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仙草有点儿害怕,毕竟方才赵踞也是这么说的。
  她情不自禁瞥一眼旁边的皇帝,迟疑道:“禹大人你有把握吗?不会也像是有些人一样……”
  赵踞不由咳嗽了声。
  但仙草的讥讽还没说出口,就觉着手臂上猛然一痛。
  “啊……”她毛骨悚然,只当禹泰起也跟赵踞一样都是外强中干的,想到那挫骨般的痛楚,毛发倒竖。
  可仙草这一声痛呼还没有完全喊出来,手臂上的痛却又风卷残云似的消退了。
  竟把她的那声痛呼衬托的像是假装的一样。
  仙草兀自张着口,愣愣地不知发生何事。
  禹泰起却站起身来,沉声道:“应该是好了,小鹿姑姑试试看。”
  仙草将信将疑的,慢慢地试着抬了抬手臂。
  果然,手臂上虽然还有些疼,却已经能动了:“好了?!”
  她大喜过望,“禹大人,你果然是货真价实,妙手回春。”
  面对仙草的赞美,禹泰起只是微微一笑:“小鹿姑姑谬赞,这不值一提。”
  赵踞在旁边,虽然暗中松了口气,见她面对禹泰起眉眼含笑满口谄媚的样子,又说他“货真价实”,那自然是嘲讽自己“徒有虚名”了,便轻轻哼了声。
  可是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回想方才跟她在桌前四目相对的样子,却又一阵怦然心动,难以言喻。
  皇帝对雪茶道:“你带她下去,再让太医看看,务必妥协无事,待会儿朕还有话要问她。”
  雪茶见仙草乃是脱臼,又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赵踞并不是故意在折磨她,早松了口气,闻言忙答应,扶着仙草起身。
  仙草垂头低眉地说:“皇上,奴婢的手疼的厉害,有些撑不住了,求皇上准许奴婢改天再来回话。”
  “疼的厉害?”赵踞瞥着她。
  仙草楚楚可怜地点头,希望他能心软地放自己一马。
  皇帝淡淡道:“那就忍着吧。”
  第61章
  乾清宫的偏殿之中,太医给仙草看过了手臂,因为毕竟伤筋动骨了,表面还有些红肿,稳妥起见,就留了一瓶药膏,还要再喝几幅舒筋活血的药。
  之前因为太过紧张,且手肘上的痛又压过了一切,所以竟不觉得,现在惊魂方定,仙草便觉着浑身隐隐作痛起来。
  浑身上下,好像除了头还是好好的,脖子,身体,腰,甚至双腿都有些刺痛感。
  她不住地捏来捏去,怀疑自己还有哪里给皇帝弄断了却不知道。
  自始至终,雪茶就在旁边瞧着。
  终于仙草发现了雪茶一反常态的沉默,她抬头看向雪茶:“公公怎么不说话?”
  “你叫我说什么?”雪茶默默地瞅着她。
  仙草道:“你方才是以为皇上要杀我才冲进去的?”
  雪茶在旁边落座,出神地看着前方:“你当时叫的惊天动地的,我还能怎么想?”当时若不是高五一直拉着他,雪茶早就冲进去了。
  仙草道:“雪茶,你对我这么好?”
  雪茶略觉耳朵刺挠:“别这么说,我可不想对你好。”
  仙草道:“总之我承你的情了。”
  “我也不要你承情,你只要告诉我实话,”雪茶转过头来:“方才在内殿,皇上跟你说什么了?”
  仙草一顿。
  赵踞说的那些话,她怎能跟雪茶透露半分。
  惊吓坏了他还在其次,主要的是以雪茶这样单纯的性子,若是有意无意地泄露出去,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仙草只得勉强一笑。
  雪茶却仿佛早有所料,点头道:“我知道,你又不能说,是不是?”
  仙草垂首轻声道:“不是不能说,实在是……荒谬绝伦。不如不提的好。”
  雪茶看了她半晌:“你指的,是皇上跟你说的话呢,还是你心里的秘密?”
  仙草微震。
  雪茶道:“我虽然不知道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也不敢乱猜。但是我有一句心里话想说。”他看着仙草沉静的眼神,轻轻地说道:“你呀,真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仙草的眼睛微微睁大。
  赵踞让雪茶从字纸篓里拣出来的那些给斯的如雪片一样的字纸,他拼的眼睛发花,才勉强拼出一个字。
  皇帝虽没说是谁留的,但显见不是皇帝。
  再想想谁敢在乾清宫里如此放肆,雪茶自然知道答案。
  但问题是,那头莽鹿怎会写字。
  纵然死而复生,却又怎么会口齿伶俐,心机四出到这种别人甚至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但是雪茶心里虽然也隐隐有个怀疑,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就如同仙草方才说的那句——“荒谬绝伦”。
  ***
  两人略坐片刻,外间有宝琳宫的小福子来探问究竟。
  仙草忙把他叫进来,让回去传信说平安。
  小福子走后不久,禹泰起还未面圣完毕,外间太监又匆匆入内,原来是蔡勉跟定国公进宫了。
  雪茶定了定神,到门口相应,仙草本躲在偏殿,谁知蔡勉眼神厉害,一眼瞟见了她。
  仙草察觉,即刻小步奔了出来,行礼道:“奴婢参见蔡太师,太师万安。”
  蔡勉见她伶俐,便“嗯”了声,将要走的时候,见她左臂竟给吊绑着,便问:“你的手怎么了?”
  仙草说道:“回太师,奴婢先前不小心自己跌伤了的。”
  蔡勉上下瞟了她一会儿,这一刻定国公已经先入内却了,蔡勉便道:“朱充媛伤重而亡是真的?”
  仙草道:“是的太师,先前皇上已经去探看过了。”
  蔡勉说道:“这宫内飞鸟也能啄人,倒是异象。”
  仙草道:“是有些怪,幸而当时奴婢病的昏头昏脑的,不然也就跟着我们昭仪去了。”
  蔡勉点点头,此刻里头已经宣召,他便迈步进殿去了。
  雪茶走过来:“定国公是为了朱充媛之事进宫的……只是蔡太师来做什么呢。还赶在禹大人面圣的时候。”
  仙草问道:“我听说之前有几名御史联名弹劾禹将军,可是真的?”
  雪茶冷笑道:“弹劾算什么,皇上维护着禹将军,倒也罢了。你不知道的是,禹将军在京内这段时候,经历了多少次刺杀呢。”
  仙草吃了一惊:“我怎么一点儿风声也不闻?”
  “这种事自然不能传的沸沸扬扬,”雪茶道:“否则对禹将军的名声也不好。不过,最多等过了这个年,他就要回夏州去了。”
  “过年就走?”
  “是啊。”雪茶叹了口气,“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早就要走的,皇上舍不得。”
  此刻在内殿之中,定国公上前参见皇帝,泪落不止。
  赵踞安抚了定国公半晌,道:“太后因为充媛之事也是伤心过度,只是儿女命薄,若再累及父母伤心欲绝,岂非不孝。定国公不必过于悲伤,朕已经命方太妃跟罗昭仪一块儿协理充媛的身后事,至于充媛的封诰,朕也会再拟,绝不会亏待了她。”
  定国公先跪拜谢恩,然后又说道:“老臣想、想再见充媛娘娘最后一面。”
  赵踞顿了顿:“后宫如今正忙着,定国公还是不必亲去见了。”
  定国公流泪道:“皇上,老臣怎么听说,充媛之死是被人所害的?动手的却是宝琳宫……”
  话音未落,赵踞冷道:“定国公,你才进宫,却是从哪里听说这些无稽之谈?”
  定国公听皇帝的声音不对,忙道:“老臣只是进宫的时候,无意中听谁说了一句。”
  赵踞道:“散播谣言的那人朕已经命人砍了,莫非还有人敢胡言乱语?”
  定国公脸色大变,一时不敢出声。
  这会儿蔡勉道:“皇上,充媛被人所害的事,倒未必是真,毕竟那乌鸦乃是禽类,绝不会有被人唆使害人的举止,畜生的行为偶尔异常,也是自然而然,无从解释的。”
  赵踞颔首:“太师说的有理。”
  蔡勉继续说道:“只不过这后宫实在是有些多事,先前一位昭仪娘娘就意外受伤,充媛娘娘先前又小产,这一次竟连乌鸦这种微末的禽类都能害人,老臣琢磨着……定是因为皇后之位空悬的缘故,凤位不稳自然压不住那些邪祟。”
  他忽然话锋大转,让赵踞有些意外:“太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定国公见状也看向蔡勉,面露诧异之色。
  蔡勉正色道:“回皇上,老臣只是觉着,该尽快立后才是,若是目前后宫众位娘娘不堪凤位,倒也要及早地从京城乃至天下的高门淑女、名门淑媛之中择选更好的,以定天下,以安民心。”
  赵踞皱眉:“太师虽然是好意,但是如今充媛才去,这种时候怎么能说立后之事?至少要将充媛身后事料理妥当再议论。”
  蔡勉道:“皇上记在心里就好了,毕竟立后之事非同小可,老臣才在这时候提醒皇上一句,皇上知道了,老臣或可以替皇上看顾着,才好从长计议。”
  赵踞在他提出要立后的时候就嗅到不对,如今听蔡勉明说了要替自己选后,便道:“太师整日忙于朝政,已经太过辛苦,这种事情不如就交给太后跟司礼监操持,不然的话,司礼监那些人岂非太闲散了?”
  蔡勉一笑:“皇上放心,老臣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说完了此事,蔡勉又看向旁边的禹泰起:“不知禹将军今日进宫,却又是为了何事?”
  禹泰起道:“还是如常,给皇上讲解行军用兵之道。”
  蔡勉道:“禹将军真也算劳苦功高了,我看……将来三公之位,亦有禹将军一席之地啊。”
  禹泰起不卑不亢道:“太师谬赞了。末将卑微出身,一介莽夫而已,绝不敢奢求跟太师同席并列。”
  蔡勉冷笑了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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