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碗汤(六)
第九十六碗汤(三)
事实证明, 食物是增进感情的良方。否则你看, 之前对着清欢冷淡疏离的谢大人, 现在是什么样?简直比见了亲人还要激动, 尤其是在清欢将糖醋鱼最好吃最嫩的肚子上的肉给了他之后。
杨大人今年四十余岁, 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是忠臣, 也是孤臣,因而圣人对他十分信任。因为心宽体胖所以看起来比较富态。他嫉恶如仇,但却为人随和, 跟谁都能说得上话,谢鹤跟在他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可以说是情同父子。不过亲兄弟还明算帐呢, 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
就因为一条鱼尾巴, 两人差点打起来。杨大人当然打不过谢鹤,于是提出文斗。谢鹤拒绝, 他虽然跟着父亲读过两年书, 但也就是认字的程度, 杨大人当年可是先帝钦点的状元郎。再说了有什么好比的?鱼尾巴就应该是他的。
杨大人说:“谢捕头啊, 你不是不爱吃鱼, 来来来本官帮你吃。”
谢鹤眼疾手快将盘子端走,面无表情地说:“不敢劳烦大人, 属下并不挑食。”
其他捕快们蘸着鱼汁拌米饭,吃的无比香甜, 只可惜鱼只有一条, 有老大和老大的老大在,哪里有他们什么事儿?虽然没吃饱,但还有午饭可以垫肚子,只是……清欢姑娘做菜可真好吃啊,真想有机会再吃一次!
心里想得正美,就听见美姑娘笑着开口了:“诸位捕快大哥辛苦了,今儿只有一条鱼,未免怠慢了各位,改明儿我做东,请大家吃烧烤。”
!!!
此时此刻,清欢姑娘在他们心里就是女神,谁都比不上!
杨大人眼睛一亮,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钱袋子:“行行行,本官请客,本官请客,就这么说定了!”
清欢毫不客气地接下钱袋子,这两人倒是有趣,只是吃了点东西,就要掏银子。
杨大人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狗,留银子在身上没什么用处,他向来亲民,没有官架子,跟属下处的好,就是一点,嘴馋。当然这个弱点他掩藏的很好,否则被人知道了可不糟糕。他这个孤臣最大的特点就是软硬不吃,手下拿的人皇亲国戚有,高官贵族有,若是被人得知借机讨好,哪怕他不收,可次数一多,难免圣人心里不舒坦。
杨大人谢大人两只单身狗都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在问:改明儿是什么时候?
她失笑,道:“今天晚上就可以,下午我去买食材,晚上下拆后就能吃。不过人这么多,需要买的东西也多,怕是要麻烦大人给我派几个人手了。”
“没问题没问题。”杨大人摆摆手。“你要几个都行。”
谢鹤则直接道:“我跟你去。”
清欢笑道:“可以呀,只不过要麻烦大人一点事。”
杨大人仍然十分豪爽:“你尽管说!”有东西吃管他的呢!
“就是这个。”清欢把小石榴抱到他面前塞给他。“我出门去,就麻烦大人带着小石榴了。”
这个杨大人还真没经验,他没带过小孩,小石榴软趴趴的身子在他怀里,他都手足无措了。
于是晚上就进行了一场热火朝天的烧烤。杨大人说既然是要犒劳大家,就不能吃独食,于是将烧烤转到前宅,除了门口看守的捕快外,其他捕快都来了!烧烤架架上,食材都洗的干干净净,肉片薄嫩,蔬菜新鲜,酱料麻辣,还有从西洋国传来的叫什么芥末的东西,抹上去之后,爱吃辣的人眼泪都流了出来却还要吃。烧烤这种东西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清欢传授经验后就没怎么动手,她到底是个女子,不适合在这么多汉子堆里待,不过小石榴倒是玩得开心,迈着不怎么稳当的步伐这儿转转那儿蹭蹭。
啊对了,谢鹤还买了酒。
上好的花雕,喝一口醇香浓厚,男人就好这两口,一口肉一口酒。今天能有这顿多亏了清欢姑娘,于是打这天起,他们看清欢的眼神变得格外亲切。
一夜狂欢过后,第二日人人顶着熊猫眼来上差,头疼的要死,昨晚喝的太多,大部分人直接留在衙门里睡了,早晨起来感觉脑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好象有一群鸵鸟在里头撒丫子狂奔,奔来奔去,最后一脑袋钻进沙子里。
谢鹤酒量好没感觉,像是酒量不行却又非要喝的杨大人等可就悲剧了,好在这时候,清欢主动送了解酒汤过来——女神啊!
仵作大叔昨晚也喝的不少,昨天京都府可是够热闹的,他一把岁数了还非跟小年轻拼酒,早上起来时头晕眼花,一碗解酒汤下肚顿时重获新生。
清欢将杯子收回来,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您受累了,怎么,昨儿个那人的身份,还没查出来么?”
“哪能那么简单查出来啊。”仵作叹了口气。“咱们这京都府啊,年年都有那么些无头案破不了,无名尸体也多,登记在案后基本上就没了消息,这些可怜人连个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家里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
清欢点了下头出去了,谢鹤在她身边拎着装解酒汤的坛子,道:“倘若有线索,我们一定会追查下去的。”
“谢大人,你信鬼神吗?”
谢鹤想都没想:“不信。”
清欢:“……我若是说,我这铁口直断并非招摇撞骗,能帮你抓凶手呢?”
谢鹤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他觉得这是个好姑娘,可算命什么的……不过为了维护清欢的自尊心,他清清嗓子说:“不如这样,你先说来听听。”
“你们可以去排查一下京中的染坊。”清欢回头看了一眼,仵作大叔身边正站着那位可怜人的鬼魂,他身上穿着衣服,和躺在停尸房里那具赤|裸的尸体不一样。“死者生前穿着一套白□□的锦袍,看起来价值不菲,应该挺有钱的。五官轮廓很深,估计是北方人士,锦袍上沾着很多颜色,我看他像是北方前来京都做染料生意的富商。”
谢鹤:“……”
“是真是假,谢大人先去查一查再说如何?”
谢鹤总归要给她面子,毕竟吃人嘴软。
结果下午他就带着犯人回来了,杨大人还吃惊,这案子怎么还就破了?怎么破的?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面容也都泡烂了,京都府更是没有人来报案,可是这???
犯人果然是一家染坊的老板。谢鹤带着捕快挨家挨户的上门,只有这一家不肯让他们进去搜查,谢鹤当场就觉得他们有问题,果然,搜到了一包袱的金银珠宝,老板不肯承认杀人夺财,却被谢鹤在染缸里发现了一枚脚趾甲盖——那正是老板在拖拽尸体时磨蹭掉的,老板心虚,只顾着将富商的衣服扒下来,却没注意到被染料浸透的脚出了问题。
他见财起意,将富商引到染缸边,口称这是他刚研究出来的新染料,引得富商低头,便拿用以染色的白布将对方勒死,谁知挣扎间两人双双落入染缸,老板爬起来后将尸体捞出,怕被人发现,扒了衣服趁夜丢到了护城河。这新染料并不持久,在河水里漂了会儿就褪色了,所以也没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来。
那枚脚趾甲盖恰好就是死者脱落的,大小正好,老板在这事实之前认了罪。
谢鹤晚上到清欢住的小院子里,真诚地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死者的鬼魂告诉我的。”
谢鹤:“……”
“我知道谢大人不信,可我说的都是对的不是吗?”
新世界的大门一旦打开,就不容易关上。清欢很体贴的给谢鹤一点缓冲空间:“晚上做了鱼饼,谢大人要不要来一点儿?”
谢大人说:“要。”
京都府通过驿馆通知了富商的家人,那富商的妻子正身怀六甲,挺着大肚子和公婆一起来接了丈夫的尸身回家,临走前向谢鹤跟杨大人磕了三个响头,以谢他们的恩德。
谢鹤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好人死了,留给家人数不清的悲伤难过。即便沉冤昭雪,又能如何呢?又不能让悲伤轻一些,又不能让逝去的人回来。
送走了人,谢鹤准备跟谢大人商量一下孙家灭门惨案的事,谁知道两人刚说了一会儿,捕快就来禀报说平阳王世子和世子妃来了,要将孙侍郎的遗孤带走。
因为那是皇亲,捕快们不敢拦,已经奔着清欢姑娘所在的院子去了。
二人一听,连忙站起来。
清欢正在给小奶娃做口水兜——真的,小奶娃流口水流的太厉害,为了不一天洗好几套衣裳,她准备给他多做几个口水兜,这样的话只要按时更换就可以了。
口水兜是用柔软的旧棉布做的,清欢还在上面绣了可爱的小猫小狗,小奶娃喜欢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