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安冤魂(5)

  33.3.5
  韩国 首尔
  17:50
  咝咝啦啦的杂音如涂鸦一般将背景声涂抹得异常凌乱,就好像正在经受一场讨厌的扬尘天气一样,肉眼看不见的沙砾肆虐的飞扬着,无孔不入的顺着耳塞的缝隙灌进来,嗝得人脑仁生疼七窍涨满忍不住连连的摇晃脑袋,恨不得一下子就把那些恼人的噪音统统的甩出来。这个时候,耳机中的音质亦如浑浊的天空下面街上那些看不清的景物一样,凡是真正想要听清的声音全被掩盖在了噪音之下,哪怕是倾尽了全部的精力也捡不起几个清晰的字眼来,真如同在沙子里淘金一样困难。李载淳低着头瞪大眼睛盯着手里的电子地图,他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国防部采购来的都是些劣质装备,一边连声的催促着计程车司机:
  “快快快!左转,别停下来。”
  现代版的计程车在起起伏伏的街道上七扭八拐的狂颠起来,勉勉强强跟得上那辆红色的兰博基尼,但若是想追上甚至并驾齐驱的话那真是强人所难,在李载淳忙不迭的催促下,计程车司机已然是手忙脚乱的了,他的手连续的变换着档位,而脚则在刹车与油门之间不停的转换,这辆现代车一会儿猝停突转,一会儿骤起急赶,堪堪已经追到了相差仅十几米的距离上,碰巧,前方路口上的红灯突然亮起,距离稍远的兰博基尼再怎么赶也抢不过去了,于是只好嘎的一声闷在了停车线前。
  这样一来可苦了计程车了,司机在七八米远的地方就开始踩下了刹车,然而惯性之大一时间哪里停得下来?就见现代车拖着长长的胎迹一头冲向了兰博基尼,眼看着就又要发生追尾,李载淳一见立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手急眼快的一把拉起了手刹,刹车在abs防抱死系统的作用下蹦蹦跳着减缓着速度,终于在距离红色跑车不足五十公分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李载淳急忙低下头去躲过了后视镜中朴东俊质疑的目光,同时也趁着这个机会调准了频率,他从中听到了让一句令他胆战心惊的话。
  “杀我老婆的是个北韩的间谍,就潜伏在美韩联军司令部里,她的名字叫金真颜。”
  李载淳的思绪一下子定格在了那一瞬间,他的脑海当中即刻浮现出韩熙晚临死之前的那张恐怖而又狰狞的脸,于是禁不住暗自叫道:哦,天呐!原来韩熙晚竟与北韩间谍早有勾串,如此看来他这一死倒也不怨,要是早一天让我知道这个污点,哼哼!那可绝非一死这么简单。正当李载淳惊愕不已的时候,红灯转绿路口放行,兰博基尼一个启动就窜出去七八米远,计程车司机忙松离合急踩油门踏板,现代车在声嘶力竭当中慢吞吞的起步了,但在李载淳看来经过了这一次的短暂停歇,若想再追上那辆兰博基尼怕是比登天还难了,想想已经得到了一份重要的情报,李载淳当即决定打出这张牌,抢在朴东俊的前面截他一道“糊”。于是,他丢给司机一张现钞随即说道:
  “靠边,停车。“
  李载淳下了计程车后在路边站定,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影慢慢的掏出手机来,他点开了通讯簿指尖在一长溜的号码间犹豫着,拿不定主意该往哪一个人名上面点去,这一选择虽然简单可由此产生的影响可谓深远,因此由不得他轻下决断。原来,他深知单凭自己的力量绝动不了美韩联军司令部里的人,而要充分利用好这份情报就必须要动美军驻韩最高权力机构里的这个人,两难之下他才考虑要给自己找一个既强大又稳妥的靠山。他在中情局和情报院之间徘徊着,一时拿不准主意该把这份有分量的情报交给哪一边。
  作为韩国的资深情报人员,他当然应该首选国家情报院。但一想到无孔不入的美国中情局,李载淳便不由得心里发颤。事实上,无论是由哪一家情报机构接手这份情报,最终都绕不开美军驻韩的最高统帅,想想看,就连韩国总统都勉强才与对方平起平坐,单靠一个小小的韩国情报院就算拿到了这份情报又能怎样呢?可中情局就大为不同了,他们有美国国内的体制作为支撑,相比之下一个美军驻韩司令就算不上什么了,可一旦他在情报院不知情的前提下向中情局传递了第一手情报,呵呵!在民族情结极度纠结的韩国怕是再也无法立足了。唉!这倒该如何是好呢?急迫之下的李载淳无暇多想,因为同时知道了这个情报的朴东俊很可能已经采取行动了,而那时,煮熟的鸭子真的可能会飞掉的呀!李载淳情急之下不再犹豫,他轻触手机选中了一个号码,那人的名字清晰的显现在了屏幕上。阿瑟.麦肯齐。
  保持八十麦的时速疾驰,兰博基尼稳的就像一架宽体的空中客车,人在其中感受不到颠簸和摩擦,只因高度密封的车厢已将噪音全都挡在了窗外,因此裴俊基爆出的猛料就显得更为惊艳,好像一枚高爆炸弹一样贴身炸响,着实令朴东俊感到震撼,他沉默了好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直等到车子驶出了城区之后,他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这不会是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吧?要知道,任何人在临死的时候都是会乱说一气的,没影儿的事也会当成救命稻草来抓,美韩联军司令部的人…可不好乱说的呀!”
  听了朴东俊的话裴俊基的脸部有的往下一沉,当即便露出了杀手的本相来,他非常不悦的反问道:
  “我是第一次杀人吗?难道,我分不清什么是谎话什么是实情?”
  裴俊基的质问令朴东俊心里一凛,他深知这些职业杀手的本性,暗暗提醒自己犯不上招惹他们,于是,他赶忙解释道:
  “我倒不是质疑你的判断,只是这条消息涉及的人员太过敏感,美韩联军司令部的人呐!想想都觉得肝儿颤,北韩的谍报人员还真不简单呐!该怎么处置这种情况呢?怎么看这都是块烫手的山芋呀!”
  朴东俊半是搭讪半是自言自语的话让裴俊基听得很不耐烦,他现在的心思是交了货立马就得收钱,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拖延,于是,他阴沉着脸说道:
  “嗨!兄弟,你想怎么处置都跟我无关,但我的消息可不是免费的,现在,该轮到你开价啦!先说好啊!你出低了我可不干。”
  在裴俊基像讨债似的逼问之下,朴东俊根本无法踏下心来仔细的进行分析,于是想道:还是先把他打发走了之后再思对策吧!转移了思路之后,朴东俊立时换了一副面孔,以甲方对乙方的态度切入正题正是他最擅长也是最得意的手艺。原来,他能如此自信的处理这个问题,其实全在于他深深知道,要对付裴俊基这号杀手钱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只要冲着他们丢出一根骨头,他立时就会像狗一样的趋之若鹜。所以,朴东俊一开口就直冲对方的要害,就是想尽快的甩开这个粘手的包袱,好让他尽快出局。因此,他第一个能够想到的就是刚刚挣到这辆兰博基尼的渠道,这是个信手拈来的生意且不必太过在意。于是说道:
  “我知道一个很有油水的渠道,保你赚个钵满盆满,足以抵消你提供的这个消息。”
  朴东俊的话并没引起裴俊基太大的兴趣,因他想的是若论渠道那可多得是,谁知道啥时候才会有活儿干呢?光画个大饼跟我这瞎对付可不行,远期支票在我这儿是拒收的。想到这儿他毫不犹豫的回绝道:
  “甭说什么渠道不渠道的,先说说是个什么活儿吧!”
  朴东俊用鄙视的眼神瞟了下裴俊基,心说道:这个要钱不要脸的的家伙,我给你介绍的这个甲方怕是正和你的心意,别看你这会儿跟个大头蚊子似的忽悠的风挺大,到时候怕是谢我还来不及。于是,他故意卖弄道:
  “什么活儿也离不开杀人呗!但这家出的价可真正不菲,大约是眼下行情的三倍。”
  朴东俊的话令裴俊基的眼中一亮,他欠起身凑上前去,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详情,但此刻的朴东俊一见对方已经上钩,登时心中有了底,于是,故意不紧不慢的说道:
  “其实,依你的名气想接这份差事着实有点费力,你还不知道,这可是笔跨过的生意,开多大加码人家不介意,但有一条却很坚持,对方要找的这个人得有相当水平的业绩,在这一点上,唉!裴兄,你确实少些底气。”
  朴东俊的这瓢冷水泼得裴俊基垭口无语,真真是说到了他的心里,虽说“绝命鸳鸯”也有几分名气,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排不进当今前几名杀手的名单里去,全只因他们至今也没有什么骄人的业绩,因此,在争取高利润的生意时就显得苍白无力。对此,裴俊基深知自己的短板,加上刚刚死了老婆愈发变得形单影只,所以心里没底嘴上也就不再硬气。他降低了调门涎着脸说道:
  “那就劳烦兄弟给掂个话呗!有了好处我不会忘了你的,你看刚才那个消息多重要哇!我不是就对你一个人说了?再说了来日方长嘛!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很快就能出人头地的!”
  朴东俊听着这段有失尊严的话,心里颇为不屑的想道:瞧你着衰样儿!等你出人头地?哼!我早就坐上第一把金交椅了。但一想到必须赶紧崴走这块烂泥,好腾出手去考虑北韩间谍的事,便不再犹豫,于是说道:
  “日本人正在托我找一个职业快手,做事要稳妥下手得利落,目标是谁对方没提,报酬不会低于七位数,怎么样?有兴趣吗?”
  一听说对方是日本人裴俊基不由得亦喜亦忧起来,喜的是报酬应该不低,忧的是日本人言而无信,弄不好会把自己漏进去,正所谓是高风险高收益的一桩生意,于是免不了上心里有些犹豫,因此他并没有马上应承下来。不想这反到吊起了朴东俊的胃口,他暗自感叹道:瞧日本人这点德行,连这么卑贱的一个杀手都有顾虑,你说这世上还有哪位正人君子肯跟日本人打交道呢?想到这里不觉得脸红起来,心中惭愧自己真够没囊没气,为了这部兰博基尼竟然跟鬼子发生了关系,唉!依旧依旧啦!这回把裴俊基推荐给对方,只当是还了对方的一份情谊,之后不再跟日本人做任何的交易。,
  “你要是觉着接这活儿没底气,嗨!那也没关系。我推介别人得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想着你,要是也是,虽说跟日本人打交道出价会高一些,可风险也更大呀!你考虑得周到一些也是应该的。”
  朴东俊貌似体谅的话实则是在故意刺激裴俊基,他已没有时间再为摆脱裴俊基而伤脑筋,因此,尽快脱手是他真正的目的。偏偏裴俊基一贯坚持的正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混蛋逻辑,如此一拍即合刚好帮他拿定了主意。于是,裴俊基点头应允道:
  “好吧!这单生意我接了,无论赚多赚死我都记得你的这份心意。”
  朴东俊听裴俊基这么一说不由得心中大喜,他将车往道旁一停,继而说道:
  “从这下车,给自己买张机票直飞东京,在那里等我的消息。”
  裴俊基提起背囊推开车门下了车,他隔着车窗冲着朴东俊摆了摆手,扭头便朝前走去。这一回他走得有一点匆忙,想想应该是失去了崔英涵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是一只失了群的孤雁,而实际上他却是一只迷了路的鸡,不管他觉得自己有多强大,却再也不可能飞在蓝天下,但就是这样一只衰鸟,却在东瀛列岛惹起一场风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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