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于是,为了确认楚眠现在还清醒,于燃故意冲他念了一遍之前的台词:“天啊,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
  于燃以为凭两人默契,楚眠听到重复台词后会皱眉,这样自己就可以安心继续表演。
  然而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于燃话音刚落,一道鲜红的血液就从他鼻间缓缓流出,蜿蜒到下巴,最终滴在了那朵洁白的菊花瓣上。
  “我操。”于燃的脏话瞬间通过麦克风传到台下。
  楚眠立刻睁开眼,不假思索地起 身,拽住于燃胳膊,把他拉到后台洗脸。
  于燃很懵,一边凉水冲鼻梁,一边瞄镜子里的楚眠,试探问:“我是不是搞砸了?”
  “你先把血止住。”楚眠让他仰起头,用纸巾塞住鼻子,“回去多喝水。”
  等血暂时凝固了,于燃仰着脖子被楚眠带出卫生间,一出去就听见崔荷笑着告诉他:“你可真行,从昨天到现在一共八个班演王子,你是最没出息的那个。”
  于燃视线向上时,只能看见楚眠的脸,“我又不是因为他。”
  “可你念的那句台词,不就是代表你看见楚眠后激动得流鼻血?”
  于燃不说话了,愣愣地凝视楚眠的下颚。
  “回去换衣服吧。”楚眠说。
  更衣室外还有其他班级的演员排队,楚眠没耐心等,就带于燃去了自己的休息室。
  于燃靠在墙边坐,仰头调整纸巾位置。
  楚眠背对着他,解开束腰的带子。临脱裙子前,楚眠悄悄回头确认于燃仍抬着脸,角度应该看不到自己的身体。
  他放心地扯下拉链,宽松的裙子立即滑落到地上。
  于燃觉得现在血差不多止住了,就垂下头活动脖子,结果前方视野里是男生光洁的背脊,他脑袋下意识贴到墙上。
  不过于燃很快又镇定下来,自己军训时都看过那么多男生的裸体了,楚眠的后背不也是……
  ——不是。
  ——楚眠的后背比那群男的好看多了。
  于燃意识到这种区别后,忽然觉得鼻子里又有血开始流。
  “怪不得你军训时不肯跟大家一起洗澡。”
  于燃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楚眠警惕地回过头,发现对方脑袋不知什么时候恢复正常角度了。
  “你这后背……”于燃笑了一声,“看一眼是不是得收费啊?”
  楚眠二话不说,先抓起校服披上,勒令于燃别盯着自己换衣服。
  “行行行,我不看。”于燃听话地闭眼。
  楚眠耳朵燥热,边穿衣服边回头观察于燃有没有悄悄睁眼,还差点把里面的衬衣穿反。他迅速整理好衣装,把休息室的钥匙甩在桌上,“我先回教室了,你换完衣服记得锁门。”
  他刚走出两步,感觉到自己裤子两边的口袋鼓鼓囊囊的,手伸进去一抓,取出来了很多玫瑰花瓣。
  “你塞的?”楚眠折回于燃面前。
  于燃没答话,只是冲他恶作剧得逞一般地笑。
  楚眠面无表情,抬起手,把那些玫瑰花瓣全部洒在了于燃头顶。
  于燃很不喜欢玫瑰味,但当他凝望着楚眠时,花瓣就慢慢变成了他觉得舒服的味道。
  两人之间的空气里沾着花香,于燃突然坐直身体,眼神明亮地笑起来,抓住楚眠手腕喊他:“我靠,楚眠……”
  “什么?”
  “我刚才好像在洗澡!”
  楚眠皱起眉头,听不懂于燃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真的,操。”于燃兴奋起来,可惜他整理词句的功底太差,不知道该怎么跟楚眠准确形容自己刚才浑身暖流经过的神奇感觉,“就是,好像有种神秘力量在我体内蠢蠢欲动!在你刚才扔花瓣的时候。”
  他摇晃楚眠的手臂,恳切道:“你再冲我扔一次。”
  楚眠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团发皱的玫瑰花瓣,轻轻放在于燃褐色头发上。
  可惜这次于燃没感觉到异样,失望地放开了楚眠的手腕,说:“哎……你这魔力不行啊。”
  楚眠懊悔着自己不该配合于燃,于是马上丢出一句评价:“麻瓜。”
  他把口袋里剩下的所有花瓣掏出来,一片不留地扔在于燃身上。
  等楚眠扬长而去,走得很远了,于燃才摸了摸自己满是玫瑰味的头顶,喃喃自语。
  “我会凭空洗热水澡了。”
  第27章 喷水儿
  精心排练将近半个月的舞台剧因主演意外流鼻血而错过选拔时间, 于燃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夜希了。楚眠倒是明显很愉快,反正他不需要再穿那条审美畸形的裙子, 班级荣誉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太遗憾了, 我还没来得及拍照。”于燃念念不忘地唉声叹气, “你穿上那条裙子, 连dy gaga都要逊色三分。”
  上午大课间, 教室空旷安静, 只有他们两个在屋里画黑板报。这是于燃主动从夜希那里接下的工作,为的是将功补过, 楚眠则被他强拉来写花体字。
  楚眠写完放下粉笔,吹了吹指尖的白沫, 偏头看见于燃还在黑板最左侧勾勒边框,画的不像普通花朵, 似乎是大海波浪, 隐约可见其流动方向。
  于燃踩在椅子上, 两边校服袖子都挽起来了, 一脸专注地注视着笔下的线条。楚眠没有出声打扰, 默默等他画完一部分, 才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练画画的?”
  “初一还是初二,忘了。其实那时候我先学的是涂鸦, 澜湾广场那边的彩绘墙你见过吗?”于燃低头挑了根新粉笔,掰断前端, “有一个机器人是我画的。”
  澜湾广场也算是容港的著名景点了, 楚眠有时路过那边, 确实能看见涂鸦墙,他从来没多留意。毕竟几年前的那次爬宠展销会就在那附近举办,楚眠不想再多想起玛丽嘉丢失的回忆。
  但现在发现自己不以为意的事物与身边人有联系,也算是一种微小的惊喜。
  楚眠说:“那我下次去看看。”
  “不知道还在不在,都几年前了。”于燃继续画板报,“你觉得咱们学校停车场那边的一排墙怎么样?”
  楚眠制止了他跃跃欲试的想法:“不要在咱们学校画,会有处分。”
  “那我去哪画?”
  楚眠思索几秒,道:“别的学校。”
  于燃笑起来:“你个坏逼。”
  跟于燃厮混久了,楚眠的思维也不知不觉偏离了正经路径,虽然用崔荷的话讲“你只是原形毕露了”,但楚眠仍然坚持自己跟于燃之间存在一个至关重要的区别——他说话之前会动脑子,而于燃根本没有脑子。
  外面的广播操音乐已经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班里。于燃每次在卫生间洗完手,都要趁楚眠不备抹到他身上,黑色校服沾水很显眼,两人一闹就都浑身湿透,这样一起进教室十分惹人注目。
  正好最近男生们常在小卖部买一种水枪玩具糖,于燃书箱里存了好几个空壳,他迫不及待地往里灌满矿泉水,然后站起来高举小水枪,威风凛凛地大声恐吓楚眠:“我要喷水儿了!”
  此时全班同学不论在干什么,都纷纷停下动作,惊愕地注视于燃。
  楚眠本想低下头装出专心写作业的样子来跟他划清界限,但于燃马上又声音高亢道:“哈哈!看老子把你射得满脸都是!”
  说完,他食指疯狂扣动扳机,塑料水枪的零件发出一连串“嘎吱嘎吱”的噪音。
  教室气氛陷入死寂,方昭赶紧小声在后面呼唤:“于燃,于燃别玩了,老师来了。”
  于燃回头,看见白玉珠站在门口脸色僵硬地问:“你没听见上课铃响吗?”
  他马上把小水枪藏进口袋,悻悻回座位。
  白玉珠面向全班通知:“中午该换位了,每列都向靠窗那边调整,以后每周一早晨来了就记得换。还有,下午做操前会地震演习,你们都麻利点,别耽误时间。听见没?”
  于燃大声答:“好!”
  班主任马上对他翻了个标准白眼,手指在空中点了两下,示意他规矩点。
  “唉,下午就该靠门坐了,那边不是男主角专属席位。”于燃对现在的位置依依不舍,不过他想想,觉得也有其他好处,“欸,楚眠,你以后是不是可以给我开后门啊?”
  楚眠正擦拭脸上的水珠,一听于燃又说这种意味不明的话,他立刻把手里的纸团丢过去了。
  “你生什么气啊。”
  楚眠不理会他,趴桌上开始睡觉。
  于燃轻轻晃楚眠胳膊骚扰一番,得不到回应后,他就拿着自动铅笔在楚眠旁边的墙上写下“sb”两个字,然后画了个朝下的箭头,指向楚眠。
  自娱自乐完,于燃又忍不住叹气,有点失落。
  无论他怎么集中注意力,身体都没再出现过像上次那样遍布暖流的感觉,好像当时只是一个巧合,正式觉醒超能力的日子仍然未知。
  于燃心里只剩下“可恶”二字。再过一个月就差不多冬天了,如果自己身体在冷风里也能像泡热水澡那样暖和,该多轻松幸福啊。
  下午大课间,广播里传来一声警报。
  大家想起现在要地震演习,马上放下笔排好队按照老师的指示下楼梯。容港地处华北平原,本地孩子们从小没经历过地震,体会不到那种危机感,现在演习都不紧不慢的。
  出教学楼往操场走,体育窦老师就在半路监督他们,催促道:“你们有没有点紧迫感?还在这儿又说又笑的,想象一下现在要是地震了,你们都逃不掉!”
  他就算这么说,同学们也无动于衷,仍然懒懒散散应付。
  但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见队伍后方传来一声响亮的咆哮:“快跑啊!地震啦!再不跑就死人啦!”
  众人诧异回头,只见于燃旁若无人地全力向前奔跑,额前的头发都迎风竖起来,露出了他那正心急如焚的眉眼。
  他直接从后排窜到了队伍前,一个人争分夺秒地冲向空旷的绿茵地。
  崔荷差点吓得咽掉泡泡糖:“我操,这傻逼好他妈认真。”
  方昭点头附和:“而且认真起来更傻逼了。”
  窦老师甚是欣慰:“你们学学人家于燃,就该有这种危机意识。”
  在全班的大笑声里,楚眠心里替于燃感到一丝羞耻。而于燃本人还得意洋洋地在操场上等他们,根本没有丢人现眼的自觉。
  不过由于他刚才态度非常积极,演习结束后,主任特意在台上表扬了高一一班,大家欢欣鼓舞。
  “哎,没办法,体委就得有这种责任感。”于燃回教室后,一边撩头发一边自我表扬。
  不过他愉悦没多久,腿间感到一丝凉意,低头瞧见裆部湿了大片。
  “我操!”于燃这才想起上午的小水枪塞口袋里没拿出来,结果刚才激烈跑动时牵扯掉了零件,他赶紧抽了几张纸按在潮湿的位置。
  他本想出去吹吹风,让校服干得更快,但语文老师已经抱着教材进门了:“快点快点都回位拿纸出来默写,我昨天忘记默了你们怎么都不提醒我呢?第一个,啮噬……”
  在成骏中学,如果没体会过语文王明韬老师的语速,就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辛酸。当大家哀嚎着央求她慢一点念生僻字词时,王老师那张机关枪一样的嘴已经进行到文言文了。
  于燃从找默写纸的初始阶段就没跟上节奏,所以他直接放弃了前面的字词默写,专心低头擦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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