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转瞬已到十五元宵佳节。
  薛清宁还记得上次孟锐邀她这日同去赏灯的事,所以早起的时候见外面天色阴沉, 就担心的问绿檀:“今日应该不会下雨的吧?”
  要是下雨,这灯肯定就赏不成了。
  绿檀透过雕花窗子往外看了看。见大风刮的檐下铁马不住的叮当作响, 头顶彤云密布,也疑心今日会下雨。
  但她知道薛清宁今日是很想去看灯的。早先几日就已经同她提过这件事了, 昨日晚间还特地叫她将今日要穿的衣裳和要戴的首饰都打点好,若今日真的下雨了,那薛清宁得有多失望?
  就同她说道:“奴婢瞧着这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得想是会下雪。”
  虽然雪化了之后也是谁, 但元宵夜下雨和下雪那区别可就大了。
  若下雨, 只能坐在家中,压根没法子出去赏灯。但若是下雪,不但能照旧出去赏灯,还能平添几分惊喜浪漫。
  薛清宁听了,果然高兴起来。从早上起来就开始盼着孟锐过来接她了,又或是遣人过来告知她在何处相见。
  却一直没有见到孟锐,或是孟锐遣的人过来。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心中越来越失落,面上也显出很明显的失望之色来。趴在炕桌上,下巴枕在合起的一双手背上,无聊的望着面前炕案上面放着的碧玉三足香炉。
  绿檀见了,便安慰她:“前几日奴婢还听说,神策军管着京畿的安危。今日元宵佳节,各处来京观灯的人很多,神策军是肯定要维护秩序的。二公子这些日子不都一直在街上巡查?孟世子身为神策军中尉,那肯定是很忙的。许是今日他实在抽身乏术,所以这才不能陪姑娘去赏灯吧?”
  薛清宁想了一想,觉得绿檀说的很对。
  肯定还是正事要紧的。而且孟锐一向守诺,以往但凡对她说过的话就没有食言过一次,肯定是今日实在太忙了,所以才会忘记了这件事,她怎么能怪他呢?
  但即便她这般的安慰着自己,心中却依然难免失落,说话的语气都是恹恹的:“那我自己去看灯吧。”
  早上同徐氏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今晚会同孟锐去看灯的,徐氏自然同意,所以就没有带她一同去郑家赴宴。
  至于大哥,这十五元宵佳节,不得去他老丈人家献献殷勤啊?二哥身为神策军,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她都很少看到他了。
  薛清宁是特地留在家中等孟锐的。现在孟锐既然没有来,她留在家中反正也是冷清清孤单单的一个人,做什么不出去看灯?
  而且,很可能孟锐今晚也会跟薛元青一样在外面巡查,这样她很可能就能碰到他了。
  即便不能同他一起看灯,但能看到他,同他说上两句话也是好的。毕竟是元宵佳节嘛,一年才有一次的。
  绿檀听了,便拿了昨儿晚上就备下的出门衣裳给薛清宁换上。又重新给她挽了发髻,簪了首饰。
  因为不放心,绿檀特地叫小桃留在家中看家,自己和小青跟着薛清宁一起出门。
  没想到临出门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薛清璇。
  她外面罩了一件月白色绣竹叶纹的缎面斗篷,后面的兜帽没有戴上,能清楚的看到她鬓边戴着的蝶恋花步摇和蓝色的堆纱绢花。
  相貌清雅的便如同夏日晨间盛放的一朵浅蓝色的睡莲花。
  薛清璇也看到了薛清宁。
  她外面罩的是一件淡粉色撒花缎面出风毛的斗篷。应该是怕冷的,怀中抱了一只掐丝珐琅的小手炉不说,头上的兜帽也严严实实的罩了起来。帽檐边一圈白绒绒的狐狸毛掩去了她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肤色莹白若玉,一双眼朝她望过来的时候,是懵然不知世事的澄澈。
  明明薛清宁也不过才比她小了一两岁而已,但看起来却依然跟个小姑娘一样。
  薛清璇明白,这是因为薛清宁从小被娇养着长大,从来没有受过这世间的苦,所以即便她年纪再一年年的长大,但心性却依然如同小孩子一般的纯净。
  再反观自己,这些年父亲调任到哪她就跟到哪,从来没有过家的安稳感......
  薛清璇自嘲的笑了一笑,然后问薛清宁:“四妹,你这是要去哪?”
  薛清宁莫名的有点儿怵薛清璇。
  原书里这位的性子可不像她的长相,其实是很隐忍,很腹黑,很有心计的。
  不过想想也是,能在林如兰的手下活命,且最后还能成功的离间林星承和林如兰两姐弟,打败那些个大臣的女儿坐上皇后位子的女人,若只是一味的傻白甜,或者心性简单纯善是肯定不行的。
  至少薛清宁在看书的时候,就深深的觉得以自己的智商肯定活不过前三章。
  所以现在面对着薛清璇,哪怕明明她面上带了温和的笑意,薛清宁依然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但随即她就反应过来。
  她现在是薛清璇的堂妹啊,跟她没有半点利益上的纠纷不说,也压根不会威胁到她,为什么要怕她?
  就壮了胆气,微微的仰着头望着薛清璇,笑着说道:“我去外面赏灯。三姐,你呢,要去哪里?”
  声音软软的,面上的笑容看起来纯净良善,小兔子一般。
  “巧的很,我也要去外面赏灯。”
  薛清璇微微的笑着。
  这些年跟着父亲多在蛮荒的外地,早就听说过京城元宵节的花灯烟火极盛,这是她回京城的第一个元宵佳节,是肯定要出去看看的。
  原来她也是去看灯的啊。
  薛清宁就邀她一起去,薛清璇看她一眼,也同意了。
  车子早就已经备下了,就在大门外面侯着。
  薛清璇为堂姐,薛清宁请她先上车,然后才扶着绿檀的手,踩着马凳要上车。
  却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薛清宁只以为这是孟锐来了,忙转头望过去。
  就见一匹青骢马正疾驰过来。马背上的青年罩一件蓝色绣竹叶纹的斗篷,相貌清隽儒雅,却是郑明辉。
  薛清宁面上扬起的笑容凝住,黑漆眸中的光亮也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郑明辉已经到了跟前,翻身下马。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然后举步朝着薛清宁走了过来。
  薛清宁敛了心中的失落,对他点了点头,叫他:“郑大哥。”
  郑明辉嗯了一声。
  他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是很喜欢薛清宁的,所以那日听到父母同他商议这门亲事的时候,他是立刻就同意了的。
  虽然现在两家还没有正式下定,但却已经合过庚帖了,只待元宵节后择个吉日下定,那往后薛清宁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想到这里,刚刚一路被凛冽的北风吹的僵冷的身子仿似也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他捏了捏手里的马鞭子,也对着薛清宁点了点头。
  以前他一直称呼薛清宁为薛姑娘,但现在看到她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知道她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未婚妻,却是不想再叫她为薛姑娘了。
  就问她:“我能不能叫你宁宁?”
  薛清宁看他一眼。
  她心中明白,她就要和郑明辉定下亲事了,这个人往后会是她的丈夫,他要叫自己宁宁,那是很正常,也是很应该的一件事,但是为什么她却觉得有几分别扭呢。
  而且,刚刚想到往后她要同郑明辉过一辈子,她就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但转念一想,娘和大哥的眼光是肯定不会错的,既然他们两个都说郑明辉很好,还说自己嫁给郑明辉会幸福,那她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
  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就算是同意了。
  郑明辉眼中透出几分喜色来。
  顿了顿,他解释着:“刚刚令尊令堂到我家中赴宴,我没有看到你,就叫我母亲问了令堂缘由。令堂说你今晚要去观灯。我,我在家中左右也无事的,所以就想着过来,听你一起去赏灯。你现在是要出门了么?”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话语极其的轻柔,仿似担心会吓到薛清宁一样。
  薛清宁点了点头:“嗯,我和我三姐正要出门。”
  对于郑明辉要同她一起去赏灯这件事她倒没那么抗拒,因为以前她也同郑明辉一起出去游玩过。虽然每次都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薛元韶也会一并随行,但是现在薛清璇也同他们一起的呀。
  转过头,看到薛清璇正撩开车帘子,目光探究的打量着郑明辉,就同她说道:“三姐,这位是郑明辉郑公子。”
  随后又给郑明辉引见薛清宁:“这是我三姐。”
  虽然郑明辉年数较薛清璇大,但往后等他同薛清宁成婚了,也是要随着她叫薛清璇为三姐的。所以现在他还是躬身拱手行礼,客客气气的叫着:“薛姑娘。”
  ☆、第149章 伸不伸手
  薛清璇也正在打量郑明辉。
  青年便如山间晨雾中的一竿青竹, 长身玉立。眉宇间有书卷气,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 便让人觉得平和淡然。
  薛清璇知道郑家已经上门提亲,徐氏也答应了的事。那时候她听说郑明辉的父亲是鸿胪寺卿,郑明辉也是嫡长子,青年进士, 现任户部主事一职,心里其实是很羡慕的。
  但又听说郑明辉年纪同薛元韶一般大, 心里就想着, 定然是这郑明辉生的相貌丑陋, 若不然这么偌大的年纪才会定下亲事?
  却没有想到现在一见, 青年如空中朗月,相貌儒雅,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她知道,按照她现在的身份, 是肯定找不到像郑明辉这般无论是家世,才能,还是相貌都同样出色的夫婿的。
  于是对着郑明辉的态度就有些冷淡。面对他的躬身拱手行礼, 也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就放下了车帘子。
  郑明辉也不以为意。
  刚刚惊鸿一瞥之下,薛清璇的相貌确实生的很好,但他确实还是真心喜欢薛清宁这样娇美的小姑娘的, 所以对着薛清宁微微一笑, 然后温声的同她说道:“外面冷, 你快去马车里面坐着。”
  薛清宁嗯了一声,矮身进了马车厢里面。
  薛清璇已经在正面的主位中坐了,薛清宁便在左手边,垫着秋香色绸面软垫的长凳上面坐好。
  耳听得车窗外面马蹄得得的声音,薛清宁心里有点儿乱,两只手的食指无意识的绞在一起。
  她忽然就想起有一次同孟锐出去玩。也是这样她坐在马车里面,孟锐骑马随行在外。后来孟锐拿马鞭子柄敲了敲马车壁,她掀开车帘子望出去,就看到孟锐一张大大的笑脸。问她在马车里面坐着是不是很无聊,要不要出来同他一起骑马。
  那时候她骑马的技术还很不好,束手束脚的。才在马背上坐了一会,孟锐就看不过眼,策马近前来,单手圈住她的腰就将她抱过去同他共乘一骑去了。
  孟锐这个人就是这样,做这样的事之前从来不会跟她商量或者事先同她打一声招呼,自己如何想就如何做了,等到事后她问起来,他也只是笑着说道:“难道这样不好?”
  自己明明该讨厌孟锐这样每次都不顾她的意见,强势的只按照他自己的心意办事的,但为什么现在想起孟锐来的时候,她心里却觉得很柔软呢?
  虽然是京中道路,但马车轮子也只是两个木轱辘而已,纵然车夫赶的速度不快,但人坐在里面还是有些颠簸的。
  不过对于薛清璇来说,这样已经很好了。她以前坐的马车,车厢里面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富丽堂皇。她甚至还坐过驴车。
  但是显然薛清宁从小坐的就是这样好的马车。
  同样都是荣昌伯府的姑娘,她自问也不比薛清宁差什么,自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薛清璇心里又开始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顿了顿,她就问薛清宁:“你义兄,那位孟世子,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他来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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