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光阴似一把离弦的箭,还没察觉到岁月的流逝,腊八节便到了。
  往常的腊八节,林桑青再怎么落魄也能混上一碗腊八粥喝喝,今年境况急转直下,别看在天下最富裕的皇宫里,却连一碗腊八粥都没混到。
  御膳司的人送饭来繁光宫时,她隐约听到枫栎质问送饭的人,“今儿个不是腊八节吗,宫里按例会熬腊八粥的,你送来的怎么是白粥?”
  送饭的人说的话很是不尊重,“有白粥吃就不错了,柳昭仪的意思是什么都别送,饿死你们算了。但咱家可不是歹毒的人,饿死你们我也没好果子吃,便将就喝些白粥吧,可别拿自己当宠妃对待了。”
  被柳昭仪诬陷、被皇上禁足、林家倒台,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林桑青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直到听到御膳司的人说出这种话,听到腊八粥变成了白米粥,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突然从心底翻涌上来,她握紧手边的丝绸手帕,强令自己恢复镇定。
  深吸几口气后,起伏的情绪渐渐平稳,她想,喝白粥便喝白粥吧,总比没有好,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她得学着适应。
  柳昭仪跳进盘龙池那日,箫白泽撂下一句话,说是等事情调查清楚再处置林桑青。但话说出来容易,想落实却很困难。
  柳昭仪落水的那日,盘龙池边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林桑青和柳姒这两对针锋相对的主仆,物证、人证都不齐全,难以说柳昭仪就是被林桑青推下水的,也难以说不是。
  由于迟迟没有结果,林桑青只好一直禁足于繁光宫,哪儿也不能去。幸好宫外没有士兵把守,方御女可以隔三差五偷偷溜进来给她送盘桂花糖蒸栗粉糕,顺便陪她打两把小牌。
  从活蹦乱跳的家猫变成圈在笼子的雀鸟,纵然林桑青心态好,一时也开怀不起来,方御女不来的时候,繁光宫比永巷里的冷宫还要冷清,几乎没人说话。
  她着实提不起精神闹腾。
  所有人都和淑妃想的一样,林家落魄,她一再犯错,这些明显的矛头都彰示着侍郎君与她都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后宫将由柳昭仪和淑妃平分秋色。
  但,有句话说得好,盛极必衰,又有句话说得好,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离过年只有不到十天之时,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突然发生——刚当上尚书省宰相没多久的柳安顺被查出有贪污受贿的举动,弹劾他的状子满天飞,上到朝野,下到民间,处处都有讨伐柳相的声音,写有他斑斑劣迹的状纸洒了满大街,买菜大妈的手里都有一份。
  事情皆因柳昭仪而起。
  如外人所看到的那样,柳昭仪年轻娇艳,姿容也一顶一绝色,有这样好的出身和本钱,不免爱打扮些。她手腕上一直戴着一副繁花金手钏,那对手钏设计的新颖别致,很是符合她的气质。
  有一日,不知怎么想的,柳昭仪突然换了副玉石镯子戴,且还戴着它去向太后请安了。新换的镯子样式并不好看,但贵在成色上佳,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太后见到柳昭仪时原本笑呵呵的,待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玉石镯子,突然就变了脸色,当时心口疼的毛病就发作了。她捧着心口,一边费力喘气,一边问柳昭仪,“你手上的玉石镯子从何而来?”
  柳昭仪不明就里,如实答道:“回太后,是父亲送给臣妾的。”
  太后听闻后差点昏厥。
  原来,柳昭仪手上的这对玉石镯子乃是当今东宫太后的爱物,是昔年周皇赏赐给还是皇后的她的,意义十分深远。前段时间,这对意义深远的玉石镯子不知怎么丢失了,太后心急如焚,忙命御廷司的典司长加紧查找,务必要把镯子找回来。
  典司长查了好一段日子,总算查出偷走玉石手镯的贼人是谁——太后宫里的宫女,因着家里着急用钱,便冒险偷了太后的爱物,转手将玉石手镯卖了一百两银子。
  处罚宫女是小,找回镯子是大,经过威逼利诱之后,宫女告诉典司长,买下手镯的是平阳城里的一位小官,她在当铺遇见他,觉得他给的价钱合理,便将手镯卖了。
  价值连城的手镯,便被区区一百两银子买走了,着实是暴殄天物。
  当夜,这位买镯子的倒霉小官便被抓进了御廷司。典司长难得靠谱,他又继续往深处挖了挖,原来这位小官曾经是平阳城里的混混,靠收保护费起家,攒了不少不干不净的钱,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条路子,居然买了个官做,摇身一变,从混混变成了官爷。
  混混都能做官,可想百姓的怨气有多重,典司长很是兴奋,头一次觉得自己宝刀未老,一把年纪了还能为民除害。
  然,纵然严刑拷打,这位小官也不肯吐露镯子的去处,末了实在挨不住了,只说镯子被他送给一个大人物了,便是那位大人物为他铺的官路。
  再问他大人物是谁,小官吐出口血沫子,俩眼一闭昏了过去,两天两夜都没醒。
  太后为了镯子的下落揪心不已,好几日没有睡安稳,现如今这对镯子出现在柳昭仪的手腕上,那位卖官的大人物是谁便不言而喻。
  执掌后宫多年,太后一向以铁腕著称,眼睛里决计是容不下沙子的。当日她便将此事告知箫白泽,并隆重颁了懿旨,让箫白泽彻查此事,绝不能囫囵糊弄过去。
  箫白泽没往后拖,本着雷厉风行的作风,立即下了口谕,着刑部严查这桩案子。
  刑部以这件事为缺口,顺藤摸瓜,很快查出了柳相这些年来犯下的一桩桩一件件错事,件件都可以被称作是惊天大案,足以惊得人说不出话来。
  由于被下令禁足,林桑青无法得知外界的事情,柳相摊上大事的事情还是方御女告诉她的。
  彼时气候寒冷,她将美人榻移到地笼旁,整个人以一种将近散架的姿势瘫在榻上,听方御女眉飞色舞的对她将近日发生的事,“青青我同你说啊,除了买官卖官外,柳相这些年贪了不少银子。其实贪污本不是大事,朝野内外哪有十足的清官儿,多少都贪过那么一次两次,只是无人知晓罢了。但柳相很过分,他居然贪污了赈灾的款项,还胁迫手底下的官员顶罪,这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瘫得再颓废些,林桑青倏然想起,她还在家中时隐约听邻居们说过,某一年南方遭逢旱灾,朝廷拨了两千万两银子下去赈灾,结果不知怎的,赈灾的两千万两银子到了南方只剩下一千万两了。
  这件事被披露出来之后,灾民们可不干了——我连饭都吃不上了,日盼夜盼,总算盼到朝廷发银子赈灾,却有人轻而易举将钱款私吞了一半,丧不丧良心啊?愤怒的灾民聚众闹事,一路从南方闹到中原,非要朝廷给个说法。
  当时查出来是当地的县官干的,他私藏了一千万两银子,准备等年老时挥霍。刑部的人去县官家抄家的时候却只抄出五百万两银子,剩下的五百万两银子哪里去了,县官未曾吐露,因为认罪的当夜,这位县官便畏罪自杀了。
  现如今重翻旧案,人们才晓得,那位当地的县官不过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彼时任当地知府的柳相,那位顶罪的县官便是他的手下。
  这个案子只是冰山一角,柳相私底下做的龌龊事多了去了,甚至连闹出人命的案子也有,左不过他保密工作做得好,直到现在才被查出来。
  这些事情被一一披露出来之后,乾朝的百姓们群情激奋,有人带头写了封万民书,托戍守皇宫的卫兵带给皇上,请求箫白泽严惩柳相,以正乾朝纲继。事情发酵到此等地步,不处置柳相不足以平民愤,撤下柳相真乃民心所向。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抛了几颗花生在地笼的架子上烤,方御女舔舔嘴巴道:“皇上很是生气,上朝的时候,他气得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摔了。柳相想狡辩来着,但铁证如山,他狡辩不得。皇上说了句‘朕错信你了’,便让刑部的人将柳相带下去关押起来了,说是等待下一步处理。”
  给花生翻个面,方御女感慨万千道:“青青,你说柳相怎么就不知足呢,朝廷给的俸禄够他衣食无忧了,他作甚要铤而走险,去做法理不容的事?”
  伸手偷了颗花生,趁热剥了送进嘴巴里,林桑青冷笑一声,“谁会嫌钱多,只要有过一回贪念,便必定会有第二回。”趁方御女不注意,又伸手摸了颗花生,厚着脸皮说教道:“就好像偷花生,偷了一颗还想偷第二颗,根本停不下来。”
  方御女许是觉得她的举动好笑,捂住嘴巴,“噗嗤”笑出声,眸子亮晶晶的,像夜晚的星星。良久,她将烤好的花生都摆到林桑青跟前,眼底的星辰光芒缓缓褪去,有几分忧愁道:“不知柳昭仪现在怎么样,父亲锒铛入狱,背负的罪名又那样多,很难洗净,她一定寝食难安。我刚才来的路上听宫人们说,柳昭仪正在启明殿前跪着,恳求皇上看在她的份儿上宽恕她父亲的罪行,还说撤官什么的都可以,只要留她父亲一条性命便成。”拿帕子擦擦手上的灰尘,眉头紧锁道:“不知皇上听不听得进去,毕竟他之前很宠爱她呢,柳昭仪梨花带雨的哭上一顿,没准就把皇上的心哭软了。”
  熟练地剥着花生壳,林桑青门儿清道:“从古至今,再薄情不过帝王,唐玄宗宠爱杨贵妃吧,可是最后,他还不是将杨贵妃赐死在马嵬坡了吗?咱们皇上心如明镜,他不会因宠而破例的,哪怕柳昭仪在启明殿跪上两个月,他该做什么样的决定还是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完全不会更改。”
  何况,箫白泽刚登基没几年,除了需要权贵的支持外,亦需要万民的支持,他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与万民的呼声背道而驰。
  林桑青猜得很准,不几日前朝传来消息,尚书省宰相柳安顺罪无可恕,着废去官职,打入天牢,赐白绫三尺。柳昭仪的眼泪算是才淌了。
  按柳安顺所犯下的罪恶,砍头十次都绰绰有余,但皇上念在他曾对国有功的份儿上,破格赏了他三尺白绫,没将他推去刑场上挨刀子,算是仁至义尽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柳安顺成为乾朝建立以来第一个被赐死的宰相,他的姓名将被刻在史记册子上,被世世代代的后人嘲讽、责骂,哪怕死去也不安生。
  在柳安顺死去的当天夜里,他身旁一位近臣突然进宫求见箫白泽,向他揭发一件几乎无人知晓的事情。
  众所周知,原户部侍郎林轩之所以被贬为庶民,最大的罪名便是抗旨不尊、违背圣意,那位柳安顺身边的近臣告诉皇上,林轩并没有抗旨不尊,是柳安顺偷偷篡改了圣纸上的文字,林轩并不知情,他老老实实按照篡改过的圣纸去行事,这才落得了抗旨不尊的罪名。
  箫白泽听闻之后煞是震惊,忙令白瑞去乡下一趟,找到原户部侍郎林轩,要来了那张令他官爵不保的圣纸。
  果然,圣纸有被人篡改的痕迹,上头所表达的意思和箫白泽原本的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侍郎君竟然是被柳相栽赃陷害的,他仍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好官。
  弄清楚这件事后,箫白泽十分自责,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作了一番自我检讨,并当即下令,重新召原户部侍郎林轩入朝为官。
  既然侍郎君是被冤枉的,那么重召他入朝为官在情理之中,文武百官无话可说。加之柳相倒台之后,他的那些朋党们害怕被刑部的人盯上,行事十分低调,箫白泽说什么他们都不敢反对,侍郎君林轩便这么毫无压力的重返朝廷了。
  只是,林轩重新入朝为官后,有一件事情比较为难——该给他安排什么官职好呢?
  箫白泽本想让侍郎君官复原职的,仍然让他做户部的侍郎,然,户部已经任命了新的侍郎,人家刚有些上手,不好再行调配。兵部尚书的位置也由兵部侍郎顶上去了,放眼整个朝廷,除了因柳相的落马而空出的尚书省宰相之位,便再无空缺。
  侍郎君是三朝之臣,算是老人儿了,他对待每一任君主都尽心尽责,在任几十年不曾出过任何纰漏,资历他有,只是缺少声望罢了。
  权衡再三,箫白泽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抬侍郎君上去,由他弥补柳安顺的空缺,任尚书省宰相之职。
  这个决定甫一出来,朝野上下一片不满,反对之声比比皆是。柳相倒台之后,多少人眼巴巴盯着尚书省宰相这个位置,尤其是六部的尚书们,都盼望着皇上能抬他们上去弥补空缺,谁知道皇上居然让原户部侍郎林轩顶了这个位置,不要说合不合规制了,光是这个心理落差他们就难以接受。
  然,朝野的反对声再大,箫白泽也没有要改主意的意思,上朝的时候,他特意同满朝文武道:“朕并未说林轩就坐稳这个位置了,他只是暂时顶职,倘使日后做得不好,难以挑起这个胆子,朕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撤下去,改换合适的人来做。你们若有意见便等过段时间再说,眼下朕心烦意乱,不想过多言语,这件事便先这么定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文武百官纵有再多不满,只得先咽回肚子里。同时,箫白泽的话也给六部尚书带来了一丝希望——没准林轩真的挑不起尚书省宰相的担子,他们还有机会当宰相。
  于是,离开官场几个月之后,原户部侍郎林轩摇身一变,成了大乾朝的宰相,而曾经想方设法想除去他的柳安顺,已成了九泉之下的一具亡魂。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消息传来的那天,林桑青正对着铜镜拔眉毛,禁足的日子里她过得比男孩子还糙,眉毛都快长成杂草了。
  梨奈将这件事告诉她时,她一不留神将眉毛多拔了几根,一侧眉毛立时缺了一块,完全没有办法补救。停顿稍许,她把对面的眉毛也多拔了几根,如此一来两侧眉毛就对称了。
  梨奈仔细打量她,奇怪道:“小姐,你不觉得高兴吗?”
  “高兴?”放下拔眉的夹子,林桑青把眉毛露给梨奈看,“眉毛拔成这个鬼样子,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梨奈偷偷撇嘴,“奴婢说的不是这个,是老爷被皇上任命为尚书省宰相的事情,小姐您不高兴吗?”
  将拔眉毛的夹子丢进抽屉里,她盯着梨奈看了几眼,顿了顿,面上倏然绽放璀璨的笑容——这一日终于来了。
  什么暂时顶职,什么若做不好便撤下去,林大人保准会稳稳坐在宰相的位置上,谁也没法撬他下来。
  林大人被陷害撤职、柳安顺成为尚书省宰相、柳安顺贪污受贿的行为败露,被撤去官职并赐死、满朝只有尚书省宰相之位空缺——这一切的一切看似都在情理之中,环与环之间自然相扣,其实不过是萧白泽连同林大人使的一招暗度陈仓计罢了,柳安顺和满朝百官都是身在局中看不清的棋子。
  耗费这一番功夫,除了为了除去声势日渐壮大的柳氏一族外,还能顺便扶植有能力却没地位与权势的林轩,这对箫白泽和林轩而言,是一桩互惠共利的事情。
  林大人在前朝饱受排挤,林桑青这个林家出来的昭仪娘娘若不及时失势避宠,林家怎么会显示出没落之相、柳尚书及其朋党怎么会彻底放下戒心呢。所以,她打了柳昭仪几巴掌,在解气的同时,也为失势避宠找到了路子,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是,她没想到萧白泽出手会这么干脆利落,赶在头年之前就拔去了柳氏一族,估摸他也怕时日长久,柳安顺会把他曾经的朋党都纠集到身旁,那时大树的根基稳固,想要拔去就困难了
  林桑青其实早就怀疑侍郎君跟皇上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了,在她偷听箫白泽和魏虞谈话的时候,箫白泽完全可以以这个为理由处死她,但他没有;她在他面前从未守过宫廷之礼,有时候的举动更是可以用粗鄙形容,他却从未说过什么话,待她宽容得过了分;还有那次中秋节会见亲人,侍郎君与箫白泽错身而过时那满含深意的一眼,让她不得不加深怀疑,怀疑他们在朝堂之上的争执不过是一出戏——若他们君臣之间果真不对付,又怎么会用那样默契的眼神回看对方呢?
  现在她证实了之前的猜测,箫白泽对她宽容得过了分,完全是因为她是林轩的女儿,是他合作对象的宝贝闺女,看在林轩的面子上,他会忍她三分。
  她也终于明白侍郎君的那句“皇上的宠爱迟早会来,但不是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进宫的身份特殊,既不是秀女,也不是家中有功,完全是门下省宰相在太后耳边念叨了几句,夸了她几声,太后被糊弄住了,大手一挥,便让箫白泽纳她为妃。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门下省宰相与林轩向来交好,想来那番与她原本的脾性完全不搭嘎的话该是林轩教门下省宰相告诉太后的。
  作为一名心思缜密的皇帝,箫白泽一定十分清楚,若刚进宫他就表现出宠爱她的样子,那么势必惹人耳目,柳安顺那边难免会多想;若一直不宠爱她,未免显得刻意,柳安顺也会多想;于是,他待她的态度起起伏伏,有宠爱也有冷待,像对待后宫其他那些妃嫔一样,如此便正常了。
  等到除去柳安顺,箫白泽没有顾忌的对象了,她的宠爱便会滚滚而来。
  可是,天地良心,林桑青压根不想要帝王的宠爱。宠爱什么的,尤其是帝王的宠爱,实在难以维持很久,她只想平平淡淡地渡完余生,有吃有喝,哪怕没人伺候也可以的。
  诚如世人知道的那样,前朝与后宫的恩宠是一体的,柳相倒台后,柳昭仪便跟着倒台了,一夜之间,不单前朝,后宫的局势也发生了极大变化。
  父亲死去、家中乱作一团,没有了后台与靠山,柳昭仪现在便如一座岌岌可危的大厦,只需要有人轻轻一推,大厦顷刻间将倾倒。
  纵然与柳昭仪有新仇旧恨,林桑青也不想做出头的那只鸟,她想,大厦腐朽到了一定地步之后,不需要外力去推自个儿便会倒下,她只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冷眼旁观便好。
  毕竟,这宫里可有许多人看不惯柳昭仪的嚣张跋扈呢。
  她适时病倒,所有来客一律不见,阻拦了从外头传来的所有好的、不好的信息,只把繁光宫当做一座围城,把自己当成守在围城正中的大将军。
  虽说了所有来客一律不见,但有些人她拦不住,譬如太后,再譬如箫白泽。
  离过年只有不到三天的时候,太后突然来繁光宫探望林桑青,且还把箫白泽也叫上了。繁光宫的宫女敢拦其他人,可不敢拦太后和皇上,除非她们不想要脑袋了。
  那时林桑青正满脸虚弱地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得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太后轻车熟路地走进殿内,见了她的模样很是感慨唏嘘,一副要哭的样子,“青青,哀家带着泽儿和淑妃来看你了,你可觉得身子松快些了?”
  她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嘴唇颤抖道:“母……母后,咳咳。”重重咳嗽几声,咳得脸颊两侧泛起潮红,还是没能坐起来。梨奈赶紧搀扶她躺回床上,她平躺着,却还不忘该守的礼数,“还请母后恕孩儿身子不爽,不能起身行礼了。”
  太后嗔怪她,“这说的是什么话,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拘泥着礼数作甚,身子舒坦才是最要紧的。枕头矮不矮?要不要换个高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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