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_297

  赵琮看得有些痴,只想将他的每份笑容都记在脑中。
  毕竟这盘死局是注定没有活口的,他也不过度一日,便骗自己一日罢了。
  此时的赵琮并不知晓,仅仅一日,他们俩的死局真的开了个活口。
  只是这个活口,不是赵世碂等待多日等来的,也不是他赵琮费尽心思得来的。
  这是个令所有人都未想到的活口。
  很久之后,赵琮也不知,那一日的那些事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没有那一日,他们俩是否真的能做一辈子的叔侄?如果没有那一日,往后的日子,尽管无有心意相通,尽管含有欺骗与隐瞒,却到底能相伴一生。
  无知,却也快乐。
  可覆水终难收,经年也难忘。
  赵琮住到公主府别院的翌日,洛阳当地的官员与有头有脸的人家皆来拜见,赵琮一一见了,又与赵洛说了半日的政事。赵洛说起州学、县学的事儿来就停不下口,赵琮就喜欢他这点,被他说得也很有兴趣。
  赵洛立即又道:“陛下,近日城中花开,下官思虑一回,学生们只读书却也是无用的,总要通些风雅。只是学堂内,贫穷人家占多数,往日也无机会。这回,下官做主,便以‘牡丹’为题,学生们作些字画,题些诗词,作些曲也成。”
  赵琮点头:“这想法有趣味。”
  赵洛乐滋滋地笑着说:“上个月,下官便与诸位大人议好此事,连地方都挑好了。”
  “是何地方?”
  “是洛阳城内江家在邙山旁的园子!上月定下日子后,寻地方时,他们家听闻,主动要供园子给咱们用。陛下,这江家可是好人家,家中虽有族学,却又时常为学堂里的孩子置些笔墨纸砚。”赵洛说完,又道,“这回的事儿,本不算比拼,也是江家提出,届时由专人选最好的三人出来,也由他家出资,一人送一套文房四宝,不贵重,就算给个彩头。学生们听闻此事后,倒是又有更多干劲。”
  赵琮这么一听,愈发觉得江家有意思,他问:“此事,朕怎的从不知晓?”
  赵洛不好意思地笑:“江家为人谦和,从不要虚名,总要下官莫与人言道。只是这回……”
  只是这回,他在这儿,也定要去亲自看一眼,到时候瞒不过去,赵洛才告诉他。
  “这样好的人家,你该早些告予朕知道。”
  “是下官有罪。”
  “罪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得的?”赵琮笑,“你去吧,届时,朕与你们同去。”
  “是!”
  这边就定下了行程,赵琮也暗自笑,没料到还真要去江家园子。
  晚间用膳时,他将此事告诉赵宗宁等人。
  赵宗宁听罢,高兴道:“哥哥,我原也要去他家园子玩的!据闻他家园子造得格外精致。”她又道,“哥哥,你觉得江言欢此人如何?”
  在场都是她的亲人,她又是个放肆的性子,因而说得格外直接。
  赵琮抬头看她,见她笑眯眯的模样,不禁也笑:“宝宁公主是瞧上江家大郎了?”
  “他长得好,家世好,又不做官,即便做驸马,也不愁坏了人家前程,多合适做我的驸马呀?”
  她这话一出,赵叔安掩嘴直笑,赵世碂也挑眉看她。
  赵琮更是笑得放下筷子:“哪有你这样坦荡的?”
  唯有钱月默低头喝着碗中汤。
  倒也没人在意到她,赵宗宁继续笑:“坦荡不好?哥哥,你明日再去多看他几眼,若是觉得不错,就给我赐婚吧!”
  赵叔安伸手刮她的脸,轻声道:“羞羞。”
  赵宗宁攥住她的手:“是是是,我羞,乐安县主日后一定不羞的!”她回手也去刮赵叔安的脸,两人笑闹成一团。赵琮好笑地看着,也不拦她们。又不是宫里,在外头不必太拘束。
  用完膳,他与赵世碂一同回院子时,他还感慨:“宁宁似乎真的喜爱江言欢。”
  “她哪里是喜爱。”
  “嗯?”赵琮不解。
  “陛下,公主性子再直率,也是女娘。哪个女娘提起心上人,是她那般模样?公主只不过瞧江言欢样样都合适才这般说罢了。”
  “果真吗?”赵琮不懂女儿心思,他回身,“你如何得知?”
  赵世碂暗想,上辈子,赵宗宁嫁了三位丈夫,长得都比江谦俊俏多了,一个接一个地死时,赵宗宁眼睛都未眨一下。人家小娘子,死了只猫儿狗儿的还要哭上一月。本质上,赵宗宁与他是同一种人,心冷且硬。他直到心中放上赵琮,才明白心悦一人到底是何滋味,又到底是何形态。
  赵宗宁那样随便说句话便定下驸马来,怎会真心喜爱?
  她这辈子的身份更高,资本更多,活得也更恣意,一个驸马她不喜爱,自能找更多的,讨好她的人多的是,她有何好担心?
  但他也不好直接与赵琮说这些,他笑道:“陛下,你就想想染陶姐姐,她与萧棠。”
  染陶虽是女官,但也是女子当中十分厉害、能干的人,别提她遇到萧棠了,她一听到萧棠的名字便……
  赵琮点头,慢声到:“明日且先看看此人如何吧。”
  待赵琮歇下后,赵世碂出来,打算去找赵宗宁再说一说她驸马的事。她是赵琮的妹妹,他也定要关心的。如果能够,他也愿赵宗宁这辈子能遇到一位心意相通之人。他挑了近道,却不料绕过一处偏僻地方时,他见到小径的花石上竟然坐着钱月默。
  他停住脚步。
  钱月默身后的飘书慌忙给他行礼。
  他上前,问道:“娘子是在赏月?”
  钱月默抬头看他,眼睛迷蒙。赵世碂不免愣住,钱月默饮酒了?!
  飘书见被发现,立即跪下来,抖着声音吓道:“请小郎君帮我家娘子守住这件事儿,咱们娘子不是存心的,她不知那是果酒,只以为是果子露,便多饮了几杯,上头了,婢子陪娘子出来散一散!若被陛下知道娘子在这儿,在这儿……”
  赵世碂才不会如此嘴碎,况且赵琮知道了更要过问,他才不给赵琮找事儿做,他更不会管钱月默饮的到底是果子露还是果酒,就算是醉倒了又关他甚个事?他只是沉声道:“天也已晚,扶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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