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隔壁家看到她家屋顶上有人在动先是被吓到,后来看清是她在补瓦更是惊讶。那家的阿姆忙喊:“梅子你这是做什么,快下来!我家老二在家,让他帮你补。”
  董馥梅手上不停的搭瓦片,高声回道:“不用,我快补好了。”
  她们这一来一回,别的人听到动静出来看,见董馥梅补瓦都是惊讶。
  “梅子怎么自己上屋顶去了,也不叫人帮忙?”某家的媳妇说道。
  “不好叫吧。”她婆婆叹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让男人帮她修屋顶,就算没什么事,也有烂嘴巴的人爱说嘴。”
  “可怜这个伶俐人了。”媳妇也叹:“得亏她自己补得好,要不不还是得叫人。”
  “所以女人就要自己能办事。自个能顶半边天就不用怕那些嘴上没积德的了。”那家十八岁订了婚在家待嫁没下地的闺女说道。
  “这话你也信。也就说说了,什么能顶半边天啊,顶了半边没了另外半边那该漏不是还在漏,根本兜不住!”婆婆点点孙女的脑袋:“别学些有的没的的东西,女人好好将灶上活练了,人也收拾的利利落落的,找个好婆家才是正道。”
  那丫头嘴硬:“找个好婆家有什么用,梅子阿嫂的婆家也不是不好,一次意外就都没了。”
  “死丫头,说什么话呢!咒自己呢!快呸了!”
  “就不呸!就不呸!我还是觉得能自己立起来最好,婆家人死光了自己还能活的好好的。”
  “死丫头!还嘴臭!把话收回去听到没有!不听话我抽你!”
  ……
  一个女人靠着男人活着可悲,一个女人靠不上男人活着在别人眼里也可悲。
  这和女人的本事无关,乃是社会造成的既定印象。面对这种情况,女人只能做到自己内心强大,不被外界言语所扰。
  所幸,董馥梅就是一个不会被外界所扰的人。不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或泛酸或怜悯的话听进耳里,日子就会平静又好过。
  等谷子过称入仓,大队会记计算,又经过几个干部核实后,扣除下一季的种子、交给国家的公粮不动,剩下的就会拿出一部分先分了。
  分粮热闹的很,每家都是拿着扁担、箩筐、小推车等齐上阵。
  这回发的是人头粮,他们这分人头粮不分细,即不管男女老幼,通通是一个标准。依着这季的收成扣除该扣的再拿出四成来分,这次每人能得72.6斤谷子。
  董馥梅家八个人,总共是580.8斤谷子,装了三个筐。董馥梅想先挑一担回去,剩下那筐让孩子们看着。
  周围一长着三角眼的阿姆看见她的动作,忙拦她:“梅子,你腰还要不要了!你先放着,待会儿让我家的搬完了我让我那几个儿子帮你搬。”
  一个人帮忙会被说闲话,但如果是隔壁好心的阿姆让几个儿子一起帮忙人家就不会想太多了。
  闻言,董馥梅没有说自己能行什么的,大方的接受了阿姆的好意:“这太麻烦你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几个大小伙子,一趟就拿走了!我说梅子啊,你也别太逞强,需要帮忙就说,都是邻居,别那么客气。”
  “我知道了,谢谢阿姆。”
  “谢啥啊!真是,听不惯听不惯。”长相略刻薄的阿姆摆着手,竟让人觉得有点可爱起来。
  肖小月这个鬼灵精的,见状竟跑过去抓住那个阿姆的衣角,高声道:“谢谢阿嫲!”
  “哎哟,你这个小不点也知道谢啊!”
  “知道呢。”肖小月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妈妈说了,别人帮了我们忙都要说谢谢的。”
  “哎哟,真乖!”
  “阿嫲,阿嫲,我也会说谢谢的,谢谢阿嫲!”肖学军听肖小月被夸了,忙跟了上去道谢。
  前头肖小月那么说,几个姐姐脸上就有些臊,后头看弟弟动了,想了想,也和弟弟一样将那句谢谢补上。
  一群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孩子围着说谢谢,让那阿姆笑的见牙不见眼。觉得这忙帮的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作者:“我也会说谢谢哒!谢谢大家收藏!谢谢大家投掷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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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猪
  某天早上喂猪回来,董馥梅又在家门口看见了男人的身影。她有些烦,想着这回要几扫把才能赶走。
  等走近了,却发现这人不是她常见到的那几个二流子。这人生的高高大大,站姿也挺拔,气质也正气。
  那男人看到她回来,果然没说些口花花的话,而是提起了正经事:“董馥梅同志,我是一队民兵队的周显义,村里田地发现了野猪的脚印,之后全村晚上会开始巡逻,我将负责附近的巡逻任务。如果你晚上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害怕,也不要开门。对了,你家的几个孩子也要看好了。”
  来人不是七小队的。因董馥梅家是后盖的,就盖在七小队和一小队两队的交界处附近,这次巡逻这块分给了一小队。
  董馥梅听了应好,又问:“在哪发现的脚印?”
  周显义往坡上指了指:“有好几处,你家自留地上头那块种了地瓜的地被拱了半块。”
  董馥梅听了一惊:“这么近?我家地有事没事?”
  农家人吃菜全靠那几分自留地,要是被野猪拱了,好一段时间她家都要没菜吃了。她边问边想要上去看看。
  “你家地没事,不过等野猪将地瓜地造完了,说不定会下来。”
  听了周显义的话,董馥梅停下了脚步。她的眉头不经意的皱起,野猪偷吃庄稼可不是吃多少用多少,它是拿牙瞎拱、蹄子瞎刨,祸祸过的地根本就没救了!
  美人皱眉都是美的,周显义看着就不禁在心里赞一声‘确实长得好’,也难怪村里那些二流子爱来她门前溜达,看来巡逻的时候不仅要注意野猪还得注意有没有某些色胆包天大晚上翻墙的。
  董馥梅不知道周显义心里想了什么,谢过他来报信就回家做饭去了。
  等吃了饭又给猪喂了水,董馥梅就上坡往自留地去看看。野猪有惯性,去了哪个地方下次准还来,她得看看被毁的地离她那多远,然后再想想怎么处理。
  到地一看,周显义还真没说错,被毁的那块地瓜地正正好是在她自留地上面一层,上下也就不到一丈远。
  这么近可就麻烦了。董馥梅皱着眉转悠了一下,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先去找些木头、竹子将自留地的围栏加高点也弄结实点。
  自留地这常来人,陷阱不能做,毒也不能随便下,除了加固围栏,董馥梅一时也想不到能做些什么。
  可巧,大家想的都差不多。一下午,野猪祸祸过的地方周围的土地都围了一个边。
  一个地方围了野猪或许会选择绕别的地去,但都围了野猪可能就会选择直接撞进去了。
  董馥梅觉得这样不行,趁着天光找了合适的木头来做了一个猎弓,又拿出原本准备拿来对付流氓的麻药涂在竹箭的尖头上。
  做了这些准备她才稍稍安了点心。
  野猪也不是每天都来的,连续几天董馥梅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而是警醒着听坡上的动静。
  四天后,凌晨两点左右,董馥梅听到狗狂吠的声音。
  她猛地坐起身细听,那声正是对着坡上!忙套上衣服、拿起弓箭就跑了出去。当然,她没忘记锁门。
  这天月光不错,放轻脚步往坡上走了一会儿,远远的董馥梅就看见她家地的围栏已经被撞翻了,一只轮廓壮硕的野猪背对着她在供着她精心伺候的菜!
  董馥梅立刻拉弓,竹箭对着野猪那尾巴挡着的地方,总是柔柔的目光变得凌厉,透出一股子英气来。
  她并没有急着出箭,而是静静的等待机会,就在那野猪转身尾巴微微甩起的一瞬间,“咻!”的破空声响起,被削的尖利还烘烤过的竹箭疾速射向了那只野猪,野猪察觉危机想要逃跑却没能躲过那只箭。
  “嗯嗷!”极其凄烈的惨叫声划破天空,又以极短的速度戛然而止。
  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被这短促的惨叫声给吵醒过来。
  这头野猪实在不走运,刚好怼的是董馥梅家的地,她这是含恨一箭,那麻药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竹箭力道极大的从野猪的后头的小洞直接插·进向前冲破了野猪的喉咙!
  左手牵着狗右手拿着土枪从小路赶来正好从侧面看到董馥梅射出那惊天一箭的周显义:“……”
  他看到她先是惊讶,惊讶她怎么那么大胆,都说了关好门别出来,竟然还直接跑到坡上来了。然后是惊艳,惊艳她弯弓拉箭那英气勃发的美丽,月光下她那从柔到刚的眼神也像一支箭,射进了他的心上,让他一时都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直到她以巾帼不让须眉的姿态射出那支箭……
  周显义后脊背一凉,全身发麻的僵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
  董馥梅是在野猪倒地后才发现周显义的存在的。看到人的那刹那,她也僵住了。她维持了许久的柔弱形象……
  打破寂静的是周显义牵着的那只狗。
  这只狗是周显义家养的,原本是作猎犬用,这些年不让私人打猎了,它就也被编制到民兵队。今天也是它先发现的野猪,听到狗喊了周显义先跑去拿土枪,结果放枪那间房的钥匙突然找不到了,他才来迟的。
  也是就迟了这一步,不小心就目睹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周显义吞咽了一下口水,在这样空旷的环境里,这声有点大,他不大好意思的红了脸:“那个什么,你想让人知道这野猪是你打的吗?”
  见董馥梅眼神诧异,他干咳了一下:“咳,这不是,额,你不是都是很温柔的,额,就在外面就都,额……”
  可能是被吓到了,他现在组织语言能力不大行,说着说着就懊恼的闭了嘴,他都在说些什么啊!
  董馥梅已经明白了周显义的意思。自己在外面的形象一直塑造的就是温柔的、弱小的、无害的,射杀野猪这件事显然不符合她的对外形象。这人这一问其实是想帮她。
  董馥梅还记得‘设定’呢,所有的不合理都可能会造成危机,董馥梅没有过多犹豫,她向着周显义那边走近。
  周显义差点向后退,但还是坚·挺的红着脸站在了原地,让董馥梅将弓箭放到了他的手上。董馥梅抬头对他轻轻的笑了一下:“谢谢。”
  周显义脸红的能冒烟,握着弓箭看董馥梅往后退,下意识想伸手挽留她。这时候坡下有了动静,也让他回过神来,忙收回自己的手。
  “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家的自留地就都毁了,谢谢你谢谢你!”
  突然地,董馥梅激动的对周显义道谢,她射箭时那凌厉的目光早已消失无踪,转而泛着泪光雾蒙蒙的。她似乎激动的想要上前握他的手,却碍于身份克制的倒往后退了两步,只不停的道谢,身子也时不时微弯做出恭敬的姿态。
  这突然的转变看得周显义一脸懵,可在那些赶来的人看来就是野猪去了董馥梅家的地,而周显义打死了野猪救了地里的作物,董馥梅是在感激他呢。
  至于董馥梅为什么会这么早就在这?那不是她家近嘛!
  “行啊!阿义,一个人就把野猪解决了。”
  “嚯!这猪好大,得有三四百斤了吧!”那些人举着火把来,把周围照的一片亮堂。有人过来夸周显义,董馥梅就顺势退到了后面,乍一看和那些闻惨叫而来的人没什么两样。
  也有人跑地里去看野猪,虽然没听到枪响,但大多人都下意识的认为周显义是用枪打死的野猪。等看到那野猪身下不同寻常的血量他们才觉诧异,等找到伤口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面那不可言说的部分狠狠一紧,五脏六腑也翻滚的厉害。
  他们用惊恐的眼神去看周显义,那眼神明晃晃在说:‘没想到你小子是这种人’。狠,太狠啦,死的这么惨,就是这野猪祸祸了庄稼他们都恨不起来了。
  周显义:“……”
  被一群人这么看着周显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扯扯嘴想要微笑,偏偏这时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扯嘴角那两下更像是在抽动脸皮,在别人看来就更像大魔王了,衬着后面黑漆漆的夜色,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远离了他两步。
  周显义余光看到董馥梅和其他人保持同步的往后退:“……”
  他心里无奈的很,这一晚上他都在干嘛啊!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
  就算死的再惨,猪还是要吃的。这猪是真的大,过了秤有347.6斤。除去内脏,整个村318户人家每户都能分到约一斤的肉,至于是哪里的肉有多少骨头,那还得抓阄。
  先将猪肢解尽量公平的分成一份份的,抓到小的数字的人先选,越前选肯定越合心意,不过后面的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分完有多的肉和虽然残破但收拾收拾还能吃的某些内脏都给了‘杀猪英雄’周显义。周显义趁着各家乐呵呵回去煮野猪肉拿着那些多出来的去了董馥梅家。
  董馥梅看到他就好像昨天晚上的事完全和她无关似的,微微低头,轻声细语的问:“周显义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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