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明月辉绝望地看了他一眼,腿更软了,只好声娇体软地被他搀扶着勉强站住。
司马沅说的没错,见过了女方的父母长辈,就轮到男方这边的几位宗王了。
明月辉不得不打起精神,因为她知道,汝南王他来颍川,绝对是嗅到了不一般的政|局气息。
从时间上来看,司马辞与皇位的第二次亲密接触,就要开始了——
除了晋王司马沅之外,琅琊王司马行与襄王司马越在更早些时候,周满占领了洛阳以北十四州之际,便丢下了封土,逃难一般,到了颍川。
如今两位王爷皆住在颍川之中的敏成侯府别院,起居住行依然维持着在封地时的奢侈排场。
琅琊王司马行并不是晋王司马沅的兄弟,而是他们几个的叔叔,哀帝的三弟。由于母族身份低微,一直游离在权力圈之外,长着一副儒雅的老实面孔。
据说这货的结发妻子曾在哀帝为太子时的夺权之战中为人俘虏,待到救回之时已怀有两个月身孕,司马行非但不嫌弃,依旧令其稳坐正室之位,甚至还善待了那个不明生父的孩子。
如若不是那个孩子生来痴傻的话,司马行还真有可能立他为世子也说不定。反正在世人眼里,琅琊王司马行就是这样一个糊涂温吞的老好人。
也正因为如此,司马行活过了哀帝时期的夺权之争,活过了云帝时期的铲除异己,如今周满占领北部十四州,他又嗅到了风向,及时逃到了未受波及的颍川。
所以这个琅琊王司马行绝对是不简单的,即使在游戏里男主司马沅当政时期,政局风云变幻,他依然活得知足又逍遥。
“阿浅,这是三叔。”汝南王司马辞被人用轮椅推着,执起王妃裴浅的手,向自己的媳妇介绍道。
这些宗王早早被遣去了自己的封土,或许终生难见一面,所以汝南王新妇其实是没见过其他几位宗王的。
“三叔。”裴浅乖乖巧巧行了一礼。
“真是乖孩子啊……”司马行和蔼地笑了笑,目光很快从裴浅身上移开,转到了司马辞身上,“阿辞,你可讨了个好媳妇。”
明月辉心底轻嗤一声,男人呵,就不敢多看两眼。
拜见完了琅琊王,又轮到了下一个宗王——襄王司马越。
襄王司马越紫衣华服,身材高大,身姿绝傲,身后跟着众多仆从,给人一种好大喜功之感。
只不过这些仆从还算规矩,都影从之后不敢太过铺张。因为襄王旁边站着另一个人,那人一身玄衣劲装,领着几个兵蛋子,背着手比襄王司马越更桀骜。
明月辉眼睛一亮,那竟是许久不见的沈忌。
在她与裴元知相认之后,沈忌看她的眼神就变得难以言喻起来,特别是知道了司马沅是她丈夫后,直接气得甩袖子便走了。
此后一段时间,她虽是好不容易知晓了沈忌去官府找裴元知谈军务,奈何敏成侯府与官府有一定距离,那少年也对她避而不见。
少年一眼便从人群中看见了她,冷冷地逡巡了她与司马沅一遍,嘴角扬了一丝冷笑,便转过头去,再也不理。
襄王司马越在游戏里是纯种炮灰,看上去野心勃勃,可实际上就是一个草包。被汝南王司马辞当枪使,在夺位之争里锋芒毕露,最后惨为他人做嫁衣。
司马沅与裴浅当时中药,明月辉就怀疑是他下的,因为只有他才干得出来这种蠢事。
不过平日里行事张扬的襄王司马越此刻看起来束手束脚的,明月辉不由想起了当时程念韫被沈忌掰下巴的场景,听说襄地就与清河接壤,这熊孩子连女人都不放过,怎么可能没有收拾过草包芯子的司马越。
“六弟,多年不见,你越发英伟了。”轮到司马越的时候,汝南王司马辞显得很急切,屏退了推轮椅的侍从,自己亲手摇着轮椅,到了襄王身前。
这人戏做得足足的,明月辉甚至可以看见他眼睛里饱含的泪水。
26父亲给你带了信
对于司马辞突如其来的泪水,明月辉很慌,襄王司马越表示,他更慌。
“阿兄,你还记得阿越啊……”司马越傻傻地冒出这句话。
司马辞困难地摇轮上前,握住司马越的手,“傻弟弟,五哥忘记谁,也不会不记得你呀……”
“一别经年,当初宫学一别,你还是个不及为兄腿长的孩子。“司马辞打量了高大挺拔的襄王司马越一番,“如今已经是个这么大的人了。”
”还记得宫学前的那棵李子树,那时你还经常缠着五哥抱着你去摘。摘了也不吃,还要故意拿那酸李喂五哥。”
几乎是一瞬间,明月辉眼尖地发现司马越不自在地浑身一个震颤。
紧接着,那骄傲的司马越竟蹲下来,抱住了司马辞,只听他带着颤音的一声呐喊,“阿兄!”
多么感人的一幅感人的兄友弟恭图啊,裴浅忙蹲下去,为夫君擦拭眼泪。
明月辉只觉得虚伪,她还记得游戏中,汝南王司马辞是如何把自己的六弟司马越当做自己的替死鬼,利用殆尽后又毫不犹豫地丢弃。
襄王司马越临死前,司马辞专程独自摇着轮椅,进了天牢去看他。
“六弟。”司马辞衣冠博带,面上傅粉,依旧那样高雅洁致。
沦为阶下囚的司马越只剩下一口气了,他浑身的皮几乎都被剥掉了,男主司马沅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可他打死也不供出背后之人。
曾经骄傲的人半睁了眼皮,勉强觑见了来人,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阿兄是来看你的。”司马辞说着,笑了起来。
并不是那种芝兰玉树的笑,而是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那样阴郁狠毒的笑容。
“六弟,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拉着阿兄帮你摘李子。”
司马越的眼皮动了动,呼吸停滞了一秒钟。
“那李子啊,低贱货,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吃。所以只要涂了毒上去,也没人会发现。”
“你个子小,长得又可爱,叫唤着为兄帮你摘,为兄便帮你摘。你硬塞给为兄吃,为兄又哪一次没有吃过?”
汝南王司马辞伸出自己保养得宜的手,轻轻地、轻轻地覆盖在了司马越鼻尖,“好五弟,猜一猜,为兄这次带来了什么毒?有没有比你阿娘的更狠、更毒?!”
那双眼睛淬着毒,死死地盯着那个垂死的人,裹挟着隐秘了十余年的卧薪尝胆,十余年的心酸苦痛,十余年从天上被打落到地狱的愤恨与绝望——
他对上了那双眼睛,可司马越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那般平静与解脱,明明是腐烂五脏六腑的毒|药,他也只是轻轻地闭了眼。
“司马越,司马越!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呀……你怎么能这么死?你起来,我还没折磨够,我还没报复够!!!”那方窄小的天地中,只余下司马辞无尽的怒吼。
其实,司马越当年也是被母妃利用的吧……明月辉想,所以这般骄傲无脑的他才会补偿一般地为司马辞肝脑涂地,并且宁死也不向男主供出司马辞,为对方能够谋反,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喂,你发什么呆?”明月辉被一个略带焦急的少年音唤过神志。
少年见她还在走神,情急之下已经不是扯袖子了,直接将那只袖子下的小手握住,摁住手心捏了捏。
“嗯?”明月辉鼻音一哼。
“他们与沈忌沈少将说完了话,快到我们……” 了字还没说完,司马沅便见到汝南王夫妇当他们不存在似的,直接略过了他们,走到了后面的裴祈安面前。
人群里不知是谁,轻笑了一声。
明月辉敏感地听出了是程念韫的声音,心中暗自嘀咕了一下,这货还真是爱记仇,而且落井下石也蛮精准的。
“阿浅。”陆氏及时行了过来,拉起正与她的赔钱货儿子撒娇的小女儿,“先来看看你袁家表姐。”
同时裴元知也引着司马辞,到了司马沅面前。
虽同是兄弟,司马辞对司马沅的态度则冷态了许多。裴浅这边也懵懵懂懂的,她在人群中看见了程念韫,比起与素不相识的明月辉寒暄,她频频回顾,显然想飞扑到昔日好友面前,与之叙旧。
司马辞,乃至其他两位宗王的冷淡态度,明月辉早已经预料到了。
当初她、沈忌与司马沅三人到颍川,即使是住在别院,琅琊王与襄王也没有前来一见。
于司马沅,是他们从头到尾,也没把这个贱奴生的孩子当过兄弟。而袁曲,则嫁鸡随鸡,其娘家势力必不会对他们有所助力。
于沈忌,他是清河王世子,论实权,比这几个便宜王爷加起来还能打。然大梁高祖开国之初,便收天下武备聚之洛阳,明着便是黜武兴文,武将权高位低,又基本不是世家宗族子弟。
所以就算清河王家的实权再高,几个清贵宗王瞧不起就是瞧不起。
“噗嗤!”只听裴浅在明月辉身旁轻笑,“袁姐姐,想不到他真是你夫君呐……”
“之前阿浅便与阿辞在说叨,还真没见过身量如此矮小瘦弱的男子,以为是哪个姨娘家的孩童呢。”裴浅口无遮拦地道,许是私下里司马辞便对司马沅的身世颇有微词,只是没想到这胸大无脑的女人当真当着面来下司马沅的面子。
在游戏里,裴浅虽有最高的颜值,智慧值却是美人图鉴里最低的。
也难怪,上有父母亲族,下有三个兄长,从小千娇万宠长大,就算是眼高于顶、不理俗务的草包,也多得是人趋之若鹜的追捧。
眼看着耳尖的司马沅僵硬了身子,四周的氛围也渐渐尴尬起来。
“那又如何?”明月辉同样笑嘻嘻,一只手搭上了裴浅圆润的臂膀,两人好似真姐妹般亲昵。
脑袋轻轻引过去,就像是姐妹间的悄悄话,“阿浅表妹的夫君也不遑多让,这般看去,还要矮上阿沅好些呢,嘻嘻。”
嘲讽人呢,后面一定要加上阴阳怪气的围笑,明月辉眼看着裴浅一副要和她拼命,又碍着人眼众多不敢行事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
……
汝南王夫妇驾临的排场确实是惊人的,这场省亲宴持续了整整三日才结束。
期间汝南王司马辞悄悄进了裴元知的书房密会,与之同去的还有琅琊王司马行、襄王司马越与清河王世子沈忌。
明月辉之所以知晓,是因为主持宴会的裴祈安突然离席。
裴祈安为裴元知幼子,又是游戏中掌握了半个朝堂的裴相,第一次在人群中见他,明月辉还小小为他芝兰玉树般的容貌震惊了一番。
果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见他与裴浅见面,两个赔钱货相会之景,如果不看他俩的属性,还真是一幅养眼婉丽的画面。
裴祈安离席后,明月辉令陈凉真搀扶着她同样离了席,装作散心一般,不远不近地跟着,终于远远地见了几个人影一同消失在裴元知书房所在的水榭。
明月辉本欲离开,却见本应进房的一人回转身来,冷冷地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凉真,你先退下,在那边守着。”明月辉吩咐道,“如有人过来了,设法将其引开。”
“那您?”陈凉真瞥见了柳叶旁那抹玄色的衣角,突然心里明白了什么,改口道,“那您小心,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陈凉真离开后,那玄色衣角的主人分花拂柳而来,正是一身劲装的沈忌。
少年的脸很臭,他的脾气更臭,“想不到袁姐姐竟是大名鼎鼎的晋王妃,您与晋王的这段姻缘可是传遍了大梁啊。”
云帝强质袁家女入宫,赐婚于冷宫之中的失宠皇子,这样丢尽了世家脸面的事情,可不是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这也是世家与云帝离心的重要导|火|索,从此以后,周满铁骑深入洛阳,再无阻碍。
明月辉心知沈忌是在气自己对他有所隐瞒,想要解释,却也无从下口。
“亏得阿父战场来信,还专门与你捎了些话,令吾必要送到。想来你这水性杨花的女子,玷污了阿父的满腔心意,这信烧了也罢!”沈忌气道。
清河王,给她,送信?
明月辉怔楞了半分,她想起了负黍亭的分别,凛凛的寒风,与那白马上宛如天神般的男子……
她对他说,如果他能够活着回来,自己就告诉他真正的名字。
27小渣绿了
“你说清河王,给我捎了信?”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明月辉四肢百骸蔓延。
她的脑中浮现起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那个带着浓重男子气息的男人,那一身被她挑开的明光铠……
她不敢往下想下去,吞了吞口水,不由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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