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惠明关了门,把自己外套脱了披丰玥身上,然后抬眼看阴差。
  丰玥挑眼看阴差,“鬼眼,你大晚上的来干什么?你不用睡,我们也不用睡吗?”
  鬼眼玩味地看着丰玥的腿,说:“小姑娘,现在来见我,都不用换衣服了啊?怎么,故意穿给我看?”
  丰玥把惠明的棒球服往肩上拢了拢,说:“那也不是,主要是我看你没什么性别感,一把骷髅骨,怎么看都不像个男人。”
  鬼眼好笑,“是不是男人,得试试啊。”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惠明皱眉瞪着鬼眼,他怎么就那么爱调戏丰部长呢?
  “怎么,护她啊?心疼了?她不也同样没把你当男人看吗?”
  惠明觉得这鬼真的是烦到极致了,“有什么事赶快说,我们要关门了。”
  丰玥看了他一眼,少年嘴唇抿紧,牙关抽了抽,眉头不自觉就拧成了个疙瘩。她不自觉想解释一下她不知道惠明要回来,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难道她一个部长还要照顾小部员的情绪不成?
  “轮得着你跟我这么说话?”鬼眼轻轻一挥袖子,惠明猛地向后倒退几步,一屁股向后跌去。
  蓝猫正在下楼,纵身一跃,挥爪在惠明身后用力一推,稳住了惠明,她跳在地上,舔舔自己的小爪子,没当回事,心想就当报答一盒鸭心之恩。
  惠明惊惧地望着鬼眼,眉头锁得更深,不待他说话,丰玥说:“你是不是手痒?什么毛病乱动手?来啊,赔你打架啊。”
  她把身上棒球服一抖,手指尖窜出一丛幽蓝火光,火光中一把匕首渐渐成型。鬼眼向前一步,浑身酒味扑面打向丰玥。他看着炸毛生气的小姑娘,微微一笑,“你就这么护着他?”
  “那你以为呢?在我的地盘,是我的人,轮得着你随便伤人?”
  “我没伤他,也不想跟你打架。”鬼眼深深看着丰玥,低下声音,温柔地说。
  丰玥收了火苗,“那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蓝猫,送客。”
  蓝猫得令,叼起一把黄纸,说:“请吧,鬼眼差君。”
  “现在买寿抢魂案已经失控,我是来提醒你小心,也许阴阳交界处会有什么异动,你千万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鬼眼手中一张黄色纸符飘起,飘向丰玥。丰玥伸手接过,纸符融化在她手掌心,她说:“你都吃了亏,真要有事,叫你来能有什么帮助?”
  “总比你跟这黄毛小子强。”
  黄毛小子对他的忍耐到了顶峰了,两步奔到他跟前,骂人是不会的,惠明自己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咬他一口?
  蓝猫忙把嘴里黄纸往火盆里一送,哗地一声,火燃起来。鬼眼身影消失,消失之前他一直在笑,看着惠明笑弯了腰,仿佛惠明要跟他叫板,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一样。
  “行了,他脑子有坑,大概是小时候被陨石砸的,你别理他。”丰玥对惠明说。
  蓝猫向楼上奔去,说:“就是说,简直有病,让不让猫睡觉了还。”
  惠明原地站着不动,想到自己一点也不能保护丰玥,真要有事怕还是个扯后腿的,多么令人憋屈。
  丰玥握着楼梯把手,好笑地说:“你打算就这么站一晚上啊?明早上我还有早饭吃吗?”
  惠明缓缓转头,怨念地看着她,她还笑。
  丰玥一笑上楼,“睡觉吧。”
  惠明翻腾了两下,没睡着。一会儿他打开手机,搜索,“健身器材”。
  第二天五点,惠明就起来了,他决定奋发图强。用最轻的声音把厨房卫生间门厅做了一番彻底打扫,然后出去买油条。
  丰玥换好衣服下楼来的时候,早餐刚好端上桌。
  丰玥看了眼厨房,问:“你几点起的?”
  “五点。”
  “五点?你上学的时候五点起来过吗?”
  “没。”惠明实话实说。
  丰玥点头,“很好,劳动改造很成功了。加油干小伙子。”
  惠明喝了一口水,说:“我等会儿去超市买点东西,丰部长,你说你不能离开这,那以前家里这些日用品你都哪儿买的?”
  “从前有跑腿的,后来有外卖,我最多就去街口买个油条豆花。”
  “那丰部长,等会儿我能不能去接了武阿婆回家?然后今天可能得帮她准备搬家,还有处理拆迁款的事。”
  “去啊,昨天你大半夜跑回来干什么?这些事直接去办就好了啊。”
  惠明:“……”
  昨晚是谁一脸不开心,还命他一大早就得出现在营业部的。
  “我还以为你昨天不高兴了呢。”惠明说。
  丰玥想起来了,“嗯,就是不高兴了。那老东西,没安好心,还嫌我裙子短,要不是要借营业部打电话,她就能直接骂我骚货。”
  她今天穿一件香云纱的红旗袍,看起来端庄温柔,金色手链挂在雪白腕子上,不时跟桌面磕出声响,就像个大家闺秀。
  然而说话依旧那么糙,惠明现在已经习惯了丰玥时不时语出惊人的说话方式,看着她说:“丰部长,我觉得阿婆不是那样想的。”
  “管她呢,反正你快点把她的事办好了,回来工作。黄昏的时候要回到营业部,今天我们要送快递。”
  “好,我尽量早点回来。”
  惠明到老七家的时候,昨晚相敬如宾的老太太跟老七家阿姨反目成仇,仇视地看着彼此,要不是阿姨拿东家的工资,早对骂起来了。
  老太太又呈单方面战斗状态,“我就用下你们的盆怎么了?洗一洗不就好了,屁大点事,有钱人怎么了哦,有钱人了不起哦,这么有钱怎么不直接把盆扔了啊。”
  老七在卧室里睡得死猪般沉,雷打都不动。
  惠明赶忙拉住老太太,说:“阿婆,你怎么了?”
  老七家阿姨气得够呛,一指地上那盆,说:“一大早就自己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回来之后竟然在卧室烧纸,哪有在人家家里烧纸的啊,这是把别人家当成什么了?”
  惠明一下了然,阿姨气的必然不是那盆,而是老太太在自己家里烧纸的恶劣行径。
  “不好意思啊阿姨,是阿婆心急了,太抱歉了太抱歉了。”
  “这都什么社会了,还讲这些封建迷信!”
  惠明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老太太说的。
  老太太理直气壮,“在家里烧个纸怎么了?能招鬼还是能招魂?迷信思想!”
  老七家阿姨张大了嘴,“那您要是不迷信,您别烧啊。”
  老太太一摆手,一副说不通的样子,说:“跟你说你也不懂,走吧小明。”
  ☆、十一
  老太太不知道,或者是清平日子过久了早忘记了,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孤魂野鬼。
  游荡在人间,既无法进入地府,又无法被人间收纳。没有组织没有纪律地飘在两个空间的夹缝之中,时不时被某些不可控的力道推到人间吓个人,成为人们口中的,脏东西。
  就在惠明真诚道了歉,带着老太太坐车回欣庄的时候,老七家,一个富二代的豪宅里,出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灵异闹鬼事件。
  阿姨在老太太走了后,气哄哄地拿起那个盆,下楼去扔得远远的。
  老七父亲由于动了个手术,携夫人到别墅静养去了,所以偌大豪宅,有那么一会儿,就只有老七一人在家。
  他浑身上下就挂着一件小裤衩,肥腿弯曲跨在被子上,抱着被子做春秋大梦。忽然他裸露在外的身躯感觉到了一阵凉风的摧残,他迷迷糊糊醒了,骂了声娘,起来关窗户。
  关了窗一转头,“——啊!”
  坐在床上的女孩千真万确看见了老七喉咙处的小舌像动画片里的小人一样在颤动。
  老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了自己的私处,指着床上的女孩,“你你你,你是谁?”
  女孩好像不会说话,捂着嘴笑。
  老七忽然发现问题,就算是体重再轻的人,坐在他的大软床上也得有一点点凹陷吧?这女的,他妈的就跟没体重一样,虚飘在他床上。
  她头发打绺,一条一条缠结在脸上,满脸血污,歪着头看老七。老七疯了,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齐天大圣孙悟空,快来救救我老七啊。
  女孩子忽然扭头,探手去拿枕头,老七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穿透了枕头,好像被枕头吞了一样。然后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拔出来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老七脑子里维持正常思维的神经咔呲一声,断了。
  他疯狂向门外跑去,端的是屁滚尿流,在门槛上重重一跌,摔了个大马趴。他忽然屏住呼吸,开始一心一意地装起死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悄悄呼吸了很多次之后,听到房门那里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他赶忙爬起来,要是被阿姨看见他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深吸气扭头一看,房间里空空如也。那个小女鬼不知道哪里去了。
  老七拉开衣柜穿了衣服,百忙之中把裤子穿反了也没发现,拿了手机就往外走。
  阿姨见了他说:“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去公司。”老七黑着一张脸说。
  “先吃了早饭吧?”阿姨纳闷什么时候老七上班这么积极了,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嗷呦,你都不晓得昨天那个惠少爷带过来的老太太啊,那叫一个老流氓,大早上自己跑出去买了纸钱……”
  老七正要往外走,说不在家吃,一听这话顿住脚步,问:“在咱们家烧纸钱了?”
  “可不是吗?还不让人说,你说恶不恶心人?”
  老七痛苦地呻.吟一声,妈的,这混账老太婆!
  惠明刚带着老太太上大巴就接到了老七的电话,老七一嗓子没把惠明手机吓掉了,“明明!我见鬼了!”
  “青天白日的,你别瞎说。”
  “是真的啊,一个小女鬼,穿一套灰色衣服,就坐在我床上。我怀疑是你那个朋友的妈,在我家烧纸,给引来的!”
  惠明倒吸一口气,老太太刚才那掷地有声的话怎么说来着?封建迷信!在你家烧个纸,能招鬼还是能招魂?
  这么快就打脸了吗?我的天。
  “你等着,我跟我们部长问下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你也别怕,大部分鬼现在都接受了教育,挺好的。”
  “我靠,那一个小鬼,就冲着我嘻嘻笑,我能不怕吗?我不管,你点的火,你负责灭。反正你得给我把这小鬼给赶走了,不然咱俩就友尽。”
  惠明摸摸后脑勺,怎么想,丰玥的专业都不是驱鬼啊。
  “那,那我想想办法。”惠明挂了电话看老太太,她眯着眼在假寐,惠明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老阿婆就是个闯祸精啊。
  丰玥正在接受今日份快递,忙到起飞,明白怎么找了个小部员为什么这些活她还要自己干,对惠明的不满呼呼地发酵。
  可巧惠明电话来了,丰玥没好气,“你送完那老婆子快回来听见没?”
  “嗯,丰部长,安排好了我立刻就回。我想问一下啊,假如一个人家里出现了鬼,应该怎么处理?”
  “问我?我怎么知道!找驱鬼的啊。”丰玥挂了电话拿起一张登记快递的纸,往火盆里一丢烧了,等在阴间的一个骑手立刻上路,进丰都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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