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战场8
这一次清醒后, 因为昏迷前的那个眼神, 乔苏依然第一时间猜到了自己的处境。
这里是一个阴暗的牢房,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 而她的伤已经被草草处理过，不会让她因为伤重而死去。
乔苏试图坐起身, 却被胸口的痛意压倒, 闷哼一声后认命地躺在地上不动。
——所以说, 她一定会让那个讨厌的神使吃到苦头的！
未婚妻一秒钟变囚犯什么的, 乔苏已经淡定了。
各种身份的忽然转变, 她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习惯就好。
好在她本来就不要那个所谓的未婚妻身份，倒是这个囚犯的身份还比较符合她最早的预期。
绕了一大圈而已。
休息了好一会儿，乔苏才咬牙忍着剧痛，让自己靠坐在冰冷的墙面上。
现在似乎是白天，阳光透过顶上的洞口射进来，将整间冰凉的牢房照射得很亮堂，可空气中那股子阴冷，却深入骨髓。
对面也有一排牢房, 但里面并未关人。乔苏想，这个牢房里，或许就她一个囚犯也不一定。
枯坐了半天, 乔苏忽然想起自己出来时带着的莱拉日记一直藏在腰间, 此刻反正无所事事, 不如就将莱拉后面的几年遭遇当作故事看完。
牢房内静悄悄的, 只有乔苏翻书的声音。
只是，她的脸色却随着日记的进行，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中的放松，慢慢变作严肃。
一直将日记看到最后一页，乔苏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将它丢至一边。
她以为她已经能接受各种变故，但没想到，当变故太多太大，她也有些应接不暇了。
牢房栅栏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五官英俊，神色却很阴冷。
乔苏想了想，试探道：“约克将军？”
由于乔苏的声音很轻，最后语调的上扬也不明显，对方并未听出乔苏的疑问语气。
“你怎么来佐丹格了？”约克将军责问道。
“……一切都是巧合。”乔苏答。
佐丹格的将军，有什么立场来责问希雷姆的公主呢？
一种可能是，他跟莱拉上演了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苦逼剧情，两人相爱而不能相守，只能隔着茫茫荒漠，遥想远望。
第二种可能是，约克将军其实是莱拉公主的亲身父亲，因为某些不明原因她成为了希雷姆的第二公主。
第三种可能是……以上原因都不对。
——事实是，莱拉公主是个投靠了佐丹格的间谍。
之前乔苏已经看过莱拉公主的一部分日记，看到了她所遭受的不公平对待，也知道她的心理很可能产生了一定的扭曲。而她后来写的乔苏之前来不及看的日记内容揭露了全部真相。
莱拉公主无意间结识了来希雷姆刺探情报的约克将军，便与他达成协议。她作为佐丹格在希雷姆的内应，通过佐丹格留在希雷姆内的间谍，将王宫内的情报传递出来；而莱拉公主只有一个条件——当佐丹格占领希雷姆时，将德佳公主交给她随意处置。
而这个约定是约克将军与莱拉公主私下里做的，所以不管是萨博·赞恩，还是佐丹格里的其他人，都不知晓。
她就说嘛，这次到了火星，一开始就是希雷姆公主的身份，肯定有哪里不对。直到现在揭露了这个隐藏着的身份，她才觉得莫名安心。
按照日记中所记载，莱拉公主已经为佐丹格传递了两年的消息——也就是说，她已经当了两年的叛徒。
“我上次让你查的东部边境守军情况怎么样了？”约克将军没有再执着乔苏的回答，转而问道。
“……我……没能查到。”乔苏哪里知道他什么时候交代莱拉这种事，只好敷衍道。
肉眼可见，因为乔苏的回答，约克将军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跟德佳公主比起来，还差得太远！”他冷嘲热讽地说。
“如果我能回到希雷姆，我可以尽快得到东部边境的情况。”约克将军的嘲讽对内里已经换了的乔苏没有丝毫杀伤力，她盯着约克将军的眼睛，认真建议道。
约克将军在佐丹格的身份不低，是二把手，连莱拉公主都看得出来，他十分想取代萨博·赞恩的地位，真正掌握住佐丹格的全部权力。所以她才大胆暗示他放她离开。
本以为已经走投无路，但没有想到老天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为她打开了一扇窗，她一定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在牢里待得越久，她的处境就越危险，她相信那位马泰神使绝对不会容许她轻轻松松地在牢房里活着。
或许是乔苏的神情足够真挚，约克将军神色好转，开始认真考虑起她的话。
“你是因为什么被萨博·赞恩抓了起来？”约克将军问道。
乔苏微讶，“您也不知道吗？”她还以为约克将军身为二把手，既然能知道她被关进了牢里，那么原因什么的，早就该清清楚楚了呢。
“这也是我一直都没有打探到的事……”说着，约克将军眯起眼睛看向乔苏，眸光闪烁，“莱拉公主，这其中的原因，你是清楚的吧？”
“……其实这整件事，都是那位叫做马泰·尚恩的神使搞出来的。”乔苏脑中思绪飞转，张口便道，“你应该知道，就是他将所谓神的武器送给了萨博·赞恩，让他如虎添翼。而在那之前，这位神使曾经伪装潜入希雷姆，发现了我正在研究第九射线的事。”
“第九射线？”约克将军惊讶道。
“没错，这正是那所谓神的武器的能量来源。”乔苏神情严肃，回想起马泰·尚恩对自己的残酷迫害，也是心有余悸，“他怕我发现第九射线的秘密，就故意让父王派我到东部边境，却被我逃了出来。后来我与萨博·赞恩遇上，又在不久前一起到了佐丹格，正不巧碰上马泰·尚恩，他不但揭露了我的真正身份，还说我是希雷姆派到佐丹格的间谍。”
大致将与马泰·尚恩的恩怨解释清楚，说到最后一句话，乔苏自己也有些无奈。明明她是佐丹格这方的间谍，怎么就变成希雷姆的了呢？如果当时她知道莱拉公主前两年做的事，她早就将约克将军供出来以证实自己的“清白”了——如果当时她还能说话的话。
世事难料。
听完乔苏的话，约克将军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从你的话里，我看出……你似乎并不相信神的武器。”约克将军试探地问道。
“因为我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神。第九射线只是一种特殊的能量，能使用这种能量，只能说明马泰·尚恩背后的文明等级比我们要高，但说是神……还谈不上。”乔苏有所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对第九射线……你还知道什么？”高级武器人人眼红，约克将军也不例外。
对此，乔苏只能无奈地说：“我那时也只是好奇，并未接触到核心的东西。”所以说，她觉得自己挺冤的，为了这个依然不懂原理或者用法的武器，她竟然被马泰·尚恩逼到这种地步。
闻言，约克将军冷静下来，“我会再去探探萨博·赞恩的态度。你可知道我这次来看你费了多大的劲？要救你出来并不容易。”
“嗯，我明白。”乔苏也知道其中的波折会有多大。
“我先走了，你等我消息。”约克将军转身，身形一顿忽然问道，“我听说萨博·赞恩在回来之前想要娶一位女性，关于这件事你知道什么？”
“……”乔苏很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身后的沉默似乎提醒了约克将军，他倏地转身，如电的视线射向乔苏，眼中隐隐有丝狂热般的兴奋，“那个女人，就是你？”
“……是我。”乔苏无奈点头。
约克将军脸上带上了扭曲的快意，“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说完，他快步走出了牢房，留下莫名其妙的乔苏皱眉沉思。
这位约克将军……想做些什么？
毫无疑问，他要做的事，绝对跟他问她的话脱不开干系。难道他要利用这一点，再加上他们两年间来往的书信为证据，让萨博·赞恩相信她是无辜的从而放了她？
对约克将军不了解，所以乔苏也没办法猜出他下一步的行动。但第二天，她就知道了他当时得意成那样的原因。
乔苏是被两个士兵拖出牢房的，之后被带到了一个大厅。
大厅中除了围成一圈的士兵，正中间站着萨博·赞恩和约克将军，而两人身后的一排椅子上，坐着五六个衣着光鲜的老人。
乔苏一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大厅中的气氛十分压抑，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因为身上受的伤，两个士兵一放开她的胳膊，乔苏就软坐在地，微微仰头望着正中间的两人。
萨博面色复杂地看了乔苏一眼，很快就转开视线。
“这位就是希雷姆的莱拉公主？”坐在中间的白发老人问道。
“是的，索纳长老。”约克将军恭敬回道。在低头的时候，他的眼神往乔苏的方向飘了飘，眼中暗含深意。
被称作索纳长老的老人这才将视线转向乔苏，他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似乎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莱拉公主，你可认识他？”索纳长老微扬下巴点了点萨博。
乔苏看了约克将军一眼，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便回道：“认得，他是萨博·赞恩大人。”
“那么，他是否向你求过婚？”索纳长老紧接着问。
同样从约克将军那里得到了示意的乔苏点头，以最简练的语言答道：“是。”她已经觉出有哪里不对了，她的回答似乎将会对某件事有极其重要的影响。
乔苏的回答仿佛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暴，那五六个老人窃窃私语起来。
“萨博·赞恩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索纳长老看向萨博，颤颤悠悠的声音中暗含杀机。
“这不能说明什么。”从乔苏进来起，萨博第一次开口说话，“我当初向她求婚时，并不知道她是希雷姆的公主。约克·拜瑞的话，没有证据。”
“索纳长老，我说的句句属实，这件事，只要询问莱拉公主即可！”约克将军立刻上前一步说道。
众人的视线便又落到乔苏身上。
成为焦点却莫名其妙的感觉并不好，乔苏望着眼前似乎在等着她答案的所有人，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你们在说什么？”
大厅中静了一瞬。索纳长老提高了声音问道：“莱拉公主，约克·拜瑞将军举报萨博·赞恩将军为了心爱的女人——也就是你——私通希雷姆，想要将佐丹格双手奉给塔多斯·莫斯，可有这事？”
索纳长老解释得很清楚，乔苏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不过，如果事情真如索纳长老所说，莱拉公主又怎么可能咬萨博一口，让自己也陷入不利境地呢？
乔苏看了约克将军一眼，发觉他正双眸发亮地看着自己，显然对扳倒萨博势在必得。
乔苏权衡了利弊，然后果断站到了马泰神使的对立面。
“是。”乔苏看向索纳长老，吐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