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以彼之道

  齐正言表情失控,异常精彩,沉默片刻,低声问道:“鬼影剑?”
  “是。?。。”孟奇一脸无所谓地喝酒吃肉。
  齐正言再次沉默,没有去问李遂的下场,他以鬼影剑成名,剑不离身,剑若再此,不是人废,就是身亡,两者没有显著区别。
  仔细算一算,扣除孟奇去武凤楼买猪头肉和酱牛肉的时间,他前往叶府,杀掉李遂,飘然离开,总共不过半盏茶!这还是他路上身法全开,而非悠然前往的情况,否则岂不是一照面就搏杀李遂,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扬长而去?
  李遂是成名多年的剑客,七窍已开,内天地小成,若能一两招之间杀掉他,这份实力绝对超过部分九窍!
  “我才从地窖中找出这坛酒……”他低低说了一句,伸手接过李遂的鬼影剑,摸索着剑锋,就是它挑断了自己堂弟的手筋脚筋,让他断了武道之路,若非下次轮回是死亡任务,他都打算找一找什么药物能痊愈这种伤势了。
  “嘿嘿。”孟奇笑了一声,要的就是齐正言这种反应,酒没开,人已杀,血未冷,这才是剑客范儿。 齐正言将鬼影剑递回给孟奇,这是他的战利品:“李遂被杀,你又初至,叶家肯定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怕什么?”孟奇不甚在意,再次斟了一碗酒,这桂花酿入口清甜,回口火辣,端得是好酒。
  齐正言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孟奇灌下酒,夹了一粒齐正言准备的蚕豆,咀嚼了几下才道:“表哥,你没有大派弟子的自觉啊。”
  “嗯?”齐正言微微皱眉。
  孟奇笑呵呵道:“浣花剑派不是少林这种佛门清净之地,必须以教义和经典为重中之重,肯定会首先维护自身的世俗利益。”
  “你在邑城,就是浣花剑派的象征,虽然没有权利也没有势力让叶家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回护凶手,毕竟你堂弟非浣花剑派弟子,但若反过来,他们又何曾敢上门动手,逼迫你交人?这形同对浣花剑派宣战,纵使周郡王家也不敢冒此全面冲突的危险!而且他们也不会想惹出六扇门,将事情闹大。” “不管你师叔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收了什么好处。一方主事被杀,他绝对没法再隐瞒,纸保不住火的。”
  齐正言微微颔首,还有点疑虑道:“若是有证人证物指证你……”
  “哈哈。”孟奇笑着摇了摇头,“当初你堂弟被挑断手筋脚筋,不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叶家怎么说?说你们罗织罪名,买通证人!如今这句话可以原话丢到他们脸上,谅他们不敢闹大。让浣花剑派再派人手来。”
  “大派弟子。若是怕这怕那,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只有强势,才能让他们记起你背后的浣花剑派,记起镇派神兵,记起诸多外景强者。”…
  齐正言释然道:“我在门内是普通弟子,一直小心翼翼,做事谨慎,到了外面,也是如此,却忘了本派的地位名声。”
  孟奇再喝一碗酒:“表哥,放心吧,退一万步讲,若浣花剑派连类似事情都不撑腰,那你还何苦待在这种受气门派?早日跟着我浪迹天涯,快意恩仇好了。”
  “这我倒是相信本派会维护弟子。”齐正言神情略微放松,老实说,他之前不强势,也是怕门中派来帮手,反而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不过现在有“表弟”小孟,遇到需要光明正大动手的事情,就由他出面,自己暴露危险大降。
  孟奇内功已高,区区桂花酿,越喝眼睛越亮:“表哥,你师叔处事很有问题啊,不知是胆小,还是别有原因?”
  “或许年纪大了,想着退路,想着养老。”齐正言猜测道。
  做主事捞银子,肯定得分润上峰,打点知情者,自己亦得享受,而且也不敢太过分,太明目张胆,否则容易被发现,一年下来,能买个几十亩地,置个新屋,就算不错了,纵使齐正言的师叔占据好的田地和店铺,由于此处没有矿山、药园和炼器坊,也不会比他多太多,所以,若想年老体衰之后给子孙留个富豪之家,就得另想办法了。
  “也是,嗯,也可能他老而昏聩,想着息事宁人,想着自己能解决唐家之事,怕禀报上去被怀疑无能而调走。”孟奇轻轻颔首。
  这种排除浣花剑派势力的行动,肯定不会诉诸明面上的暴力,否则纵使邑城背靠邺都王氏本家,距离浣花剑派所在的四秀山颇为遥远,浣花剑派为了脸面也得派人强撑,只有先收拢其他势力,用不合作的冷暴力挤走浣花剑派的势力。
  如此一来,浣花剑派见面子上过得去,此地又只有田地庄园和普通铺子,不算重要,往往捏一捏鼻子就默认了,顶多事后怪主事无能,没有与当地势力打好交道。
  齐正言的师叔愿意冒事后被惩罚的危险,也要压下此事,保持安稳,除了他别有目的外,只有老而昏聩的解释了。
  齐正言点了点头,认同孟奇的话语。
  “总之,若事情出现败坏迹象,表哥你就绕过师叔,直接回信门中。”孟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齐正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老实说,若非没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想让门中派人来。”
  到时候派来压场子的肯定实力不会低,甚至可能是外景。若他事后来一句“小齐啊,你做事还算沉稳,师伯指点你两招吧”,或者“小孟啊,你剑法出众,让人技痒,不如我压制实力,和你比一比剑。咦,你怎么会金钟罩……”如此事情就麻烦了。
  孟奇重重点头:“如果我们能自己解决,当然不愿意惊动山上,只是作为最后的退路,让人顾忌的背景。”
  说话间,外面忽然变得吵闹,一名伙计敲门进来,慌张地道:“齐主事,叶家之人来讨凶手!”
  他又害怕又好奇又敬畏地偷看了一眼孟奇。齐主事的表弟居然不声不响就杀了鬼影剑李遂,还是在叶府之中,这实力,这胆魄,未免太可怕了吧!
  莫非是专程来为亲人报仇的?
  齐主事的堂弟,他该叫什么呢……
  齐正言和孟奇讨论了一阵。此时心中笃定,面无表情起身,淡淡道了一句:“等下你们告诉叶家。我表弟一直未出门。”…
  “是,齐主事。”伙计慌忙回答。
  孟奇也不换衣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摇大摆跟着齐正言出了后院,到了店铺外。
  门外站着几十个,不少一看就是武功高强之辈,为首是位锦衣玉袍的公子,二十五六岁,脸敷脂粉。眼神恶毒。
  他一看孟奇穿着青衫。直接指着他,问旁边的丫环、家丁和客卿:“是不是他?”
  丫环家丁们哪里看到了孟奇长相。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被公子一瞪,赶紧道:“是他,是他杀了李先生!”
  公子转头看向齐正言,沉下脸道:“齐主事,为何派人偷入叶府,杀我客卿,莫非这就是浣花剑派的做事之风?”
  齐正言缓步走下台阶,气势沉凝,让公子忍不住后退一步,怎么几日未见,齐主事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你们罗织罪名,找人诬陷我表弟。”齐正言也不多问,直接冷漠说道。
  公子愕然,旋即大怒:“人证物证俱在,你说诬陷?”
  “当然,我亲自陪着我表弟,半步未离,你们说是吧?”齐正言回头对掌柜伙计道。
  他眼光冷冽,掌柜伙计不敢不答:“是,齐主事的表弟一直没有离开米铺。”
  “叶三少,听到了吧?你若再诬陷我表弟,休怪我无情。”齐正言冷冷看着叶三公子。
  叶三公子咬牙切齿道:“你说了不算,随我见官!”
  “无罪之人见什么官?纵使知县、捕头亲至,也不能诬陷我表弟!”齐正言表情不变。
  “好,好!抓他去六扇门!”叶三公子怒火冲天,指着孟奇道。
  他身旁高手就要跃出,齐正言上前一步,环视他们:
  “此乃浣花剑派之地,你们想动手?”
  他再踏一步,没有情绪起伏地喝道:
  “你们想与本派为敌?”
  “你们想对本派宣战?”
  他气势逼人,叶三公子和他身边的高手连退几步,这才想起对方的身份,浣花剑派的一地主事!
  就在叶三公子想说点场面话时,孟奇忽地一笑,看着他道:“叶三少,当初我表哥的堂弟被人挑断手筋脚筋时,是你说的罗织罪名,诬陷李遂?”
  叶三公子本待回答,可看到孟奇没有笑意的笑容,内心突地一寒,想到了居于叶府深处却惨遭杀害的李遂,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冷哼一声,扭头便走,步伐极快,像是要摆脱什么附身恶鬼。
  “表弟,我是不怕,日后你外出却须得小心叶家报复,他们毕竟有镇族宝兵。”齐正言叮嘱了一句,担心孟奇托大。
  孟奇刚要回答,街头传来哭声,却是一队人拥着马车边哭边行。
  “万家人?”齐正言疑惑自语,吩咐一名伙计过去打听。
  片刻之后,伙计返回道:“回禀齐主事,是万大公子在大江上遇害,他的侍卫护着尸体返家,据说,据说当时唐二公子亦在,但被刺客击伤落水,生死未卜。”
  万家公子出门经商,自然带有护卫,只是当时他觉得有唐二公子这名高手在旁,无需保护,不方便谈事,因此没叫他们,被杀之后,护卫赶来,收敛了尸体。
  回到邑城,他们一直等待至天明,先派人回家通知,得了回应,才护送尸体入城,比孟奇慢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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