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最终闻牧舟说:“是有点意外。不过,我很为你高兴……”
  “我不要你为我高兴。”一直对他低眉顺眼的申海突然咬牙道,却舍不得说半句重话,想抱抱他又不敢,绷紧四肢憋得眼眶发红,“你现在不接受没关系,但你不能剥夺我继续追求的权力。”
  闻牧舟目光有些茫然,叹息道:“申海,迷途知返。”
  “我不。”申海试探着向他靠近了半步,“如果我非要解释刚才那幕,教授你不会不听吧?”
  闻牧舟被逗得一乐,径自转身慢慢往回走去,妥协道:“那你解释吧。”
  “嗳。”申海又笑了,迈开长腿跟上了他。
  ——
  “你……”洛宇嗫嚅道,“我……”
  他本想就刚才窥见的场景追问几句,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并无立场询问什么,只能苍白地改口道:“我不是故意看见的。”
  魏晋自从与他照面就进入了呆滞状态,面上没有表情,思绪却在超速飞转,分析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学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洛宇忙不迭地解释道:“有个同学约我过来借她笔记,结果她一直没出现,我为了找她,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
  “一直没出现?”魏晋联想到申海之前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引到这里的举动,顿时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而且看这阵势,主谋还不止一个。
  谁会这么费尽心机为自己的感情问题操心呢?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芝。但是王芝明明已经为这破事跟他闹翻又和好了,没道理无缘无故再作一次死。除非,在彼时与此刻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不知情的事?
  魏晋脑子烧得快要冒烟,按兵不动地收集着更多信息:“那你听见了多少?”
  洛宇挠挠头:“隔那么远,真没听见几句……”他迎着魏晋怀疑的目光,不自在地补充道,“那个人好像在对你告白?”
  魏晋顺着不知何方神圣撰写的剧本说:“算是吧。他最近感情受了点挫折,一时冲动。”
  不对啊,魏晋想。申海明明是反对自己跟直男纠缠的,怎么也会参与进来?
  洛宇纠结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答应了吗?”
  魏晋心里顿生疑窦,因为以他对洛宇的了解,对方现在应该对自己的感情生活避之不及、生怕引起什么误会才对。但他还是回答:“没有,我让他冷静一段时间。”
  “哦。”洛宇神情莫测,更加缓慢地问,“那你……你喜欢他吗?”
  魏晋目瞪口呆。
  这八点档电视剧一般的台词是怎么回事!
  不太对劲啊!早就撇清了关系,难不成还要杀个回马枪?为什么?吃错药了?
  而且照这么看,背后主谋其实是洛宇?魏晋晃晃头,立即否定了自己。洛宇肠子跟人一般直,哪里下得出这么大一盘棋。但就算他没有参与策划,棋却是为他而下的。有人在把他推向自己,而且目前看来,卓有成效。
  魏晋一时间心跳加速,如临大敌,绞尽脑汁地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心头一时间喧嚣纷扰,一时间却又空荡荡的,仿佛刚刚拟定的七十二条兵法全数扔进了火里,烧出一股倦怠的灰烟。
  ——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却非要尔虞我诈步步为营地算计他。
  魏晋做了个深呼吸,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直说道:“我不喜欢他。”
  洛宇闻言好像松了口气,然后攥紧拳头,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有些话,我本来没打算今天说,本想再等一段时间……但恐怕来不及了。”
  他双唇一张正要开口,却被魏晋猛然抢了先:“学长,今天的事情你就忘了吧。”
  “啊?为什么?”
  魏晋后退一步,平淡地说:“这是一场戏,演给你看的。”他定了定神,以支撑自己说下去,“我不知道导演是谁,但我知道目的是刺激你。”
  洛宇的反应如同花了吃奶的劲儿吹起的巨型气球被人一针戳爆。
  他不傻,被提点一句,脑中回放一遍事件始末,也就明白了过来。
  魏晋看着他阵脚大乱的模样,心头滋味说不出是欢喜还是伤感——看来洛宇刚才真的是想告白。不管是因何缘由、被谁蛊惑,他竟然真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魏晋一瞬间有种死而无憾的错觉。
  “学长,你还不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吧?”魏晋笑了笑,“一直没告诉你,我从高中就开始暗恋你啦。”
  那时暴烈的阳光冲洗着操场,晒得人眼前全是晃动的光斑,像一个梦境。瘦高个儿的少年自梦境中打马而过,落下一道模糊的流影。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魏晋问。
  洛宇摇摇头。
  “意味着从我们认识那天起,我每分每秒都在算计着如何掰弯你,让你喜欢上我。很多你以为是自然发生的事,其实都在我计划之中。”魏晋言辞越恳切,越把自己说得心如刀绞,“就像你刚才听见的,惯性使然,我到现在还是喜欢你,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但是,我不想再扰乱你原本的生活了。你不要再被迷惑了,回去……回去做你自己吧。”
  洛宇愣愣地听着,到头来竟然面色一沉,跟冷静绝不相关的句子冲口而出:“你觉得我傻到连感情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吗?”
  魏晋能投怀送抱献殷勤,可不能把保护欲塞进他脑子里,也不能把自己塞进他梦里。
  更何况,魏晋投怀送抱了吗?那些自以为苦心经营的小伎俩,早被蠢不可言的当面一吻尽数覆灭。到头来害得两人险些错过,还得靠他这么迟钝的人自我领悟。这些也就算了,他好不容易领悟了,对方还当他被耍着呢!
  魏晋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解释:“不是你傻,是我这种小人防不胜防。但是幸好,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你现在认清我还来得及——”
  “那你觉得我是承担不起被掰弯的责任?”
  洛宇被自己吓了一跳。今天说出的每字每句都脱离了常理,他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般,好整以暇的理性荡然无存。
  现在收回还来得及吗?
  这时魏晋红着眼眶说:“那本来就不是你该承担的责任啊!”
  去他的。不收回又如何?洛宇昂起头:“老子高兴!”
  魏晋的眼泪唰地下来了,还在拼命撑着说:“学长,你再想想,好好想想……你是直的啊,那次接吻你都……”
  洛宇等的就是这一句:“那我们再试一次?”
  第55章
  洛宇等的就是这一句:“那我们再试一次?”
  魏晋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被他一句话问懵了。
  洛宇也不再征求他同意,直接用行动代替了言语,跨前一步揽住他,深吸一口气,直接吻了上去。
  说是吻,其实洛宇也不知道这吻该有什么章法,凭着本能贴上魏晋的嘴唇,只觉得触感冰凉却温润,当初那股渺茫的甜味儿又散发了开来。魏晋脸上还挂着泪,整个人僵硬茫然地任其宰割。洛宇愈加肆无忌惮,将舌头直直探了进去,撬开牙关辗转厮磨,一下子抵到了魏晋的舌尖。
  湿热的,柔怯的,如同软体动物深藏的致命部位,被迫袒露于他,血肉交连处似乎还传来心脏的震动。魏晋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击,任由他勾着那块软肉投入地纠缠吸吮。
  洛宇憋得脸热心慌,才发现自己忘了换气。
  他舍不得放开到嘴的吃食,就用鼻腔呼吸,急促灼热的气息与魏晋交换,像在比试谁更烫一些。洛宇抽空撑开眼帘瞄了魏晋一眼,发现对方也双目紧闭,神情混合着震惊与恐慌,唯独没有享受。
  魏晋浑身绷紧,时刻防备着洛宇转过身再吐一次。洛宇一只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腰,另一只胳膊托着他的背,让他严丝合缝地镶嵌在自己怀里,连唇舌都亲密无间地翻搅在一起。这姿势是他在最大胆的梦里都不曾肖想过的亲昵,太过超出期待,反而显得迷幻而不真实。
  如果这时洛宇忽感反胃推开自己……
  洛宇当然不觉得反胃,但这个吻还是跟他预想中的美好有些差距,主要是魏晋消极怠工,不太给回应。
  是他吻技太差吗?还是……魏晋有心理阴影?
  洛宇忐忑了起来,顿时就进行不下去了,慢慢放开魏晋,望着对方的眼睛情真意切地说:“上次,我真不是恶心,就是太激动了。”
  “……”
  洛宇看着魏晋湿漉漉的双眼,一阵心软:“现在回想起来,我可能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这情话单刀直入地劈进耳中,魏晋表情复杂至极,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你不信?”
  魏晋低下头:“……我不怎么敢相信。”
  洛宇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好端端一个直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么大的变化?”
  洛宇急着反驳,魏晋抓住他的手臂抢道:“学长,你听我说,你根本不知道被掰弯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
  “如果你原本就是个同性恋,那我即使对感情不是很确定,也会跟你在一起的。因为谈这样一段恋爱,无论结果如何,对我们并没有损失。但是你不一样,你早已经证明了自己是百折不弯的直男,我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魏晋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但就算你现在愿意这样轻率地改变性取向,我也不想……你明白吗?是我不想让你承担那些后果。”
  “你不用管那些,那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洛宇一把拉住魏晋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里面那颗心脏还在以不寻常的速度搏动着,“你看,你都把我掰弯了,难不成要不管售后吗?用这种理由把我撇在一边,让我再看着你跟别的人搂搂抱抱?”
  魏晋听得悲欣交集:“是我对不起你。但这只是一时的,等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忘记……”
  “哪儿那么多婆婆妈妈的!”洛宇烦躁地捏他的手,“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就行了?”
  魏晋低着头不吭声。说到底,他打心底里坚信这只是“一时的”,没有直男会发生骨子里的转变。与其火上浇油让洛宇就此误入歧途,不如咬咬牙把他推回去。
  洛宇憋了半晌,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之前拒绝你的事,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抵消,我也不是很会说话。那是不是等过段时间,我还是没变,你就能相信我是认真的了?”
  “……”
  “那就这么办吧。”洛宇开始琢磨解决方式,“至少给我一个时间限额。一个月?一年?你说了算。”
  魏晋微微张着嘴。比起洛宇的直线思维,他心里的弯弯绕绕都可以盘成毛线团子了。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强行命令自己别抱幻想,一边却又听见一个阻拦不及的小声音说:万一是真的呢?万一从此可以跟洛宇在一起……
  最后魏晋低声说:“还有一周就是暑假了。刚好这个假期我要去法国读一个暑期班,我们就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各自静下来想想吧。”
  洛宇眼睛一亮,他还真怕魏晋张口就说一年。这暑假嘛,他要留校,原本也是要分开的。而且仔细想来,今天的突发事件也确实打乱了他的节奏,有点时间让他理清思路也好。
  但是理智上这样想着,心情上却实在放不开好不容易亲近到的人。洛宇踌躇着问:“那放假之前我能找你吗?”怕对方不答应,他又补充道,“你让我想想,我也要多取点样本才好分析啊。”
  “……”
  魏晋点了点头。
  第56章
  【游戏梗原本是出现在前文的,修改时把那段删掉了,这段情节挪用到此处更合适~】
  魏晋在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了王芝的电话。
  王芝刚刚从申海口中听说了刚才的突发情况,顿时心知计划已砸。明明只是躲在幕后当雷锋,却被活生生扭转成了反派,她满腔邪火来不及发泄,刚接通电话就一叠声地道歉:“我错了!我之前都发过誓再也不牵红线了!我这就剁手!”
  魏晋愣了愣,被她这惊弓之鸟的反应弄得有些愧疚——自己上次那样跟她吵架,真是不应该。他安抚地笑了笑:“道什么歉啊,知道你是好意。”
  “欸?”王芝听他口气居然心情不错,不敢置信地问,“难道我们成功了?”
  魏晋吸了口气:“说不太清楚,总之没有失败就对了。”
  “……”王芝举着手机抬起头,作仰天长啸状,“洒家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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