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卖唱（十）
黎昕的净粉丝数最后稳定在了四百左右，之后弹奏的是他自己的实力，虽然没有掉粉，但也没增加多少。这让黎昕深刻地认识到两点：第一，在这个时代，古音乐还是相当有市场的，经历了以千年为单位长久空窗期，音乐市场已经枯竭，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木乃伊似乎也感受到黎昕的开心，一路上把飞艇开到最大最炫酷的速度，未来世界的交通工具性能相当好，黎昕在飞艇内完全感觉不到眩晕或者震动。短短十分钟他们就回到了车场，木乃伊将车停在公共车场中。
车场里又来了两个没有住房的埃米尔星球人，对于车场人口流动黎昕早就习惯了，只是木乃伊好像没有习惯，一个箭步冲过去，十分粗暴地将两个人丢出车场。
黎昕：“……”
虽然他也觉得最好自己住单间，可是车场是公共场所，怎么能剥夺别人进驻的权利呢？这样太霸道了！
不过他和木乃伊终究不过刚认识不久，还没熟到对对方的举动指手划脚。弱肉强食在哪里来讲都是生存法则，木乃伊有这个实力住单间，他就能够这样做。
两个人被丢出去显然很愤怒，不过还没愤怒到刺激自己精神异变的程度。在埃米尔星球买不起房子的人，基因等级势必不会太高，实力也不强，像这样的待遇估计也经常有，忍一忍就过去了。
两人灰溜溜地离开，木乃伊转身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黎昕，一副“求虎摸求表扬”的样子，可是黎昕的表情却有一点点悲凉。
大概是想到自己遇见木乃伊之前的遭遇了，其实那一个月，黎昕也是这么过的，经常被人赶走，又完全不敢和体质变态的未来人较劲儿，最后只得带着他的小空间箱四处碰壁，十分可怜。他不是圣母，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没办法阻止，心里也还是会难受的。
木乃伊伸手捏捏黎昕的脸，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把黎昕捏骨折了。这个人真是太脆弱了，脆弱得他从来没有见过体质这么差的人，脆弱得他有时想要碰他，都害怕轻微的碰触会将人碰伤。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就算记忆里没有几个人，却依旧能够凭借常识知道黎昕有多奇特。
他没有欺骗黎昕，他的的确确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他的记忆大概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一个月，还都是模模糊糊的。印象里感觉自己这一个月好像浑浑噩噩地杀了不少人，不管走到哪里带来的都是死亡。遇到黎昕前，他在努力与一种回荡在脑海中的可怕声音对抗，从有记忆开始这一个月，他就一直在与这种声音对抗，然而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这种声音能够最大限度地引起他精神波动，发生精神异变，异变后所做的事情他根本无法控制，也记不清楚。遇到黎昕时，尖锐的声音在脑海中像气流一样到处乱窜，他不想再这么被声音控制，驻足在车场前拼命挣扎，最终却还是没有抵抗住精神异变，走进去，然后遇到了黎昕。
随着那首《小白菜》的旋律，尖锐的叫声越来越弱，继而从他脑中消失。《阳春白雪》弹得不算好，效果也不及《小白菜》，却依旧能让他很舒服。只要黎昕唱歌或者弹那种奇怪的乐器，他就能够保持清醒。这些日子的事情他都记得，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而脑中尖锐的声音也一次比一次微弱。他坚信只要继续听黎昕弹奏，就一定能够治愈这种从未接触过的精神创伤，并且恢复记忆。
不管是出于治疗的目的，还是每次看到黎昕心情都会莫名的好，他都愿意跟着黎昕，帮助他。这么弱小的人，如果没有人保护，只怕埃米尔星球的老鼠都能吃掉黎昕，至少他用同样的力气去捏老鼠，老鼠不会骨折……
黎昕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要让更多的人听到自己的音乐，木乃伊只要看着黎昕的表情就能猜出他的想法，他愿意倾尽全力去帮助他，只要能在他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听众就好。在木乃伊耳中，技术娴熟的《渔舟唱晚》与断断续续的《阳春白雪》没有什么区别，它们都能让自己的精神很舒适，始终保持平静。
他看着黎昕那兔死狐悲的眼神，情绪莫名地有些波动。大概是雏鸟情节，清醒后发现自己身处这个车场，便自发将这里视作自己的领土，在见到那两个流浪汉的时候，有种领土被侵略的感觉，丢他们的时候情绪也有很大的起伏。
这不正常！只是误闯进来的人，不至于让他那么生气。就算是要赶走，也不必亲自动手，只要施以威压就可以。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使用暴力，这很不对劲儿。
他明知自己情况不对，却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轻轻捏着黎昕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果然在那有些悲哀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丝不赞同。
凭什么不赞同，他明明是在帮助他，和别人住在一起很有意思吗？只和他在一起就不行吗？那么好听的音乐，难道不应该只属于他，只让他一个人听吗？
不对，想让更多人听自己的音乐是黎昕愿望，他的想法不对。
不对，就应该只让他一个人听，他保护黎昕，换取独占他的权力，这样是……
大脑又开始裂开一般的疼痛，一种尖锐的响声不断地在脑海中回荡着，撕裂一般的惨嚎声在脑海中肆虐，将他的大脑撕扯成一团乱麻，理智与冲动在疯狂交战，被无限放大的欲望让他想要将一切吞噬殆尽。他连忙放开黎昕，倒退几步，头部用力撞向墙壁。埃米尔星球由于精神异变者多，所有公共设施都是用最坚固的超合金制成，也亏得埃米尔星球在成为流放星球后被发现丰富的矿藏，否则他们只怕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整个星球都会化成一片废墟。如果帝国在这之前就发现矿藏，这颗星球定然不会成为流放星，这些矿藏也不会被埃米尔星球的流放者开采，这是他们的幸运。
即便是安保设施最优的中央赛特星，建材的密度也不过是100克每立方厘米，而在埃米尔星球，使用的建材是密度超过1000克每立方厘米的超合金！只有在专业的科研所和军事基地，才会使用密度这么可怕，强度如此强悍的建材。当然机甲和星舰不同，为了保证它们在外太空的能量消耗不至于过多，使用的都是轻便坚固的材料，埃米尔星球的科技是做不到这种技术的。
然而这密度超过1000克每立方厘米的超合金，竟然生生被一个人类的头部给撞得扭曲，只见墙壁不断凹陷下去，车场发出可怕的“碰碰”声，每撞一下车场的地面都震颤一下，给人一种马上就要天崩地裂的感觉。
以一人之力造成地震这种效果，黎昕简直惊呆了！这……木乃伊这是怎么了？不不不不会是精神异变了吧！回忆起之前十几个人一起躁狂发作的时候，拿以吨为单位的飞艇当雪球砸着玩的情形，黎昕整个人都不好了。如、如果他不赶快跑，下一秒木乃伊就会将他全身撕碎！
考虑到自己的弱鸡属性，就算这时候想制止木乃伊让他冷静下来都不可能，还不够人家一巴掌扇的呢。黎昕果断拎着琵琶往车场外跑，谁知才爬出半步，离他几十米远撞墙那人就像瞬间移动一般出现在他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眼睛充血，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要、去、哪？”仿佛破锣敲击般难听的声音响起，每一个音节都让人大脑发涨，木乃伊仿佛说得很辛苦，没说一个字，嗓子就发出难听的摩擦声，黎昕能听得出，说话对他的嗓子伤害极大，再多说几个字，以后只怕真的永远也说不了话了。
“我我我我我……”黎昕不是个擅于表演的人，吭哧半天都没说出“我出去散步”之类的谎话。肩膀疼的要命，好像下一秒这人就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可是他的骨头始终都完好无损，除了疼一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平常的揉捏都能让他骨折，现在精神异变时他却能完好无损，木乃伊这是理智尚存，拼命地控制自己呢吧？
“不、准、走！”声音如坏掉的柴油机般，无比刺耳难听，嗓子异样的声音更严重了。
“别说话了！”左右也跑不了，黎昕破罐子破摔地伸手捂住木乃伊的嘴，“再说下去，你的嗓子就要彻底毁了！”
“快、快走！”木乃伊没有听黎昕的嘱咐，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却推得那么轻，他的力气全部用来控制自己了。
推开黎昕后，他又发狂一般跑向墙壁，继续撞击墙。可怕的是，如此坚实的墙壁都快要踏了，木乃伊的额头却只是布条掉下去，一点血都没流。
尽管没有血，黎昕却知道，他很痛苦，痛苦得无法自抑，却依旧努力地保护自己。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真的就这样放任自己唯一的朋友这么痛苦下去而自己逃走吗？看木乃伊发作这么严重的样子，会不会这就是他最后一次躁狂，再也不可能恢复，会一直战斗至死为止？
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穷尽科学家们几千年的努力，依旧没办法解决精神异变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返祖碳基人，要如何做到？
没错，他是穿越来的，有个系统当金手指，赠送了一个琵琶和两首曲子，可这些……根本无法作为战力啊！对付躁狂的人，传统的做法就是召集防暴队，将其立刻捕获，接着注射精神抑制剂。一般波频在正常范围内的人只要注射足量的抑制剂就会恢复，而波频要是超出范围，抑制剂极有可能引发更可怕的躁狂。
别说根本不可能抓住木乃伊，他就连抑制剂都没有！埃米尔星球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因为抑制剂对于超限的人来说，完全没用，所以埃米尔星球的人就算自己能够研制出抑制剂，也不会拿出来贩售的。
黎昕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他只是一个会弹点曲子的普通人，那么渺小。
黎昕痛苦万分，而木乃伊却承受着更大的精神折磨。那种声音在他松开黎昕的一瞬间变得高亢尖细，似乎要将他的大脑刺穿一般。刚刚恢复的理智当然无存，他虽然在撞墙，可是整个精神都锁定住黎昕。如果这个时候黎昕敢离开一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将这个人死死锁在怀里，不让他逃开半分。那么一来，就算他尽全力不去伤害黎昕，无法控制的力度也会让这个脆弱的人类全身的骨骼都化成粉末。
两个人都在天人交战时，黎昕的面板突然弹出一个对话窗口——
【感知到宿主正面临非自然死亡的危机，是否开启自救模式——是/否（提示，不开启自救模式双方死亡率均为100%，开启自救模式，鲜花数清零，宿主死亡率0%，精神超限者恢复可能性50%。）】
不开启双方死亡率100%，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而且是鲜花数清零，鲜花就是钱，完全可以再赚，六万多星币买两条命，太值了！
黎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选择了是，选择的瞬间，他动了！
身体自主地将琵琶抱在怀中，指尖轻弦上轻轻调试，一个美妙的轻音从琵琶上发出。
黎昕：“……”
所谓自救模式，就是弹、琵、琶、吗！！！
传说中的音乐系统，是不是除了在音乐上给加buff，剩下什么都不管？好歹给他提升一下基因等级，让他能够瞬间压制住木乃伊啊！
【敌方基因等级ss，超出系统提升限制，为不可能任务。】
双、双s基因……好像就算他升级到音乐大师，最高也只能到达双s吧，而且以他的废材身手，估计是没办法压制住同样基因等级的人……果然是不可能任务，黎昕宽面条泪。
就在他动手弹琵琶的时候，那边木乃伊也像炸开一样，黎昕的动静彻底崩坏了他脑中名为理智的弦，欲望被无限放大，精神波强到让黎昕这种不受影响的人大脑都一阵轰鸣。这真的是躁狂，躁狂有这种能力？
好在系统控制下，黎昕的手没有像大脑一样轰鸣，依旧不急不缓地弹奏起曲子。
那是黎昕从未听过的曲调，不是《小白菜》的凄楚，也不是《渔舟唱晚》的满足，而是一种缠绵悱恻的曲调，异样的撩人。宛若情之所钟，不离不弃，让人听之而心动。
曲子响起的瞬间，木乃伊的马上就要碰到黎昕身体的手突然停止住了，那双只剩癫狂的大眼睛变得清明了一些，他望着黎昕，微微侧头，像是想细细聆听着诉衷肠的曲子。
黎昕松口气，转而浮现上来的是对这首曲子的怀疑。这种调子，怎么感觉这么黏糊呢？正疑惑间，眼前面板弹出歌词：
【曲名：比目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婉翼清兮，倩若春簇。
有凤求凰，上下其音。濯我羽兮，得栖良木。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思君子兮，难调机杼。
有花并蒂，枝结连理。适我愿兮，岁岁亲睦。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情脉脉兮，说于朝暮。
有琴邀瑟，充耳秀盈。贻我心兮，得携鸳鹭。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颠倒思兮，难得倾诉。
兰桂齐芳，龟龄鹤寿。抒我意兮，长伴君处。】
【注：出自《诗经比目》，比目鱼的寓意是带表思念和相伴的意思是说与爱人长相伴，“抒我意兮，长伴君处”表达了演奏者的爱意以及与意中人（男子）长相厮守的意思，是一首表达自己对意中人（男子）的缠绵爱意、不离不弃的情诗。】
黎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