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王八说道:“如果疯子答应跟着你学,你就会治他的眼睛,他就不会瞎了。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要变瞎了,我可没这么下作。我只是觉得他当我徒弟挺合适的,跟他瞎不瞎有什么关系。”赵一二笑了两声,“可那个傻子,竟然不知好歹。好像我老赵喜欢求人,还求着他当我徒弟似的。”
王八说道:“他不愿意,是有他的原因的,他受过刺激,一个草帽人的给他的刺激太深。他才很排斥这种事情。”
“有可能不是草帽人这么简单……”赵一二打了个呵欠,突然改变话题:“你这么有能耐的年轻人,宜昌还真数不出几个,竟然知道宜昌的阴关在这里。”
王八听了,有点激动,“没什么奇怪的,全国各地的阴关都开在近水且平日人烟密集的地方。我也是猜的,我来回在西陵一路到二马路找你好几遍,才看到你。”
赵一二哼了一声,“你做事从来就是这么死心眼吗?”
“我只知道,我该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
赵一二把王八歪着头看着。眼神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躺在沙发上,努力的让自己睡觉。我每次心里很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睡觉。也许一觉之后,再醒来,烦心事都没了。
我好像渐渐睡着了,可在临睡前,我心里还在不停的想着,王八到底现在是什么样子,他真的为我去当瞎子吗。这个事情若是我们相互交换,我会怎么做。我想,我最多只会安慰他,说不定心里还会阴毒的幸灾乐祸,谁叫你小子命好,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这个想法太毒了,可是我无奈的发现,这个想法是真实存在的……
好冷,屋里太冷了,我想起身把空调关掉,可是并没有听到那个老爷窗机的轰鸣声。我懒得起来,我现在只想睡觉。什么都不去想……
“我不喜欢放弃我要做的事情。”王八对赵一二说道。
街上的行人少了,天下着雨,寥寥的行人,都打着伞,一些在街上游荡的年轻人开心的说笑,有的心情好的,还跑到江边去玩。可是江边,有好多人一处一处的烧纸钱。隐隐还有哭声传来,那是淹死在长江里的小孩的父母,来给子女送钱。
街上的行人好像比刚才多了一点。
赵一二看见王八在观察街上的行人。对他指点道:“诺,那个打伞的,就是黑色伞的,好几年前病死的,是点军的老四子来收的他的魂,他舍不得他家人,老四子在医院连续搞了几夜,都拉不走他。没办法老四子才喊我帮的忙。这个人也算是重感情,每年都在这里等他老婆老烧钱。鬼门没开,就早早的来了。”
“不是鬼门还没开吗?还没到子时啊?”王八问道。
“不一样的,鬼门开了,这街上就是鬼魂的街道。但现在还不是,这时候街上的人比鬼多。子时过了,街上的鬼比人多。”赵一二轻声说:“你在那本书看见,七月半非要子时之后,鬼才出来的。”
王八心里一凛,听了赵一二的说的话,他继续打量那个打伞的人,那个人(鬼)静静的站在一棵树旁边,安静的站着,黒伞把他的上半身都覆盖,人(鬼)和伞都立在淅淅的雨水里,一动不动。
“还等什么哦。”赵一二不屑的说道:“每年都来等。他老婆头三年,每年今天都来烧纸,哼哼,选这个地方烧纸,这地方应该和他们有很深的渊源,这可不是该烧纸的地方。”
王八想着,说不定就是他们在这里认识,或是男人未死的时候,两个人在这里有过美好的回忆。
“他老婆第四年就没来了,可是他还是每年都站在这里等。有什么等头,死都死了。记挂这么多干嘛。难道他老婆守他一辈子啊。”
王八听着赵一二念念叨叨的说着,忽然醒悟,赵一二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他不想说疯子的事情。
王八对赵一二说道:“赵先生我想问你,疯子的眼睛到底会不会出问题。”
“出了问题怎么样,不出又怎么样?”
王八明白了,赵一二其实很在意疯子不愿意跟他学手艺。赵一二的心胸也不是那么宽广。
“这世上,有谁愿意做个瞎子呢。”王八说道。
“徐老弟瞎了好啊,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他一样的变瞎,他若是瞎了,虽然看不见阳世间的东西,可阴间的东西,能看的明白透彻,比我看得都多,到时候,他就是湖北四川数一数二的术士,受同行敬仰的。”
王八愣住了。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本事。”赵一二挠挠头,“竟然不愿意。”
王八心里一紧,他弄不明白到底是赵一二会找个瞎子当接班人,还是当了他的徒弟后,会变成瞎子。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王八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的纠缠。
“我能代替他吗?”
“能啊,不过你要和他一样,也许会变瞎。”赵一二轻松的说道:“你变瞎就是真的瞎了,你不具备他的生辰水分。他与生俱来的命格,你没有。你瞎了后,所有的法术,都得跟常人一样,一步一步的去学。”
王八愣着。心里在犹豫。赵一二说的太现实了,虽然他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能一下子接受。
“你要想好哦……”赵一二提醒他。
第131节
——我醒了。是的,我又醒了。
我冷,身上好冷。我冻的全身发抖。屋里气味很冲,那个死丫头用的粉底,飘得屋里到处都是,我咳嗽得差点喘不过气。一股摩丝的酒精味道,把我的鼻腔烧的火燎一般。
我得快点出去。不能呆在这里。
我走到王八的卧室,翻他的衣柜。拿出一条羊毛裤,脱了自己的西装短裤打算穿上,可还没套上去,羊毛的静电就打的我浑身战栗。我惨叫一声,把羊毛裤扔掉。只好继续翻弄王八的衣柜,找出棉质的秋衣秋裤,找了三条,我一一套着穿上。这才稍稍暖和点了。我身上不再发抖。
我得出去了,我要去找王八,我不能让王八顶替我。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我欠他的确情。我怎么也要阻止他这一次。
我把我的行李箱打开,草帽正放在箱底。我把爱惜的把草帽抚摸两下,戴在头顶。然后带上口罩……还有墨镜。差点忘了……手套。
我轻轻的走出门。并不是我怕打扰到谁,而是我从来就是这么轻微的动作。任何动作都是如此,从来如此。
我走到了大街上,天上的雨很小,但一丝一丝的水汽还是慢慢浸润我的裸露皮肤。我的额头如针扎一样。
街上的光线太强了,路灯太刺眼,隔着墨镜,我仍然被扎的眼泪横流。可是我还是要把口罩掀开一点,我要闻王八身上的气味。王八的味道我很熟悉,他喜欢用一个很不知名的须后水。我把信子吐露出一点。
空气里无数气味的分子,汹涌的粘附在我舌头上,雨水中二氧化硫的味道、绿化带的泥土肥料味道、下水道里动物尸体和污水混合的腐败味道……烧汽油汽车的尾气,最让我无法忍受,我开始呕吐。
我追着王八身上的须后水气味,慢慢的在街道上走着。不时一辆汽车从身边开过。晃过的汽车车灯,让我痛苦不堪。我也许没有精力去找到王八到底在那里了。
我蹲在地上,喘着气,只能轻轻的喘气。
我打起精神,站起来,继续走着。王八的味道还在,他没有在这里拦到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