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但是女孩子闪躲了他一下,直接走掉了。他尴尬又羞愧地意识到可能女孩子有防备心,他得去问男人或者老人。于是他站在路边,等着下一个路人过来。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终于来了一个老头,披着雨衣走过来。他立即跑过去问路,那老头说:“你要去那里啊,那可远了,这么大的雨,车估计也不好打。你去那个路口看看吧。”
  “谢谢。”
  祁良秦赶紧去了老人说的路口,半个小时,拦了两辆车,但都是载了客的,一问他要去的地方,都摇摇头,开走了。
  祁良秦心想,算了。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他都说了自己是出来约炮的,这时候回去,如何交代呢,他就要在外头过一夜才好呢,小说里也是天亮才回去的。
  他就溜达了一会,看到一个华莱士的店,便进去了,点了一份汉堡,打算在那里坐半宿。但是他不过坐了半小时,便觉得身上奇冷。他以为是店里的冷气开的太足了,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舒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几乎立即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偏离了剧情。
  有感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拎着雨伞就朝外走,一开门,雨丝就扑面而来,他顿时僵住,他要去哪,要做什么。
  他突然被一种恐惧所侵袭,他回头看店里的服务员,前台的女孩子吃惊地看着他:“先生,有什么问你服务的么?”
  “我……我手机没电了,我能借你手机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么?”
  那女孩子愣愣地看着他,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紧紧抓着门把的手,点点头:“你等一下,我去拿。”
  但是当她拿手机出来之后,祁良秦已经颤抖着蹲在地上。玻璃门被他挡着半开,雨水打湿了他的外套,那女孩子赶紧跑过去问:“先生,你怎么了?”
  祁良秦摇头,说:“我……我没事。”
  “要我帮你打120么?”
  “不用……”
  “那手机给你……”
  祁良秦想要给严松伟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记不得严松伟的电话号码,其实何止是严松伟的电话号码,他连自己的号码都还没能记住,他在记号码上有着同样的愚笨。他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想拿去给那女孩子帮着充电,但是他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似乎灵魂要分离这肉体。
  他是要死了么?要回到另外一个世界,还是彻彻底底死去?他违背了剧情,是不是就此这人物崩塌,他也将不复存在?
  那他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严柏宗。
  也可能并没有那么严重,《男版潘金莲》的主线是祁良秦和严柏宗,酒吧这一夜虽然重要,却也不至于打乱最后一章的剧情,或许不至于分崩离析。
  但都是或许,到底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人生未知,每一刻或许都是最后一面。
  他立即拨了一个电话过去,那电话他也不过看了几遍,却是他在这个世界记住的唯一号码。
  他竟然自己的号码都记不住,却记住了严柏宗的。他对自己爱的人,就是这么上心。这叫他非常难受,他眼中泪光闪闪,听到手机嘟嘟作响。
  “喂。”
  “喂,严柏宗。”他忍着痛苦,说:“严柏宗,我没约人。你来救我吧,你来救我吧,我可能要死了……你是不是觉得很荒唐,我……”
  电话却传来了盲音,严柏宗挂掉了电话。
  祁良秦怔怔地看了看手机,那女孩子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伸手要把手机拿回来。
  是啊,他真傻,严柏宗躲避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来救他。他这个肮脏的存在,不过是严柏宗唾弃的潘金莲一个。
  他将手机还给那女孩子,想要站起来,却是一阵眩晕,那种痛苦更加剧烈,疼到让他心生恐惧。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正是未知叫人恐惧,可他不要死,不要离开这个世界。即便以潘金莲的身份活在严柏宗身边,他也愿意。不就是乱搞么,他是男人,他还怕这个。
  于是他推开门朝外走,雨落到他身上,他竟然还记得去撑伞,踉踉跄跄地朝酒吧的方向跑。
  他要跳向罪恶的深渊,原来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男人的液体沾满了他的身体,这就是他注定的命运。
  “先生,先生,你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那女孩子的喊声,祁良秦回头看去,只看到模糊的人影在晃:“你家里人的电话!”
  ——
  祁良秦赶紧跑了回去,进门的时候雨伞来不及收,他就索性扔到了外头。满是雨水的双手接过手机来,他急忙喊道:“严柏宗,严柏宗。”
  严柏宗的声音似乎懊恼又冷漠:“在哪?”
  严柏宗到底还是理睬了他,这本不是多大的恩典,但是听到严柏宗的声音,他还是一下子热泪盈眶了,说:“我……我在,我在华莱士。”
  “明山区渚河路十八号。”那女孩子提醒道。
  “渚……渚河路十八号。”他结结巴巴又讨好地重复。
  通话就此中断,严柏宗挂了电话。
  “我家里人要来接我,”祁良秦脸色惨白。
  女孩子笑了笑,眼神带着防备,又带着窥探意味:“那你坐下来等他吧。”
  祁良秦坐了下来,不过刚坐下,又急忙站起来,推开门将外头地上的雨伞捡了起来,合上,抖抖水。他的整个人也在颤抖,不知道是冷还是痛苦。
  他将雨伞放到一边,自己在靠门的位置坐下,趴在那里,身体似乎在发抖。
  华莱士后面的工作人员都出来看了,有人给了他一杯热牛奶。
  因为大雨,这店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外头黑胧胧的一片,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出现了亮光,有车开了过来。女孩正想提醒祁良秦,一直趴着的祁良秦仿佛自己有警觉似的,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他赶紧抓起雨伞,人似乎是飘的,他走出门去,撑开伞,站在门口。
  隔着雨帘,车的灯光渐渐清晰,车灯照耀下,雨滴更清晰细密,甚至连地上的雨花都看得清楚。
  车子在他跟前停住,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到有人推开了靠近右侧的车门,哗哗啦啦的雨声几乎吞没了严柏宗的声音:“上车。”
  严柏宗的声音,是这世上最动人的声音。
  祁良秦咧开嘴傻笑起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那一刻的喜悦呢。
  大概没有言语能够形容得出来。
  大概像是他的盖世英雄踏着七彩祥云而来。
  第34章
  如果严柏宗不来,会怎么样。
  没人知道。
  如果走了小说里祁良秦的路,又怎么样。
  也没人知道,或许大概就是一条潘金莲的路。这本就是一个未知世界,这个世界到底有怎么样的规则和底线,他也在摸索,并按着自己的揣测小心规避。
  祁良秦大病一场,痛苦异常,却没有死。他更改了剧情,但是没有影响到主线,唯一的改变就是酒吧那一夜的故事。可能因为此,他受到的惩罚不是死刑。
  但是也足够叫他难受了,和死过一回也没有区别,昏迷前和醒来时的那种闪痛和迷乱好像电脑中毒,一切都不听使唤,又如同梦魇,身处痛苦之中却无可奈何。如果不是酒吧的事超过了他的底线,而只是平时撩撩严柏宗,他宁愿撩一千次严柏宗,哪怕被严柏宗揍呢,他也不想重温一次这种痛苦。
  人生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也没有任何苦是白吃的。经历了风雨的花盛开的时候才会格外娇艳。他经历了这些痛苦,或许才能最终收获想要的甘甜芬芳。
  “你也真是够呛,”严老太太劈头盖脸又是一阵数落:“多大的人了,打着伞出门,还能被淋得大病不起,你这身板是有多娇贵?”
  “好了妈,人都这样了,你就别数落他了,”严媛说:“良秦,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二哥说。”
  “行了,你们别都围着他了,这有我呢,”严松伟说:“都回家去吧,有我在,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
  老太太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呀,也知道疼疼人吧。小秦当初可是你大哥送医院的,你再看看你当时干嘛去了。”
  严松伟就讪讪地笑。
  等到老太太和严媛走了之后,祁良秦终于憋不住了,问:“大哥怎么没来看我啊,我还要感谢他呢,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不记得了,不会是失忆了吧?”
  祁良秦拨开他的手:“没失忆,就是我当时坐上车之后,太难受,晕晕乎乎,都不记得了。”
  “大哥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医院的时候,我真是吓坏了。不过……”
  他说着盯着祁良秦那张消瘦的脸蛋说:“你怎么想起来跟大哥打电话,就没想到给我打电话?”
  祁良秦顿时沉默:“……”
  “没存我号码?”
  “存了。”
  “存了怎么打到大哥那里去了?”
  祁良秦说:“因为……因为你不靠谱。”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你不是去夜店玩了么,肯定跟青青在一块呢,你们俩这么甜蜜,我才不会把你叫回来招恨呢。大哥在家不是没事么。”
  严松伟点头:“你做的也对,大哥是比较靠谱。只是不知道你当时晕晕乎乎的是不是得罪大哥了,我来了医院之后,大哥就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出现了,那几天我总觉得他看我的时候眼神怪怪的……你不会是迷迷糊糊的,把咱们俩的事都兜了个底吧?”
  祁良秦也有些吃惊:“我不记得了啊。”
  严松伟这么一说,祁良秦努力回忆那一天的情景,但是他当时真的太痛苦了,他都不记得了。
  “那大哥现在人呢?”
  “去美国了。”
  “怎么又去美国了……我的意思是,他夏初的时候不是去过一趟?”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再去一趟了。”严松伟笑的不怀好意:“大哥也是正当壮年啊。”
  祁良秦就不说话了,半天才说:“我累了,要睡觉了。你也不用守着我了,出去找青青吧。”
  “我媳妇都病成这样了,我还出去找女人,我还是不是人了。”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以后不准喊我媳妇,我不是你媳妇,让青青听见,扒了你的皮。”
  “唉,”严松伟叹了一口气:“你别说,我还真怕她。我觉得她好像没有以前温柔了。”
  “青青算是很温柔的女孩子了,”祁良秦说:“女人要是对你凶,肯定是你惹她不高兴了。”
  “她把我管的太严了,比我妈还严,三天两头地要查岗。我都在想,以后跟她结了婚该怎么办。”
  祁良秦隐隐约约替谭青青感到悲哀。
  但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能懂那种爱一个人,但心里不踏实,所以想要完全将对方霸占和掌控的心情。明明大家都知道逼得太紧会反受其害,但身陷爱情中的我们,总是智商掉线。
  爱情本来就是盲目又愚蠢的啊,本就和理智背道而驰。
  “其实我跟你讲,感情都是这样子的,需要经营,才能长久。你就算换了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我问你,你不是去约炮了么,怎么约到医院来了?”
  祁良秦讪讪地说:“我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猪跑啊。”
  “还挺会避重就轻,那后一条呢,你怎么约进医院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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