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这事儿算是凑巧了,从安南国带过来的稻种,今年正在南边大面积普及,孤正好负责这事儿,也是正好到了这个地方,大概待了有三四天了吧,本来打算明天就启程回去的,谁承想正好赶上你们回来了。”
  这事儿还真挺巧的,都能写进书里了。
  不过,不管是他们远航,打通航线,跟各个国家建立友好贸易关系,还是太子大面积推广粮种,都是值得也会被写进史书里的,供后世之人学习。
  这么一想,一年多的辛苦,四年多的坚持,也都是值得的。
  “既然您在这儿,那我们还用等圣上的消息再回京吗?还是直接跟着您一块回去?”
  一年多没着家了,魏时是真想念家里人,想回家的心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一下子带一万两千五百多人回京,太子就算是有这个权限,也不想要这么扎眼,储君不是那么好做的,人言可畏。
  不过,只带魏大人自己回去还是可以的。
  “其他人得在这边等着了,魏大人可以跟着孤直接回京,向父皇回报这一次的行程,也能早点回家见妻儿了。”太子打趣道。
  魏大人可是个相当恋家的,除了上次赈灾,还有这次出海航行之外,基本上是走哪儿,就把妻儿带到哪儿,远哥儿那孩子,基本上是魏大人手把手教起来的。
  这么恋家的人,在男子里头还是比较难见到的。
  父子情深,夫妻情深,一家人和乐,也能够看出一个人的能力和担当来。
  他自认也是一个能够协调好家庭关系的人,当然了,跟魏大人是比不了,毕竟东宫妻妾多,不像魏大人,如此之情深,弱水三千,只饮一瓢。
  心软的人,才让人敢用。
  安排好了回京的事儿,接下来说的就全都是公事了,太子关心出海远航的事情,这一路上的沟沟坎坎肯定不少,收获必然也是多的。
  另一方面关于新稻种的全面普及,这些情况也得要告知魏大人一声,毕竟这位才是把新稻种从安南国挖掘过来的人,必然对这事儿挺上心的。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一直聊到半夜,越聊脑子就越亢奋,不管是刚刚从海上下来的魏时,但是已经连轴转了好几日的太子,都特别兴奋。
  魏时是因为粮食,在皇庄培育了三年的新粮种,根据预估可以提高差不多五分之一的产量,能多养活不少人,而且这新粮种还是比较抗旱的,真要是再遇上旱灾,情况应该会比之前好很多。
  太子则是因为那片广袤的天地,还有巨大的商机,大靖朝鼓励商业发展,而且并没有特别压制商人的地位,从这一点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大靖朝是愿意让商业蓬勃发展的,同时也知道商业发展的重要性。
  魏大人这个头开得好,把大靖朝独有的稀罕物,以几百倍的价格卖出去,能赚到的金银太多了,这些经营可以储备在国库里,也可以用来跟外族购买旁的东西,比如粮食,比如马匹,比如药材……
  一想到未来的发展,太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三天三夜不睡也没什么问题。
  魏时要进京,剩余的这些人和带过来的财物,就得交给二舅兄负责了。
  没有皇上的诏令,这么多人可不敢一下子全都带到京城去。
  毕竟是文人出身,早在船上,魏时就把这一路上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以及那里的特点和风俗地貌,全都整理成了书册。
  他和太子还在赶路的时候,这本书册就已经差人快马加鞭送到皇宫里了。
  所以在召见太子和魏时的时候,当今已经差不多把书册翻得七七八八了,对于魏时这一路上的行程,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
  历时一年多的行程,上岸的次数高达三十次,牵扯到近二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
  作为一个有志于名垂青史的君王,作为一个渴盼四方来贺的君主,他看到的不只是这些国土上丰富的资源,也不只是未来海上贸易的繁荣,更重要的是国威。
  在这些历史上都没有过记载的国家里,怕是从来都不知道东方有这样一个强大而昌盛的国土,魏大人一行不仅仅是开辟了航线,更重要的还是扬了大靖朝的国威。
  自古以来,头一次被做出来的壮举,都将被载入史书,为后人称道。
  还有什么比发现新的地方,比万朝来邦更能够让后人称赞的。
  武力去攻打周围的小国,不过是劳民伤财,真正让这些国家,让更遥远的国家,因为实力臣服,那才是大国气派。
  当今心里头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几乎都可以预见史书上会怎么写,几百年几千年后,后人又将如何评价。
  作为帝王,最为崇高的赞誉和肯定莫过于如此了。
  魏时跟随太子,头一次也算是被皇上单独召见,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新奇更多,毕竟当今并不是暴君,而且他也没做什么错事,相反应该是立了功的人。
  立了功的人,就算是在宫里头也是有底气的。
  有底气的魏时,跪都还没跪利索呢,就已经被当今免了礼,魏时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要坚持行完礼,还是要听当今的,不等他纠结出结果来,就已经被太子扶住了。
  得,这礼也别行了。
  站直身子,魏时这才注意到旁边拿着笔不断写着的史官。
  不管日后会不会名垂青史,但是这会儿,他应该的的确确已经被记在了史书上。
  这种感觉远比单独面圣,更加神奇。
  “爱卿一路辛苦了,你呈上来的书册朕已经看过了,涉及到的国家颇多,风俗礼貌也都各异,爱卿此举扬了大靖朝的国威,也开辟出来了一条新的商路,朕应当谢谢你。”
  这可使不得,皇权之下,魏时还是有觉悟的,一边忙着行礼,一边嘴里还道‘愧不敢当’。
  因为有史官在旁边的缘故,魏时总觉得他们君臣二人,连带着太子,都仿佛是在演戏一般,夸来赞去,客套来客套去。
  不过之后,魏时就没心思再想这些了,被突如而来的惊喜砸昏了头脑,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哪怕在出海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过皇上会给他什么样的奖赏,或许是金子,或许是再给他提一两个官位,或许是……封爵。
  只从阶品上来说的话,做官最高的追求不就是封爵了。
  只不过在大靖朝,封爵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王爵只有皇室子弟才能有,外姓王是没有的,开国以来就没有,而功臣所能封的爵位只有三等。
  原本的公侯伯子男,在大靖朝直接被划去了末尾的两个,只有‘公侯伯’这三等,而这三等又被细化为七等,分别是:一等公、二等公、一等侯、二等侯、三等侯、一等伯、二等伯。
  国公和侯爷都是超品,而伯爷则是正一品,一等二等之间的区别都是在待遇上,而并非是品阶。
  大靖朝的爵位难封到什么程度呢,除了皇室子弟之外,迄今以来,就只有两类人获封。
  一类是追随太祖打天下的,立下了不少战功的,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爵位差不多已经传承完了,就像刘唐将军,祖上也曾经被封侯,不过到了他这一辈儿,爵位早就已经到头了。
  另一类就是外戚,妃子的母族是没得想,再受宠也不行,只有做皇后和太后的人才有的封。
  皇室如此吝惜爵位的情况下,魏时原本也没敢抱太大的希望,只不过是想想而已,毕竟做白日梦又不犯法。
  让魏时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就真封爵了。
  正一品的一等伯,岁禄千石,可世袭三代。
  封号也很有意思,航海伯。
  新鲜出炉的航海伯,在拿到圣旨的时候,人都是懵的,脑子压根就转不过圈来,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了,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好在虽然脑子懵了,但最基本的理智和意识还在,不至于在殿上,在皇上和太子面前失礼。
  四年的努力,冒着生命危险出海,吃了那么久的海鱼,被晒黑了好几个度,在拿到这封圣旨的时候都值了,这可是能世袭三代的爵位,儿孙都稳了。
  第120章
  从皇宫离开,魏时这才往家里赶,上岸之后写的信,家里边应该已经收到了,只是他一次还都没有回去呢,刚来京城就急着进宫面圣。
  不过看着紧攥在手中的圣旨,也是挺值的。
  魏时坐的还是之前那辆马车,元宝已经回府报信儿去了,这会儿并不在。
  孰不知,回府的元宝真真是把众人吓了一跳,宛如一只正在行走的黑面包子。
  从来就没瘦下来过的人,如今又被晒成了焦炭,又黑又胖,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可爱,那现在差不多就只剩下滑稽了。
  实在是让人有些没眼看。
  不过吃惊的同时,元宝的到来,带给大家的还是满满的喜悦,这说明夫君/儿子/父亲已经到京了。
  原本在收到信之后,一家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盼着,这样的思念和渴盼之情,还促使着魏远做了好几首诗出来,其中有一首诗名字便是赠父亲,余下的几首,多是在倾诉内心的思念之情。
  千呼万唤始出来。
  风尘仆仆的魏时,形象上的变化不可谓不大,首先是黑了,其次,脸变黑的同时还带了那么一些红晕。
  倘若是白里透红,那只会多添几分俊俏,黑里透红的话,真就只能是靠颜值撑着了,多亏了脸上的轮廓和五官,不然的话,真能够跟丑画上等号了。
  一年多未见,甚至在爹爹上岸之前,父子俩之间连通信都没有,可照样没有觉得生疏。
  已经八岁的魏远,少年老成的魏远,有着神童之名的魏远,在人前素来稳重淡定的魏远,就像大黑一样,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住爹爹的腰。
  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泣不成声。
  魏时双手抱着儿子,一只手上还拿着黄橙橙的圣旨呢,上面的龙纹精巧细致,不容忽视。
  心里头也是百感交集,一年多以前出发的时候,他确实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踌躇满志的同时,也有些埋怨自己之前逞能,倘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对大靖朝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损失,但是对于他这个小家来说,真就是等同于塌了天。
  所以即便是拿回了一个可以世袭三代的爵位,面对妻儿老小的时候,心里头也不是不内疚的,只能说这份内疚有减轻。
  “爹爹已经回来了。”魏时拍着儿子的肩膀安抚道,有这一次就够了,他是真不想再出海了。
  皇上大手笔给他封了爵位,这次出海带来的利润又这么大,另一方面最难啃的骨头已经是啃下来了,朝廷下一次出海,肯定有不少人抢着要去。
  到时候他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孤家寡人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有妻有子,有父母亲人,又怎么能不爱惜自个儿的小命。
  魏时还真没有舍身成仁的勇气和担当。
  一家人有哭的有劝的,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刘枫这才问起夫君手中的圣旨。
  那么显眼的明黄色,又被夫君一直拿在手中,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这是刚刚才领回来的圣旨,封爵了,一等伯,而且是可以世袭三代的一等伯。”魏时的声音有些激动。
  从接到圣旨到现在,心情一直都还没能平复呢,这会儿瞧见了家里人,就更激动了。
  事实证明,他还不是最激动的那一个。
  姨娘腿软到站不住,还好是被夫人手疾眼快给扶住了,夫人呢,手跟眼是挺迅速明亮的,可扶起姨娘之后,整个人都在发呆,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之后又连问了好几次,生怕是自个儿听错了。
  魏远原地跳了好几下,高兴的转圈圈,“爹爹实在是太厉害了。”
  喜悦是可以被放大的,魏时心里头的喜悦这会儿就被放大了,大到整个人都幸福的快要冒泡泡了。
  如果幸福喜悦到了极致,人真的会冒泡泡,那今日魏府的上空,应该已经是一片彩色的泡泡了,升腾飞旋。
  过几日礼部的大人就该来了,魏府便不再是魏府,该要改换门庭了,航海伯府。
  真真就跟做梦一样,从一个正七品知县的庶长子,到正一品的一等伯,简直是要比话本子还要传奇。
  大半天的时间里,一家人都处在一种高兴又恍惚的状态。
  白姨娘一会儿哭哭啼啼,一会儿又跑过去祭拜神明。
  刘枫忙着让厨房准备饭菜,忙着照顾夫君洗漱,可在闲暇之余,竟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法,虎虎生威。
  魏远则是成了父亲的小跟屁虫,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小黏人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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