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五月花开,庭院中,安石榴花吐艳,一树绯红,簇生重瓣的安石榴花,寓意子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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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潺随卢祁步出金吾卫大门,却没有离开,回身望向官署内。
  “卢司直,此案重大,牵连甚广。”
  卢祁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又折转回谢潺身边。
  “御史中丞安心,袁醍醐并未牵连其中,我等从未向她透露只言半语。”
  见谢潺没有做声,卢祁插手作礼道:“御史中丞,保护袁醍醐的不仅是金吾卫中郎将,更是清河崔氏的九郎,崔氏一怒,长安都要颤三分。”
  谢潺眼露锐利。
  腥风血雨,他只要他的妹妹片滴不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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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经济繁荣,民间节日风俗受到官府支持,竞渡之风尤为鼎盛。
  龙舟竞渡,箫管奏鸣祭祀乐章,船夫唱响高亢船歌,乐声、歌声、桨声、水波声合奏出一曲壮阔的盛世大曲。
  由官府赏给彩缎,两两竞速以定胜负,如夺得锦标者,加赏银碗一双,称之为“打标”。
  热闹节日,长安城的百姓怎可能待在家中,大家换上新衣,随着人流去曲江池畔观赏一年一度的龙舟竞渡。
  两岸仕女如云,罗衣成群,银钗映日,观者如堵。
  骆驼奚车上下来一对璧人,少郎着月白圆袍,清隽似云鹤,女郎着裂锦纹半袖襦裙,娇美玲珑。
  世家子弟皆识得他俩是汝南袁氏的姐弟。
  袁醍醐和袁光逸一起来到曲江池畔,便各自前往自己的朋友圈子,袁光逸去找国子监生徒,袁醍醐自然跟巧工女社的贵女们在一起。
  贵女们发髻上的头饰与往日不同,戴了节令彩胜,五月节里叫做佩“豆娘”。
  豆娘奇巧,攒绣仙、佛、虫、鱼、百兽之形,八宝群花之类。
  众人正在围观高文珺发间的绉纱蜻蜓,透光的翅膀做得惟妙惟肖,很快就被袁醍醐的豆娘吸引了目光。
  袁醍醐的发髻上是绣球繁缨的葫芦和葡萄,内置铃铛,款步叮当,比之款式传统的茧虎绒陀,排草螳螂,高下立见。
  女社众人的恭维,袁醍醐并没有听进耳中,她在寻人。
  龙舟竞渡牵动长安城内数万民众前来观赛,金吾卫的安防重任,崔湃必然会现身现场,一线指挥。
  袁醍醐于人群中搜寻甲胄覆身的身影,
  “快看,那是金吾卫的中郎将,好俊的郎君。”
  乌锤铠甲锃亮,凤翅兜鍪(d抽 mou)飞扬,青骢战马嘶鸣,腰间犀角銙的蹀躞带上挂着横刀与强弓,英姿焕发。
  兜鍪下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人潮异动休想逃过。
  金吾卫军士簇拥中的崔湃像是感受到袁醍醐的注视,朝她所站立的方向远远望来,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她的目光。
  曲江池畔,少女口中惊呼的英伟人物,是她一个人的崔澜之。
  袁醍醐的手捂着胸口,炙热滚烫。
  金吾卫中郎将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两人视线相交的一刻,袁醍醐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她所思所想。
  金吾卫巡防队伍走远,热议崔湃的喧嚷还未消散,阿水穿过拥挤的人潮,来到袁醍醐身边,“贵女请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唐代端午节习俗参考《酉阳杂俎》《唐宋遗纪》《唐会要》《新唐书·礼志》。
  ps:想把大唐端午节写细,这两天搜了很多资料,稍稍卡文,周末把几章大戏码出来。
  第51章 凤栖原百戏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近期在职务调整,这两天努力把拖欠的故事进度赶上来,正文最后两波剧情升浪(开篇埋的大梗)争取在9月内结束,番外阔以慢慢写写。
  金吾卫临时指挥帐篷外,阿水领着袁醍醐等候在曲江池一处回湾,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迎风摇曳,绝佳遮挡。
  等了半晌,巡防结束的崔湃匆匆赶来。
  他取下兜鍪抛给阿水,就着阿水递来的水袋洗了一把汗渍的脸,随意抹了一下,看向袁醍醐,“你在寻我?”
  “嗯。”
  袁醍醐终是忍不住甜蜜,他发现了。
  看着他鼻尖挂着的水滴,袁醍醐从怀中取出绢帕递给他,不料崔湃直接弯下腰将脸靠过来,意思是让她亲手帮他,袁醍醐尴尬的看了一眼阿水,阿水清咳一声走远。
  袁醍醐这才用绢帕轻轻擦拭他的脸,崔湃也在笑,掩不住心里的甜,“为何寻我?想我了?”
  “是啊,想你,晚上也想,白日也想。”
  在他面前,她的脸皮也练得厚了。
  崔湃握住袁醍醐的手腕,拉到嘴边啄了一口,“如此甚好。”
  惊得她连忙四处张望,青天白日,他好大的胆子!
  袁醍醐怕他不正经,只能自己一脸正经的拿出一个锦囊,这就是她寻他的目的。
  她从锦囊中拿出五彩丝线合股编成的长命缕,系在崔湃的手腕,长命缕上缀饰着扶桑金鸦的饰物,象征光明和力量。
  “避鬼及兵祸,令人不病瘟。”
  “你亲手做的?”
  崔湃从来不信,他只信他自己,可是因为是她,所以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袁醍醐咬唇,这是她心心念念想赠给他的五月节节礼,“我做了一对。”
  崔湃眼中一亮,锦囊中的另一缕被他拿出,亲手系在了袁醍醐的手腕上,这一缕上点缀着如勾新月,象征新生和幸福。
  她的手腕很细,握在崔湃的手掌中。
  长命缕,他愿意跟她绑在一起,天长地久。
  蓬松的芦苇花随风飞散,洁白如细雪,沾染青丝。
  桑吉站在芦苇丛另一侧的水岸边,透过摇曳的芦苇,看清了两人手腕上的长命缕。
  她本想将小笺和锦袋见机交到中郎将的手上,却撞上眼前这一幕,桑吉认出了与中郎将柔情缠绵的女子,正是曲江大会上的桃花仙子,汝南袁氏的贵女。
  桑吉依旧将装了小笺的锦袋递给了阿水,只是悄悄的将锦袋中的长命缕抽出,攥在掌心。
  天上的星辰当然只看得见月宫中的姮娥,她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觉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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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逢佳节,大明宫中都会举办盛大的宫宴,宴请百官。
  端午日盛况,圣人召来儒雅臣僚,大张筵席,广殿肃,长风至。
  圣人会对大臣赏赐以示恩宠,节令时赐予夏衣,夏衣用轻薄的细葛为料。
  细葛含著微风,香罗白如积雪,十分清凉。
  袁仆射每逢宫宴都会吃醉酒,袁光逸领着一众仆从来到盛业坊坊门处迎接袁仆射归家的同时,跟随而来的袁醍醐也看见了护送袁仆射一路而来的崔湃。
  袁光逸作礼谢过,将躺着犊车里的袁仆射接回家。
  崔湃骑着高头大马,袍间是御赐的武将黑银革带,纵然浑身酒气,也是身姿威武。
  他特意朝她扬了扬右手腕,借着提灯的光亮,袁醍醐看见崔湃手腕上带着她亲手编织的长命缕。
  右手,握横刀之手,斩邪恶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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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宫宴之后,长安城开启花样繁多的节日活动,最盛大的当属每年城南凤栖原上的百戏。
  百戏内容丰富多彩,表演惊险刺激,观赏性强,朝野内外都深受欢迎。
  本就人气极高,今年遣唐使团的藤原大德又将经变戏安排在凤栖原上,万人朝圣,更是盛况空前。
  依据佛经故事所作的表演就叫做经变戏,用以宣传教义,把善男信女引入佛门。
  高门氏族的奚车、犊车相继抵达凤栖原,在各家随从的随侍下,家主、女眷和子弟们缓步走入经变戏会场。
  会场中央被十数丈高的帷幕遮挡,四下已聚集众多杂戏表演热场。
  三头鹿拉的车上立有三根高竿,中间的一根带有建鼓,上面有一个都卢(今缅甸境)幼童在做种种惊险的动作。
  下面车厢里有四人奏乐,两人吹萧(排萧)、一人奏茄、一人手执鼓槌,是一个伴奏杂技的鼓吹乐队。
  鹿车右侧,一个人拿着几把尖刀与圆珠在一起轮番抛掷。
  鹿车后侧,三个人在悬空的绳上做种种惊险动作,绳下竖着几把尖刀,表演陵高履索。
  达官显贵、黎民百姓都会聚于凤栖原游乐,百戏在民间很活跃,场面尤为壮观。会场看台上衣香鬓影,当朝大员聚在一起,谢梵境正和贵妇人们寒暄,袁光逸跟袁醍醐站在一旁观望。
  场中有一胡女站在十层叠放的彩绘坐床上如履平地,技艺高超,袁醍醐惊奇,“好生厉害。”
  光禄寺家的大娘子知她母女自洛阳归来,闻言笑道:“她是幽州胡女石火胡,因她有一身高空平衡绝技,近两年在长安城内家喻户晓、备受追捧。”
  袁醍醐点点头。
  另有贵妇附和说:“可别小瞧了长安的百戏技人,据说,圣人有一次因为和贵妃闹气,为了哄贵妃开心,特召来两市杂戏在宫苑内场表演。”
  东市和西市就有专门的百戏班子,他们除自主演出外,人们可以花钱雇演。
  今日凤栖原上表演的队伍大多就是有鸿胪寺挑选的,以助气氛。
  崔湃指挥的身影出现在会场远处,袁醍醐欣赏半晌,优秀的男人魅力无敌,待会儿她也要让他刮目相看。
  于女眷闲聊中,在袁光逸的掩护下,袁醍醐寻了个时机,说是要跟女社聚会,抽身遁去,去跟藤原大德汇合。
  待她出现在经变戏的中央舞台,对于礼佛的母亲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惊喜。
  鸿胪寺邀请各国使节、宾贡生们到场观礼,尤博力和负责会场组织的库尔麦远远打了招呼,转身落座。
  各藩国宗教代表亦出席参与,雅度拉和婆罗门大祭司叶迦沙的身影出现在看台贵宾区。
  长安盛行西域之风,骆驼载乐集乐舞、杂技于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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