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节
不过,云苏也不坚持了,扭头对弥月说,“棋不要收。”
弥月应是。
云苏站起身,冲倾心说,“去通知厨房摆膳,再去喊别的人一起过来吃饭。”
倾心应一声,下去了。
晚上这顿饭吃的很和气,段萧全程不说话,只管填饱肚子,苏八公、苏进、苏昱、苏墨会与风泽聊天,偶尔云苏也会插几句,吃完饭,云苏不喊段萧,段萧也不去接着下棋,二人似乎都忘了那一盘棋,可怎么能忘?那棋就明晃晃地摆在怀兰院中间呢。
云苏踏进院中,看了一眼那棋盘,收回视线,进屋。
风泽记着白天段萧说的话,要今晚一定留在怀兰院,是以,在云苏走了之后,他也想了一个借口,去怀兰院,只不过,去了之后虽然弥月好脾气好态度地接待了他,却迟迟不见云苏。
风泽对弥月问,“我表哥呢?”
弥月道,“王爷今天有点累,已经先睡下了,五少爷找王爷有事吗?”
风泽道,“就来找他说说话。”
弥月笑道,“那等王爷明日醒了,五少爷再与他说吧,王爷歇下了,我可是不敢进屋喊的。”
风泽眉头蹙起来,好半天才郁郁地说,“好吧。”他站起身,往那道紧闭着大门的堂屋看一眼,甩了一下袖子,走了。
等他离开之后弥月脸上的笑就收了。
倾心从暗处走过来,对她问,“王爷既知道这个五少爷有问题,为何还让他住下来?”
弥月道,“就算有问题,那也是主公在意的血亲,王爷只能自己担着,再者,主公是什么人,他哪能不知道五少爷的心思?只是这心思上不了台面,也就没管罢了。”
倾心抱臂,微微靠在树干上,仰脸望天,“姓段的与宋姑娘分开了,今晚就行动吗?”
弥月说,“王爷还没发话。”
倾心唔一声,又闪身退开了。
屋内,云苏又让夜辰给他上了一次药,上药的时候衣服是脱下来的,夜辰在白天已经观察过云苏的两边衣袖,确定了哪一边儿衣袖里装着药瓶,现在夜辰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的把药拿到,云苏实力强大,耳力惊人,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还真是一想一个心惊胆颤。
夜辰不敢妄动,但也得抓紧机会,云苏若不是要给自己背上涂药,是不可能宣他进来的,平常这个王爷的日常起居都是倾心跟弥月伺候的,今天之所以喊他,大概是因为要脱衣服的缘故,所以,若云苏的伤好了,不再需要上药,那夜辰就没机会了。
夜辰一边儿给云苏上药,一边儿暗想方法,镇定非常。
上完药,见云苏将衣服穿戴好,夜辰就要退出去,云苏却将他喊住,“陪本王去一趟花萧府。”
听到花萧府,夜辰一愣,张嘴就问,“王爷要去花萧府?”
云苏道,“嗯。”
夜辰问,“都这个点儿了,王爷去花萧府做什么?”
云苏轻轻地往他瞥去一眼,心想,做什么?自然是让宋繁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成为他的女人,花萧府?呵,他要让她在她最快乐的地方承他恩宠。
云苏淡抿薄唇,不言,袖子一扬,出了门。
夜辰只好跟上。
花萧府里,宋繁花白天从苏客府回来后就没消停过,王七和杨豹将院中全部布下暗军的最精密结界,这结界,进来容易出去难,对一般人来说,或许是有进无出,但对云苏来说,就不好说了。
王七很是苦恼地看着宋繁花,“上次在颜华山,你要设伏云苏,害得我们暗军差点全军覆没,这次又对云苏设伏,我真担心上一次没有酿成的悲剧会在这里发生。”
宋繁花背手站在厅前的阶前,一边看月色一边肯定地说,“不会。”
王七撇嘴,“不信你。”
杨豹也露出弱弱不信任的眼神。
宋繁花收回看月亮的视线,看向他们,笑道,“我只是让你们用结界困住他小片刻,不让你们直接对上他,等会儿你们谁也别动手,自有人杀他。”
王七问,“谁?”
杨豹也好奇地问,“谁有那能力能杀了云苏?”
宋繁花淡淡一笑,风吹起她不太长的发丝在脑后摇摆,她没穿裙,一身劲装,雪白的脸印在夜色下有一股逼仄的冷艳的美,她双手缓慢往后一背,风清云淡地笑道,“我啊。”
王七一愕。
杨豹也是一愕。
二人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宋繁花大怒,“你们笑什么笑!不相信我能杀了他?”
王七手臂撑着墙壁,稳住自己笑的发颤的身子,对她说,“你若死了,我们暗军就没首领了。”
宋繁花瞪他,“乌鸦嘴。”她一脚往他腿上踹去,“滚。”
王七立刻闪身滚了。
杨豹说,“我也走了。”
宋繁花道,“守好结界。”
杨豹嗯一声,跟随王七后面离开。
宋繁花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屋,像往常一样脱衣、上床、睡觉,这一夜她没让环珠和绿佩伺候,也没让她们近白鹭院,她很清楚,一旦她一落单,云苏必然会神秘降临,只是从哪里来,不知道,但他总会进她的卧室,近她的床畔。
这个男人,惯爱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宋繁花脱了劲装挂屏风上,里衣雪白雪白的,却穿的很紧,躺床上之后就把灯熄了,然后闭眼睡觉。
睡到晚上,月沉如水,暗无天日,屋外六月的风徐徐的飘,一群一群的白鹭也窝翅而栖,沉入梦乡,宁静的夜,美好的让人不忍打破,可偏偏,就是有人非要让人不痛快。
云苏踏风而来,宽袍仙姿,却做了梁上君子。
夜辰随在他身后从墙头跃下来,脑门一头黑线,他一开始虽不知道云苏来做什么,但此刻,见他进了白鹭院,而白鹭院里,如今住的除了宋繁花,不会再有别人了,他家少爷不在,是以,云苏能来干嘛?夜辰鄙夷地瞪了云苏的背影一眼,却是老实本分地跟在身后。
云苏进了院子,对他说,“侯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夜辰沉声应道,“是。”
云苏推门而入,大敕敕的,毫不避讳,大概他觉得,就算这里有人也拦不住他,就算宋繁花听到了门声,看到他来了也拿他没辄,她如今,只剩被他欺负的份儿了。
宋繁花本来就没睡,是以,门声一响她就听到了,她虽然猜到云苏会来,可云苏真来了,她还是吓了一跳,手摸住枕头下的短剑,不动声色。
云苏走进来,手一扬,又把卧室的门关上,关上后又手一扬,屋内灭的烛火全部都自燃而起。
云苏没近床,两手撩起裤摆坐在了桌边,对着那道垂下来的床幔说,“没睡就起来。”
宋繁花没应。
云苏也不急,就极有耐性地等着,等了半天,不见床上的女人有动静,他又笑了,“或者,你真的想让本王去床上抓你?真这样的话……”
他慢慢撑着手臂站起身,似乎真的要去床上抓宋繁花,只是,还没完全站起来,忽的一记冷光闪面,一柄短剑从床幔深处飞来,直打向云苏的脸。
云苏抬手一挡,剑被袖风挡在了外面,又失重落在地上。
宋繁花听到了兵器落地之声,呼的一下子将床幔拉开,怒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云苏挑眉,看她一眼,目光在她的衣服和脸上逡巡了很久,这才默默垂下,又重新坐进椅子里,从容不惊地说,“你睡熟的呼吸跟没有睡着的呼吸不一样。”
宋繁花一噎,却是冷笑着抱臂,靠在大床一侧的柱子上,“如此说来,王爷连我的呼吸轻浅都闻得出来,那也闻得出来今夜你必死无疑了?”
云苏道,“你杀不了本王。”
宋繁花冷笑,一脚抬起,银针忽飞,云苏坐定不动,椅子却在身下行走如风,避开银针的同时,直往床上的宋繁花而去,就在快接近宋繁花的时候,忽然脑中警铃大作,下一秒,他立马要退开,却不想,坐在床上冷漠不动的女子飞身扑来,那一顷刻间,云苏只感觉眼前一花,有美丽的容颜绽放在眼前,有樱花香开在唇瓣,有渴望的柔弱软香袭上胸怀,他大惊,“你!”下一秒,眼前的容颜忽换,变成了柳纤纤,他又大怒,正要推开,却又忽闻一声娇笑,唇上一热,又是熟悉的香气,云苏大惊大怒,压根不知道宋繁花何时给他下了这样的毒,醉暖香?不可能,他早年中过一次,自此就再也不会受此香迷惑,为何现在……
云苏猛地出掌,掌风毫不客气地打向眼前的女子,只是可惜,他如今心性不坚,是以,在看到眼前女子的那张脸后,掌风硬是落不下去,或许,他不动情,没人能近他的身,他今天没在书房受段萧那一脚害得内伤,也不会被此香所惑,可偏偏,他日思夜想渴望着一个女人,渴望的心神俱焚,所以,一刹时,被眼前的女人迷惑了。
云苏失了先机,在生存与慾望之间凶猛斗争,最后还是意志力强大的压制住了那股慾望,转身就走,脚步如风。
只是,进了这道门,宋繁花焉能让他再出去?
一柄剑,黑森森的,宛若勾着地狱之魂,咻的一声挡在了云苏的面前。
云苏先是一怔,继尔慢慢抬头,看向前方,前方站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来没出过剑的沈九,宋繁花看着沈九,对他毫不留情地说,“斩了他。”
云苏看着那把剑,心头有一股控制不住的邪念在滋生,那邪念催动着体内的醉暖香吞噬着他的意识,云苏顿感不好了,当机立断,立刻伸手点住全身内穴,止住毒香乱泄,被这奇怪的剑干扰。
云苏看着宋繁花,一字一句问,“是不是不杀了本王,你就不会善罢甘休?”
宋繁花冷笑,“是。”
云苏问,“为何?”
宋繁花看着他,一时间,沧海桑田,前世今生,不共戴天,她缓缓笑道,“大概我与王爷,生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存在,若你非要知道原因,那就去问……阎王爷吧。”
一句阎王爷,一语双关。
云苏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半晌后,又问,“段萧是故意住进苏客府的?”
宋繁花道,“是。”
云苏又问,“你也知道他在书房与本王打了一架,那一架是他故意的?”
宋繁花又道,“是。”
云苏问,“你也知道本王今夜必然会来?”
宋繁花又道,“是。”
云苏忽然一笑,“先让本王受伤在前,又故布迷阵在后,引我入床,那醉暖香是下在银针上的吧?在你射出银针往本王打的时候,那粉末随着空气的强大磨擦之力渗入空中,九根银针,大概你用了不少醉暖香,而本王在京城喝了你的酒,那一次本王没事,你大概就认为本王能抗这种毒,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用自己迷惑我?在本王中了醉暖香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乱了本王的心?”
宋繁花拍手笑赞,“王爷不愧是王爷,中了这么重的毒还能面色不变,还能这般理智地分析前因后果,真是让人佩服,不过,”她冷冷一笑,“这一次,你再镇定都没用了。”
云苏淡笑,“是吗?”
宋繁花冷哼,“受了严重的内伤,你提不起十成十的功力了吧,今夜势必要将你斩杀于此!”
云苏扬眉问,“哪里来的醉暖香?”
宋繁花哼道,“你觉得我会对你说吗?”
云苏看着她,忽然开口说,“你过来。”
宋繁花站定没动,只对沈九说,“动手。”
沈九不应话,手指一起,那柄黑森森的剑便离鞘而飞,剑一出,阴风忽现,鬼哭狼嚎,竟是天地悲泣,闻之丧泪的鬼剑,鬼剑一出,阴阳定格,宋繁花见状,九环镖立刻脱手而出,配合鬼剑,摆出九极封阵,门外是百名暗军摆的生死结界,门内是鬼剑逼命,九极封路,云苏危亦!
而同一时刻,隔了几条街的苏客府内,在感受到了九环镖的出动后,段萧伸手,放出手中白鹭,白鹭翩翩飞过,掠过城门上空,落在夜不鸣手中,夜不鸣拿到信,连夜喊了肖璟和薛少阳,斩杀沈扬,沈扬虽厉害,可肖璟不是等闲之辈,薛少阳不是等闲之辈,夜不鸣更不是等闲之辈,沈扬以一抵三,最终战败,死于沙场,一百多名正武军遭到血腥屠杀,死亡急令从门外发出,直往苏客府,苏进、苏昱、苏墨连夜被惊醒,亲率苏府幕兵,前往增援。
苏八公穿戴整齐,踏进了段萧的院子。
而偏巧,今夜风泽没能留在怀兰院,与段萧住在一个院子里,是以,苏八公一来,便对上了风泽,这对刚认亲的祖孙,彼此对视间,是忠了血脉亲情还是全了赤胆忠心?
陵安城主府里,安逸山在得知苏进、苏昱、苏墨出了城之后,立马吩咐手下,关闭城门,一场烽火之战,自此拉开。
白鹭院内,云苏面对里三层外三层的惊心设伏埋杀,脸上丝毫都没慌乱,他只是平静地对着宋繁花说,“你想如愿,想让本王死,那你就过来,除了你,没人能杀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