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本王要雇你
原以为晋王爷对她的态度,已经够叫他担忧了。
没曾想,起行之时,太子竟然也特地叮嘱了一句,叫人吩咐说,不用她骑马了。
传一句话的事儿,寇七郎完全可以交代给旁人去做。
可是他不想转交旁人,他想亲自看看她,看看她得了太子特赦,会是什么表情?
会欣喜?会忐忑?还是会因为他,而略有几分尴尬?
结果……让他失望了。
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就那么素淡如常。
……
寇七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太子车架旁的,他也不知道午后的一路上,太子和晋王爷都聊了什么。
他眼前反复晃过的都是和她相处的几许时光。
从第一次看见她在街上制服獒犬……一直到刚刚。
寇七郎觉得,他一定要私底下见她一面,他要亲口问问她,当初指腹为婚那一纸婚约,是不是让她觉得委屈了?
是不是……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份婚约?
在此以前,寇七郎从来都是自信的!他是寇家的后起之秀啊!
无论是家世,还是他个人……他从来没想过,会有女孩子不愿意嫁给他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嫌弃巨鹿来的魏家小娘子,已经是他海量了……时至今日,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太过自负了?
……
傍晚时候,整个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
“小姐,咱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吗?”冬草看着停下的队伍,看着忙忙碌碌的随从侍卫,不由问道。
这里是荒山野岭中的一块平地。
不远处是圣上的行宫,行宫里已经住了圣上,贵妃,太子,王爷,以及天子近臣……容不得他们去住。
他们就在行宫近旁安营扎寨,背靠大山,呼呼的山风冷的恍惚已经入了冬。
魏京华嗯了一声,见旁边有个年轻的侍卫,似乎没有扎营的经验,一直弄不好地上的桩子。
魏京华挽起袖子上前,接过锤子,一手扶着桩子,一手拿捶,当当当几下,就颇有技巧的把桩子砸进了石缝里。
她又接过侍卫手中的绳子,手脚麻利的在桩子上打好结扣。
“多谢……”
侍卫正要道谢,扭脸儿一看,给自己帮忙的竟是为娇滴滴的小姐。
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连谢也顾不得说,腾地起身。
还撞倒了探头过来看的冬草。
“嘿!你这人……”冬草捂着下巴,疼的龇牙。
那侍卫红着脸,局促的落荒而逃,引得一旁的同伴们窃笑不已。
魏京华倒是无甚尴尬,坦然的也跟着众人一起笑。
周遭的侍卫原本听说,今日的几次骚乱,都是因为这位魏小姐与叶家小姐冲突造成的。
对她印象并不好……所以特意安排了没经验的新手过来为她扎营帐。
山风很冷,晚一些时候扎好,就得多吹一阵子冷风。
他们吹冷风无所谓,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怕是受不住吧?受不住才好呢!明日就老实了!免得找事儿!
哪曾想,这小姑娘竟也不恼,看到侍卫不熟练,非但没有责骂,反而主动上前帮忙!
她手法熟练,动作利落,态度也这么坦坦荡荡。
倒是叫几个有心为难她的侍卫们不好意思起来……几个大老爷们儿,气量不如一个小姑娘?
臊得慌!
“小姐别忙、别忙!咱们来就行!”几个侍卫见她提着锤子还要再去钉另一个桩子,忙不迭的抢着上前。
几人合力之下,魏京华的营帐竟是这一片儿最先立起来的。
原想着,新手扎营,她的营帐必定摇摇晃晃。
可换了几个老手,她的营帐不但扎的快,而且结结实实。
山风呼啸而过,营帐岿然不动。
“进去吧,里面就暖和了,把地毡都铺上。”魏京华向侍卫们道了谢,叮嘱魏灵儿和冬草进去躲风,她却提步向远处走去。
“小姐去哪儿?”冬草缩了缩脖子。
离开京城还不到百里呢,竟冷得跟不是一个季节似的。
“我去看看贡布。”魏京华说着话已经走远。
贡布正老老实实的趴在笼子里。
远远瞧见她过来,它蹭的就跳了起来,还冲她热情的叫了一声。
引得一旁的猎犬们都跟着汪汪叫起来,热闹了好一阵子。
守在猎犬旁的,都是壮丁,猛地一看见这么纤细柔弱的小姑娘,众人不由笑嘻嘻的把眼睛都黏在了他身上。
晋王爷出了行宫遛弯儿,远远看见这一幕,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奔着魏京华就来了。
那些饲养使们听见马蹄声,也不回头,眼睛仍旧在魏京华身上打转。
晋王爷不由更加生气,怒喝道,“魏二小姐!”
魏京华一愣,回头看他。
众人这才回神,发现晋王殿下来了。
呼呼啦啦众人慌忙行礼,“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魏京华也对他福身。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他的声音简直是吼出来的。
这女孩子就不能安生一会儿吗?
她已经成功的挑起了太子的兴趣,下午一路上,太子两三次不经意提起她……
她这会儿不好好在营帐里呆着!又跑到这男人堆儿里干什么?
感情她在京都的老实乖巧,都是装的啊?装的!
“回王爷,小女来看贡布。”魏京华指了指笼子里的大犬。
凶悍的大犬,冲着她的手指,猛地张开嘴——
晋王爷吓了一跳,心头都是一紧。
却见巨犬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又趴着笼子,似乎想出来撒欢。
他吁了口气,“这理由也算正当,把它带出来溜溜吧。”
能亲自溜溜贡布,魏京华心情不由大好。
只是晋王爷一直不近不远的跟着,叫她有些不自在。
“王爷去忙您的吧,小女遛一会儿,就会把贡布送回去的。”魏京华冲他福了福身。
“你还真是过河拆桥啊!”晋王爷轻哼一声,她以为他就是为贡布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一人牵着大犬,一人骑着马,就这么沿着山林走了一阵子。
渐渐远离营帐,人声也远了。
晋王爷忽然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你最擅长什么?除了训狗和针法,你还会别的吗?”
魏京华挑了挑眉梢。
“如果你最擅长医术,我可以举荐你去做医女……”晋王爷吸了口气,皱紧了眉头,“但医女是贱籍,三教九流,行医者……”
他无奈的笑了笑,其意不言自明。
魏京华也冲他一笑,天光昏暗,炊烟渐起,女孩子的整张脸庞却忽而都明亮起来。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高尚卑贱,我就是想自由自在,不用被人践踏,也不用去践踏别人。”
晋王爷被她的轻快的语气,淡然的笑容晃了眼,一时没回过神来。
“其实我最擅长的不是医术,而是接受挑战,完成使命。”她轻声说着,目光似乎落到了很远的地方。
幽幽的语气像是在回忆着过往。
她的过往……跟着师父学做一个合格的城市赏金猎人。
他们看似普通平常,却又神秘莫测。今天可能是公司白领,明日就提着酒瓶跟一群混混在油腻的大排档里厮混……
看起来居无定所,漂泊无依。
可那样的日子,才是让她觉得最安心,最安全的。
她一路跟着师父,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菜鸟,到能独当一面,赏金最高的首席弟子。
这一路,她经历了太多,也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她一直告诉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佯装”魏家二小姐,不要被人识破。
次任务,乃是帮刘氏一家报仇,让楚氏付出代价!
如今看来,她的目标已经快要达成了,楚氏差不多已经丧失还击之力。
她身体里接受挑战,赢取赏金的血液,又在蠢蠢欲动。
她不想要什么安定的生活,更不想永远死守在内宅后院,顶着某某夫人的名头,耗尽自己的人生。
她死了,又活过来,多么不一般的经历。
她怎么能把自己的人生,荒废在内宅后院……与几个女人勾心斗角上呢?
她注定要做点不一样的事。
如今的秋猎,就是她蛰伏这么久,遇到的最好机会。
殷岩柏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望着远方,也不知想起什么过往,眸子里竟迸射出兴奋的光芒。
他忽然觉得,她就像一颗璀璨的星辰,明亮,却遥不可及。
“这是什么鬼话?擅长接受挑战?完成任务?”殷岩柏烦躁的挠了挠头,她怎么不按路数回话呢?
她在巨鹿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这叫他怎么帮她?
“完成谁的任务?”他喘了口粗气。
“雇主。”她笑着,低头看着跑来跑去的獒犬。
殷岩柏若有所悟,所以她为圣上训犬,就是把圣上当做布置任务的雇主?
她今日故意接近太子,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靠谱的,长期的雇主?
“那岂不是,只要付得起酬劳的,都可以做雇主?”殷岩柏眼中一亮,猛然问道。
“良禽择木而栖,”魏京华笑着摇头,“受雇佣者,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本王要雇你,佣金随你开!绝对不会触碰你的底线!”殷岩柏信心满满,摸着下巴,笑都绷不住荡漾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