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打偏了

  齐恬大概因为是后来的, 没有经历过几个宗之间的常年恩怨, 她也不在乎旁人怎么风光, 她见过的得意人太多了,只是人家得意失意同她有什么关系?所以这阵子天地门的热闹, 对她根本没什么冲击。
  至于门主和师叔们的事儿就更不算事儿了。她是知道内情的,全东师叔和木言宗主都已经筑基了,错过了练气期炼化二力的机会, 只是这事儿越往后拖越危险, 怎么也得尽快想法子才是。所以如今这俩看上去是失意失势了,实际上人家是有正事儿要忙。
  倒是忽然上门来的承天门和天圣门让她心生警觉,毕竟她身上带着人家死活想要的东西,不小心一点可不成。
  尤其承天门, 派来送东西的是个下属门派的门主,这也罢了,还恰好就是她登记大市丹师的所在地——朝天门的。
  “总不是因为我来的吧?”她也不怕把自己看得太重, 先把事儿往坏了想。
  再有那天圣门,只来的人就让她心里别扭了。当日这人同承天门筑基修士的对峙可都灌她耳朵里了,闹得她差点没发疯,如今居然来天地门送什么东西。只此人的身份, 就不合这样的事务,说其中没有蹊跷齐恬还真不信。
  “总不会也是为我来的吧?”她止不住地要这么想。
  这亏心事做多了就这样, 整天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提心吊胆的。唉, 有时候齐恬也想, 要是再给她一个机会, 再遇到那些东西,她可能就……就还是会伸手的吧……
  所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食得咸鱼抵得渴,拿了人家东西捱顿吓也是该当的。
  那两头说起来还真是为她来的,只是他们自己都不太确定罢了。
  先说承天门那头。
  当日齐恬在大师会充暴发户,为了和自己九级大圆满的身份般配,弄了身倍儿拉风的衣裳穿了。果然得了几个故人的“合理化解释”,了却她心头一件大事。却不防一样出了炼岛、进了承天门的南宫寒在云舟上把她认了出来。
  他也算争气,如今已是五级的修为,可一看齐恬那“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奇怪,便拿出了门里给的识人层级的法宝来瞧。这一瞧,发现齐恬居然已经练气大圆满了!
  “这怎么可能?!”
  之前听东方家那里传说,一起上来的异界人已经升至练气六级成功脱岛了,他便十分惊讶。毕竟像他们这样,来了这里算是有家底的,丹丸管够,只要能炼化就成;他这就已经算其中的佼佼者,也不过刚升到了五级。
  齐恬这样的,应该是在炼岛里做活儿的,哪里有那么些空炼化丹丸,更别说她们服用的丹丸也不是什么像样的东西,她凭什么升级这么快?!
  如今他在承天门里也还没有入宗,不过有南宫家的族人已经入了宗的,他便找那位家中长辈、门里师兄说起了这桩“异事”,末了又道:“这人说不定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若是能挖一挖……”
  毕竟这样的升级速度谁不眼红?这位前辈如今才刚七级!听了这话未免心里也活动起来了。
  这位转头又把这事儿说到了自己所在宗的宗主跟前,因齐恬登陆之地是朝天门的辖区,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只是后来被忽然横插一杠的天圣门打乱了计划,要不然齐恬没准还能享受一番“贵客点名”的殊荣呢。
  那那个横插一杠的天圣门,又是为何而来呢?自然是为了那好容易摸着尾巴又跑没了的宝云珠了。
  这宝云珠的事儿在天圣门里知道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至于这东西为什么这么要紧,其原因就只有天圣长老和门主知道了。秣鉞这回也是没办法,虽掉价,奈何事关重大,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于是一边笑着同这些他素常都看不上眼的人无聊寒暄,一边暗中用法宝猛扫,指望能找出宝云珠的蛛丝马迹来。
  上古九门中那已经消失的第一门——摩宇门,传说有一对镇门之宝,摩宇盘。其中一件是一套算阵,能算天下事;另一件是一套搜阵,能寻天下宝。
  当日摩宇门被卷入了通魔之乱,门中几位颇有声望的宗主,被人挖出竟一直在用秘法同魔域做交易。事情败露之后,摩宇门的门主还意图包庇,想暗中送几人逃往他域,最终被其他几个正义门派合力围剿。
  经骆合山大战,摩宇门彻底败落,几位宗主战死,连门主也不知去向。最后门派四散,门中余者多半流落成为散修,也有部分因与其他门派中人有些渊源,便转投入其门下。
  而那传说中的摩宇盘,自然成了几大门派搜寻的重点。势力方兴的天圣门在乱战中机缘巧合得了其中的搜宝盘,最终一跃成为如今的天下第一门。另一块号称算尽天下的星月盘,据说落入了承天门手中,只是承天门从来没有回应过此事,故此仍是江湖疑案。
  不过只看摩宇门的结局,搜宝还罢了,果真能算尽天下事,怎么没算到自己这一劫数?所以许多人都认为所谓摩宇盘,不过是胡话传说而已。
  如今天圣门手里这个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摩宇盘。不过不管名儿叫什么,它的搜宝之能却毋庸置疑,天圣门能有今日声势,此盘功不可没。只是这事儿别说外头,便是门内,也没几个人知晓。
  秣鉞是天圣门圣传宗的宗主,是如今门主的亲传弟子,说白了,要是没什么意外,他就该是下一任门主。所以事关重大的搜寻宝云珠之事,就落在了他头上。因上回明明测准了的地方,却偏偏一无所获,他也挨了好一通训。
  他是门主的亲传弟子,可门主的亲传弟子可不止他一个。他能坐上今日的位子,也是吃尽了苦头的,只是打坐上之后,要守住这一位子,就是月月年年时时刻刻的事儿了。他不得不更加尽力更加小心。
  天幸,在那之后,摩宇盘上又显示过一回宝踪,只是转瞬而逝,未能确定是不是宝云珠的气息。不过如今这时候,不管是不是,他都得亲自过来瞧瞧才成了。即便不是宝云珠,能有那么强的宝气,也必然不是凡品,怎能轻易放过。毕竟寻常所谓法宝宝物可没那资格显示在摩宇盘上。
  齐恬心里大概打算出了一个最差的结果。若朝天门是为自己而来,那极大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升级的速度有些过于惊人。而能劳动天圣门圣传宗的宗主出面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捡的那粒珠子了。想起那日他们搜浮堡的场景,可见他们手里有追踪宝珠的东西,那日自己被秘境踢了出来,宝珠曾在外一现,难道就是那时候露的行迹?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因为如果天圣门对这东西的追踪监控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那这东西必然十分重要,同时身怀巨宝的自己自然也十分危险了。
  ——她自己没法子把瓜子们从识海里赶出来,别人可有的是办法!
  “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齐恬捏着有点发抖的指头提醒自己,事已至此,得想法子化解这个险境才成。
  如今自己的优势在于,“敌在明,我在暗”,天圣门的法宝只能觉察在人身之外的宝珠踪迹,要不然早在浮堡的时候自己就跑不了。所以现在他们顶多能确定是在这个地域方位,并不能找到自己身上。
  至于承天门,若果然是对自己升级的事儿感兴趣,这倒好办。毕竟自己是当日门主承认了的“本门正传”,是受了老门主教导的,那升级快点不是应当应分的么!
  看事情又怎么会如人所料地发展呢。
  贵客到来,新门主自然要带着各位宗主们应酬一番,宗主们自然也要带上自己的得意弟子见见世面,拉拉人情。
  在见到克韦和西空之后,承天门后来的那位门内宗主便笑道:“贵派秉承古法,修行不易,能顺利晋级大圆满的必然都能顺利筑基,看着我们那里热闹,实在多少人都在筑基这一关上卡了一辈子,耗尽寿元,终究无果。过来这修路也是各有所长啊。”
  接着便大大褒奖了两位大师兄,又送了一大堆的见面礼,然后才又状似无意地问道:“贵派如今晋级大圆满的弟子共有几人?”
  七宗主答道:“惭愧惭愧,门中困于古训良久,如今几宗里升至九级的就这两个,余者都尚差修为。”这话也没毛病。
  承天门的那位神识一扫,便对着西空笑道:“这位看来刚晋级没多久。”
  七宗主笑回:“宗主好眼力,确实刚破阶没多少日子。”
  承天门的又赞道:“这般年纪就能升至大圆满,也是少有的资质了。”
  七宗主尽量压着点儿嘴角:“哪里,哪里,您太过奖了……”说着无限慈爱地看看自家徒儿。西空向来有气势,这会儿听承天门的宗主都如此赞他,越发自信,气场猛增,大有天才之相。
  秣鉞什么眼力,扫了一眼便笑道:“想必是宗主的爱徒?宗主也是宠孩子,这直接用筑基丹当破阶丹用,想慢也慢不起来吧……”
  七宗主一滞,呵呵干笑道:“宗主玩笑了,玩笑了。”
  承天门的这位心里记上了一笔,面上不以为意,还是送了许多东西,又把在场几个都一一赞过才罢。
  现在这两位是相互猜疑上了,承天门的想不明白秣鉞这样身份的巴巴地跑来天地门究竟意欲何为;秣鉞又疑心是不是承天门也在找寻那一闪而逝的宝踪,毕竟一直传言他们家得了另一块摩宇盘,所以都不愿意先对方离去。
  这里新门主被翻来覆去恭喜了无数遍,心里也开始发毛了,——这二位到底打算干吗?
  眼看着要陷入僵局,秣鉞先站起来道:“门主新任,想必各处都有一番新气象,不知能否允我等四下观瞧观瞧?”
  历烽赶紧连声道请,又让七宗主陪同,自己指了个事儿忙去了。毕竟自己是金丹身份,对两个筑基的太过殷勤,倒丧了志气。
  承天门的也趁机跟着“观瞧”去了。这天地门本来就连个护阵都没开,以他们两人的神识,四下一扫什么都看到了,这来回走也不过是装装样子。
  等终于送走了两尊大佛,七宗主急急前去找门主解惑:“这俩今日到底干嘛来了?”
  门主也摸不着头脑:“总不能是为我们来的,估摸着还是为了夺天门同天机门那头。”
  七宗主也点头:“我也这么疑心,只是他们是不是太小心了点……”毕竟几家合作才刚刚起步,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门主虽升了金丹,却还是少年模样,倒没弄两根胡须来捋,这会儿点点头道:“毕竟眼看妖兽潮在即,非常时期特别小心点也说得过去。”
  天圣门的回去接着摆弄自家的摩宇盘,尤其加强了对天地门那一方向上所有大小门派地域的监控。
  承天门里,南宫寒转头就被自家师兄叫去了:“嗐,那人也是走了运,被门里一宗主瞧中了,拿去当了门内权斗的棋子,直接用筑基丹升的级!那自然快了,舍得下本啊!不过只怕也就能风光眼前这一阵子,用筑基丹升的八级九级,那冲击筑基用什么?也是造孽……”
  南宫寒皱眉想了想,觉得挺合理,——想想那天齐恬身上那扎眼的衣裳,再有,这样伤根基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些异界人才乐意使了!得,忙活一回,一无所获。
  一直在静静等待消息的齐恬,心里酝酿了百八十种不靠谱的应对法子,却没想不到连一滴雨一声雷也没等到,倒叫她心里越发没底了。
  ——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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