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 大圣迷心
“唉，我等原本确实加入了朝天阁，只是五部洲失守，朝天阁调动高手护持南赡部洲，贫道不愿见故土遭那天外邪魔肆意凌辱，故请辞固守此地。”
杨戬闻言轻轻点头，也并未多说什么。
这事其实也不能怪朝天阁心狠，舍弃大部分大千世界的防御，将主要兵力陈列在正面战局之上。
更不能怪这几名道人不顾大局，只顾自己私情……
凡事都有两面性，也很难尽善尽美。
杨戬刚要说话，一旁的猴子口中吐出了个含糊不清的‘滚’字，而后拖着那头山羊大妖的尸身，朝着远山慢慢走去。
这几名大修顿时有些尴尬，却也只能对猴子的背影做了个道揖。
洪荒的奇人异士何其多？像这般不与人交际的大能，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庆功宴不去也罢，大劫尚未度过，生死未知之数。几位道友且回吧，好生安抚此地修士，”杨戬化作的剑仙正色道，“只是还请记得，若此地守不住，就尽量保存实力，护持下一个大阵。诸位圣人老爷与洪荒无数有志之士正与至强者麾下大军对峙，反攻便在不日之间，还请各位勿要放弃希望才是。”
“善。”
“听闻道友所言，心中自是轻松不少。”
这几人对视一眼，对这位剑仙再次做起了道揖。
杨戬还了一礼，看了眼那猴子，驾云飞去了天边。
他身形一阵，玄气包裹自身，让他的身形消失在了众修士的神识之内，而后施展七十二变化作一只飞鸟，曲回折返，遥遥的跟在了猴子身后。
道则之海没有任何波动，表明此时并没有发生大战，杨戬有金身大道可以依仗，混沌海各处来去自如。
只要自身不暴露行踪，其他倒是不用担心。
猴子一路拖着那妖族复生者的身形，直接走去了山中；那山羊老妖早已流干了血，估计猴子是准备拿它做个存粮。
似乎，他有意藏起了原本的自己，让自身遵循本能而活。
但若真能将自己的道心封闭，为何又会前去相助此地修士？
念及于此，杨戬心底也不由浮现出了些许画面；那是灵台山上的数百个月明之夜，那只穿着宽大道袍跟在自己身后，摇头晃脑背诵经文的小猴……
“终究是不能见你一直这般下去。”
杨戬化作的鸟儿低声说了句，而那猴子警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火眼金睛却也看不透如今已是圣人境的杨戬所施七十二变。
猴子撇撇嘴，胡乱摸去了嘴角的鲜血，继续拖着那山羊尸身前行。
就这般走了大半日，月明星稀时，猴子总算走进了一处山林，到了溪水旁，趴在那灌了几口清冽的溪水。
而后，它就靠着树干坐在那，一动不动，目光带着几分倦懒，带着几分迷茫，注视着树梢旁的几颗星辰。
这星空，这明月，还有依然东升西落的太阳星，也算是天道未死的证明吧。
其实迷茫的不只是这猴子，洪荒修士这段时间大多都在问自己，问旁人，到底该何去何从……
猴子愣了一阵，杨戬化作的灵鸟也在一旁的树杈上呆了一阵。
但总归，现如今没有太多时间能这般挥霍，杨戬思索少许，想起了自己也曾看过玄都大师伯给的大梦神通，此时稍微琢磨一番，便尝试着施展开来。
林间不知何时出现少许烟雾，一缕烟尘飘过，孙悟空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林间某处，而后略有些纳闷的歪了歪头。
起初他并不算太在意，但当自己觉得有些口渴时，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了那条溪流旁。
他突然愣了下。
溪水中倒影的自己，身穿着那熟悉的、比自己都大了不少的道袍，头上戴着一顶八角的道帽，那张满是金色短毛的猴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与好奇。
“哦？”
孙悟空不由愣在了那，抬手保持着舀水的动作，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
‘悟空，你又来此地偷懒了，为师让你在山中打坐，为何逃来了此地？’
一声轻唤，溪边的猴子身体颤了几下，慌忙扭头看去，却见林间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最熟悉不过的景色。
灵台山的后山，也有一条这般流淌而过的小溪。
一名道人坐在树下，看不清他的面容。
“师父……”
孙悟空喃喃着，而后起身朝着那人影跌跌撞撞的撞了过去，又怕自己撞碎这个梦境，双腿一软，在那身影三丈之外跪了下来。
“师父……是您吗师父？”
‘痴儿，不是为师又是何人？可是练功炼糊涂了？’
孙悟空有些干裂的嘴唇上下颤了下，而后长长的一叹，坐在那只是看着在树下的身影。
他仿若从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已经断定自己现如今所处的是梦境，毕竟这些情形，这些对话，都在自己记忆中无比鲜明。
离开灵台山至今，尤其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五百年，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也不过是花果山中的逍遥快活，方寸山中的小小道童……
‘悟空，七十二变练得如何了？’
“师父，徒儿已经耍的混熟。”
‘戒骄戒躁，这不过是粗浅神通，切莫沾沾自喜，得意忘形。’
“是，师父……”
孙悟空鼻尖一酸，跪坐在梦境中仰起头来，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忽觉有人在自己肩上拍了两下，周遭梦境在迅速退却，孙悟空有些着急的想要定住周遭，但在梦境之中却施展不出半点神通，只能看周围夜色如水流逝，看树下那看不清面容的老道身形化作烟雾消散。
睁开眼来，不觉眼前有些模糊，竟是在睡梦中泪流不止。
待那火眼金睛看清楚面前所站的身影，孙悟空顿时有些恼怒，跳起来拉住这人衣领举拳就打。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正是之前见过的那名剑仙……
孙悟空凶相毕露，这剑仙略微皱眉。
“扰你孙爷爷我好梦！找死！”
杨戬暗自轻笑，但变化成的剑仙却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孙悟空，面容有些不解。
“道友何至于此？”
“哼！”孙悟空这拳头并未真的打下去，只是将这剑仙推开；他也并非不讲道理。
“若是方才打扰了道友清梦，贫道在此赔礼则个。”
孙悟空也不理他，径直坐回了原本的树下，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恼怒，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剑仙’笑道：“道友可是当年将天庭搞的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
孙悟空并不言语，只是当旁边这人不存在一般。
‘剑仙’笑了笑，也不着怒，拿了个蒲团坐在了孙悟空身旁，后者略微皱眉，却并没有直接避开。
“道友为何在此地逗留，不去与那天外邪魔大战，再扬齐天大圣之盛威？”
孙悟空有些默然。
一旁‘剑仙’拱拱手，便道：“贫道直言直语，贫道本是圣人指派，四处搜寻有志之士，联合抵抗那天外至强邪魔的特使。几位圣人老爷让我寻道友已非一日，今日终于侥幸遇到，还请道友务必随我回去的是。”
“圣人？邪魔？”孙悟空冷笑了声，“没兴趣。”
“这……道友难道对洪荒万灵毫无怜悯之心？对洪荒修士毫无同理之心？”
这猴子一阵默然，只是呆呆的坐在那，似乎并不想搭理这‘剑仙’。
杨戬倒也是耐着性子，继续和孙悟空言说些大道理，直说得孙悟空眉头紧皱，说得杨戬口干舌燥，孙悟空始终不太与他交流。
总算，杨戬决定换个法子。
“想要说服道友当真是件累人的活，”‘剑仙’讪笑了声。
早知如此，他刚才在孙悟空梦中多做点事，让那‘菩提老祖’直接告诉孙悟空前路为何就好了，也不必现在这般‘滔滔不绝’。
始终，杨戬是想让孙悟空自己想明白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如此方才能让孙悟空道心坚固，不至于紧要关头‘掉链子’。
杨戬随手拿了一壶仙酒，对着酒壶直接灌了一口，而后轻轻哈了口气。
“这仙酿也快喝完了，也该回南洲多找点了。对了，道友不是曾喝光瑶池王母的仙酿？尝尝，这酒和王母的比又如何？”
孙悟空嘴一撇，倒也没抗拒。
也是这‘剑仙’刚才扯东扯西说了半天话的缘故，和孙悟空倒是有些混熟了。
只见孙悟空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随后咂咂嘴，对着酒壶就开始咕咚咕咚牛饮了起来。
“哎，我这仙酒！”
“俺老孙以后赔你就是！嗝！”
这仙壶也是一件法宝，里面的酒水其实还有一缸的容量，孙悟空仰头灌了一阵，已是忍不住打起了酒嗝。
杨戬在旁轻叹了声。
他这又当师父又当对手又扮演酒肉好友的……
若是孙悟空以后成不了圣，当真对不起他这一番苦心。
也对不起这些仙酒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