眼间已经越过了“水喉”的远程射限,成功的躲过了高压水柱的远端拦截,此刻正向着大船的一侧斜插过来。它高速掠过海面时掀起了激扬的水花,一路开得璀璨绚烂,就仿佛是箭簇上的彩色羽毛一样分外耀眼。而那只粗大的水柱却只能疲于奔命的追踪着小艇的航迹,无可奈何看着它在自己的身前身后钻来钻去,竟不能伤其毫厘。
  到了此刻,指挥舱里突然陷入了沉寂,每个人都开始担心起这一场赛事的结局。众所周知的是,“水喉”的优势在于射程的远端,因为小角度抛物线横移起来的速度比较快,水压也比较能够施展出威力来。而一旦目标进入到射程的近端,“水喉”就不得不采取大仰角高抛射线,这种见高不见远的水柱不但卸去了水压的威势,并且水平移动的速度也比较慢,对于一艘高速疾驰的小艇而言,它的威胁正在快速衰减。
  就在众人无奈的看着“水喉”已将优势消耗殆尽的时候,不期却激起了埃德蒙的一腔热血来。原来,自小身体就不争气的“学者”却一直都怀揣着一个强烈的英雄情结,那些印在书本上的硬汉形象在他心里打上了深刻的烙印,一路支持着他成为了中情局里的为数不多的实力派高管,所以,眼前的情景就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生生打在他的脸上,埃德蒙一直躁动着的血被点燃了,他决定要在这片南中国海上扮一回船上的牛仔,演一次操着水炮的枪手。
  就见他白眼球往上翻翻着,嘴角往下撇撇着,腮帮子往外努努着,脖颈子往后梗梗着,溜肩膀往起架楞着,鸡胸脯使劲鼓鼓着,一声不响的出了船舱。这一回,他的脚步不再慌张,神情也不再紧张,甚至都不东张西望,只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打好了主张,所以一出舱门就径直往船尾走去,他边走边想:船头的水炮一但失效,接下来,船尾就成了较量的主战场,好在我还留了一手,这只“水喉”口径小压力足,正好用来对付近距离的小目标,如果你胆敢到我老虎嘴边上来拔毛,就让我跟你见分晓!
  原来,埃德蒙担心的正是“无瑕号”上拖曳着的线列阵式的声呐系统,探测094的动静以及勘察核潜的航道全指着这个,少了这两根触角,这艘闻名遐迩的“海上吸尘器”就是个大号的无头苍蝇,出了恶心人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用处。因此,拖在船尾上的那两个线缆就成了这艘谍船的致命弱点,它就好像维持着早产儿生命的人造脐带一样,哪怕是出了产房进了暖箱之后都得带着,否则,埃德蒙的生命无望。
  为此,埃德蒙才在船尾的正中央增设了一部高压水枪,专门用来保护自己的“脐带”不受损伤。“学者”闷声不响的朝着船尾走去,心里面现象着小艇中枪后的惨状,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脆弱的心脏,苦逼模样的脸上竟然现出了少有的笑容来。
  呼啸的海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嘶鸣的引擎响得更是震耳欲聋,手中的小艇跌宕得好似断线风筝,疯狂的水柱砸得就像是泰山压顶,迫近的船影凶恶得真似海怪妖精,前面的征程艰险得如同降魔屠龙,但是,无畏的勇士义无反顾的前行,必胜的信念早已在心中牢牢锁定,他发誓要:荡涤这片碧海,澄清这片天空,保定这片疆土,还祖宗一个公平。
  近乎赤裸的陈墨尽量压低身体,以便减少疾风的阻力,快速灵活的摩托艇被他牢牢的踩在脚下,竟使得如同风火轮一般随心所欲,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的水喉渐渐失去了耐力,阳痿似的水柱灰溜溜的缩了回去。刚刚,由千条渔船摆出的大阵如强弓硬弩般的形成了坚强的后盾,现在,单骑突进的小艇好似流星疾矢一样冲锋陷阵,如今,已经成功的闯过了第一关。
  迎着谍船直冲过来的小艇一头冲进了水喉的死角,随即便摆脱了水柱的威胁,面对着黑洞洞的双体穿浪口,陈墨轻揽了一下艇首,立时,小艇一个小角度变线,轻松的贴近了谍船的左舷,不料,冲击产生的水波碰到了大船,迅速回涌过来的水流形成了翻卷着的海浪,一下子将小艇推离了船边。
  船小艇飘的快艇经受不住如此大力的冲击,艇身猛的朝着一侧翻去,堪堪就要倾覆。陈墨一见连忙双臂一用力拉动艇首,脚下跟着一使劲轰起油门,借着这股海浪的推动,小艇顺势猛一加力,就见艇首一翘艇尾一收,小艇猛的腾空像只海燕一跃而起,飞行中陈墨调整姿态重新摆正了船体,而后按下艇首轻盈的落地,接着一声嘶鸣便蹿了出去。原来,意在船尾那两根拖曳着声呐的钢缆,陈墨借力打力的驾着小艇,巧妙的迂回到了谍船的船尾,在他的身后划出了一个形似灯泡状的航迹。
  远远的,陈墨就瞄见了那两根黑色的钢缆,它们从船尾的绞线盘上伸出,斜斜的拖在海面上,在距离船尾十几米的地方没入海中。陈墨单眼一吊线,轻提艇首慢转舵轮,便将小艇的航线锁定在了钢缆入水的地方,他要用小艇腹底的水刃生生将那两根钢缆切断,他想:别管你拖着的这套声呐有多么值钱,既然闯进了我的地盘,今天“明箭”我看上了,你就得留下来做个纪念。不然,老祖宗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心中想罢,陈墨头一低身一伏纵开了小艇,驾起了一溜烟尘飘过海面,水花翻起的航迹直直的延伸过去,势不可挡的切向了那对钢缆。一时间,波涛不涌海风不起,海面上一片沉寂,远处千帆瞩目,近处百人肃立,有幸无幸的见证着这样一个时刻,有意无意的印证着这样一个真理:中华大地的百年屈辱皆是因海而起,百年抗争百年不屈,复兴的火种传承到了这一代人的手里,收复海洋失地保卫海疆权益,一个在海上跌倒的民族就要在海上崛起。
  陈墨拧紧的眉头锁定了一个点,正是钢缆的入海点;圆睁的怒目瞄准了一条线,正是钢缆的垂直线;有力的双臂把定了一个角度,正是艇腹水刃的刃口。现在,越靠近点与线的交汇处,小艇的引擎嘶鸣就叫得越尖,艇尾掀起的水花也冲得越艳,艇腹亮出的水刃也就显得越炫,堪堪就在距离切入点仅有数米之外了。陈墨屏住呼吸猛催引擎,锋利的水刃斜斜竖起朝着钢缆直直的压了过去。
  嗡!突然,一道水线从船尾上激射而来,几乎毫不带抛的直射在了小艇的艇首,受到这股外力的突然打击,小艇猛一侧歪艇首立时偏离了方向,水刃偏过了钢缆出水的部分,直直的从水上划了过去。该死!陈墨怒骂了一句,低头闪过强劲的水流,劲风扫过时竟有鞭笞一般的感觉。陈墨不由得心里一惊,暗叫一声:不好!随即催动小艇做出了之字型规避。
  陈墨知道,这种小口径的“水喉”射程虽短但强度却很高,如果被它射个正着,艇中艇翻人中人昏,就如同被打了闷棍一般。通常大船上是很少配备这种近距离的高强度“水喉”的,一来是因为船大力不亏,所以无需惧怕碰撞。二来是害怕这种“水喉”将人击昏,很可能会卷入大船的尾流而被螺旋桨肢解。既然是非武力的对抗就是不想闹出人命,可一旦伤了人的话,还不如直接动用武器。
  所以,一冲出“水喉”的射程,陈墨便将小艇圈回,他闪目往谍船尾部望去,就见一人西服领带文质彬彬,一副眼镜遮住了得意的眼神,但他嘴角上的讪笑却看得真真的,陈墨不由得怒道:穿着西装的挥拳带着眼镜打人,不是衣冠禽兽就是卑鄙小人,掌着一只小小的水枪就想横行中国的海疆,爷今天告诉你什么是妄想!
  此刻,陈墨虽然不惧,但他心里其实焦急,正是因为有了这管水枪,他极有可能葬身这片海洋,原来,一艘阿利伯克级宙斯盾驱逐舰已经出现在了这附近的海域,它表明了暗地里一定还有一艘攻击型核潜艇也在这周边潜藏,严峻的形势留给陈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晚一时切断钢缆就多一分危险,一旦对方的宙斯盾舰进入攻击范围,那么,就不是渔船对谍船了,很有可能引发一场海战啊!所以,只有一击中的才能有效的解决问题,而这就要求他必须冒着“中枪”的危险。
  嗨!管你打中打不中,那两根钢缆我是切定了。陈墨把牙一咬心一横,抬手拍下了小艇的引擎控,马达一下子冲上最高转速,随即就被预设程序自动锁定。再看陈墨拉艇首压艇尾,一路疾行一路摆正了航向,直直的朝着钢缆的入水点冲了过去。
  艇冲人勇,眨眼的功夫小艇已经冲到了距离钢缆大约八九米处,抱紧了水枪的埃德蒙仍旧蓄势不发,他需要在小艇临近的那一刻才会突发水炮,到那时,小艇再想调整方向也就来不及了,中跑的小艇不是翻船就是覆倾,没有别的途径。看着昂然赴死的小艇,“学者”晦涩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终于,埃德蒙在小艇距离钢缆还有五米远的时候发炮了,强劲的水柱几乎是呈直线激射而出的,那劲头甚至可以把玻璃钢的艇身击出裂痕来。埃德蒙专注的瞪大眼睛跟着水柱移动,他激动得几乎忘记了呼吸,甚至叫停了心脏的跳动、他在心里默念着:这可是一生之中最值得记住的时刻啊!嘿嘿!看我怎么把你打成一块肉饼。然而,他终究没能了却自己的平生夙愿,却因为性子太急,不期印证了这样一句:早死早超生。
  就在埃德蒙发炮的同时,已经接近钢缆的小艇突然艇首一扬,跟着驾艇的那个人猛的往起一跃,借着小艇的推力恍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就见那人在空中豁然张开了双臂,像只大鸟一样迎着劲射而来的水柱扑了过去。这一幕让埃德蒙看得震惊不已,他伸出去的舌头只管那么耷拉着,竟然忘了收回去。
  水柱与那个人迎头撞在了一起,就见那个人像只布口袋一样被远远的抛了出去,而后重重的落入海里。再看这道受阻的水柱,因为卸去了冲力而变成四溅的水花,乱乱纷纷的落了下去,海水晶莹鲜血淋漓,星星点点的挂在了小艇的尾翼,就像是英雄刻在界碑上的手记。
  此刻,那条疾风一般冲过去的小艇,艇首微微扬起,像势沉威猛的刀头,艇尾略略低垂,如攥稳压把的护手,再看切着水面划过的艇腹,星星闪动着的,正是锋利无比的刀口。咔嚓!嘣嘣!两根钢缆被齐齐切断,双双落入海里,价值连城的线列阵声呐系统,沉沉的落入中国南海的海底。不久之后,它就会被渔船捞起。
  “学者”瘫坐在船尾,眼中的神彩已经随着那两根钢缆一道沉入了海底,他的怀里还紧抱着那只高压“水喉”,可他却怎么也咽不下这最后一口气,直到海面上扬起了一阵飓风,他的魂灵才算卸下负重,恋恋不舍的往西去了。
  哗!风起处,远处的海面上千船竟发,浩浩荡荡的压了过来,大胡子船长从他的“滑板椅”欠起了屁股,诧异的看着对面的情景,失声叫道:
  “偏转九十度,最大马力,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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