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我先走一步。”没再看他,许念拾步往前,离开高尔夫球场。
  她的身影沿着轨迹逐渐消失在视线。
  唐以致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他握起一旁的球杆,摆好姿势,看准方向,连续“梆梆”几声,一一完美入洞。
  所以,女人终究是女人,总是会轻而易举被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
  第四十四章
  .
  第四十四章
  傍晚时分,许念回家。
  路途中央,她暗地里委托去查的事情很快有了眉目,一度工作室王涛的个人账户在近日的确有一笔资金流动,数目且不小。
  偏头望向暮霭下的昏暗远方,许念心情蓦地有些坠重。
  她想,她的直觉或许一一都成了真,大抵再过三两日,那笔资金便能辗转着查到源头,那就是证据。
  汽车驶入庭园。
  许念在别墅前下车,略微疲惫地入客厅上二楼。
  听见声响,萍姨忙从厨房钻出来,冲已经走到最后几级台阶的许念道,“小姐,濯先生来了,在后园已经等了您整个下午。”
  愣了愣,反应了会儿,许念颔首表示已知道。
  欲言又止的站在楼梯下,萍姨捋平围裙上的褶皱,抬眸轻声劝道,“小姐,我看濯先生不像这样的人,您就先听他解释解释如何?”
  他的确不是这样的人。
  许念不知道怎么给萍姨说她如今的顾虑,只能含笑点头。
  她继续拾步往上,语气平静,“嗯,我有些累,上去先换身衣服。”
  “诶,有什么事情沟通最重要,您待会和濯先生好好聊聊,萍姨这就去接着给你们做晚餐……”
  耳畔萦绕着萍姨放松的语调,许念进卧室,将大衣挂好,她换了身衣物,倚在窗侧朝后园望去。
  常青树木郁郁葱葱,遮住了大半视线,看不清他人。
  她垂下眸,有点说不清心底的感觉,不是说最近正在风口浪尖不会来见她?那现在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转身下楼,许念沿着小径走入后园。
  天色昏黄,微风晃动树叶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慢条斯理的找他踪影,从廊下找到亭台,最后在池畔附近听到了一声“喵呜”声,许念抿唇,转身循着动静走到池塘边。
  果然。
  她看到他正坐在一块矮石上,猫蜷缩在他脚边欢快地吃着零嘴。
  许念顿了一秒,静静地走过去。
  猫反应比人快,它警惕地咬着嘴里的小银鱼飞快往濯易身后躲了躲,口齿不清地呜咽着。
  许念撇了撇嘴角。
  养不熟的东西,她给它吃的东西难不成比他少?
  濯易抚摸胖猫身体的手落了空,他僵了一瞬,滞缓地收回手,有些拘束地抬眸看她一眼。
  “你过来就是为了喂它?”睨了眼他手里的大包小鱼干,许念淡淡问。
  抱住食物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濯易低声答,“空手来有点不好意思。”
  许念站在池边,水面上飘落着几片枯叶,但枯草堆里已经隐隐冒出小绿芽儿尖,她闷不吭声地立在原地,气氛愈加显得凝固。
  “其实我过来是想说……”濯易将小鱼干放到一边,他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她身旁,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你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濯易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侧脸,沮丧地垂下眸,再次道歉,“对不起。”
  “我说我没有生气。”许念旋身,正对着他义正言辞道,“这件事情,不至于让我生气,我在你眼里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
  “我是说……”濯易见她双眸圆圆的,连忙放低音量,“我是说说好了不来见你,却来了,对不起。”
  许念闷了半晌,她深吸一口气,不耐道,“你来做什么?专门过来见我一面,然后说对不起我来见你了?”
  她的声音有些严厉。
  吃完了小鱼干的胖猫正咬住大包鱼干想溜走,冷不丁吓了个够呛,撒腿往后躲。
  小小的插曲没起到任何缓解作用,场面依旧尴尬。
  濯易定定看着她,她并不看他,目光平视着平静的水面。
  “不是,我那日说的话没有经过大脑,你也信?”濯易干笑一声,“我自己都没信。”
  他带笑的嘴角牵强而僵硬,但旁边的许念却毫无动容,濯易没意思的收回嘴角,他失落的望着她侧颜,她脸上透着疏离和抗拒,让他不能去接近她。
  沮丧的沉默了会儿,濯易盯着她随轻风摇曳晃动的几根黑色发丝,声音蓦地有些黯哑,“我也不想来见你,真的不想。我不是害怕自己会被发现,从而失去那些虚妄的东西,我只是不想你因我受到牵连。我喜欢你,我可以为你放弃那些会影响到我们关系的东西,但你需要么?你需要我么?我不能在你没有考虑好的情况下就将你牵扯进来,让那些不明情况的人议论你,万一……”他声音一点点渐低,“万一你其实并不需要我,那这些算什么?可是……尽管我心里这么想着,但我还是冒着危险偷偷来了,我想看看你,或许等你想清楚的时候,我连再见你一面的机会都不会有,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的!”
  许念冷冷站了会儿,侧眸看他。
  近距离之下才发觉他双眼透着血丝,显得疲惫至极。
  “那你有没有想过。”许念闭了闭眼,语气尽量淡然,“别人会怎么议论我,又会怎么议论你?”
  干笑着点头,他弯了弯嘴角,“但我没关系,当我会承受那些非议的时候,证明我已经拥有了你,我没有损失,甚至赚到了。可你不一样,你有了我和没有我有什么区别?我只会带给你屈辱和异样的目光。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他们议论的都会是事实。”
  他面上始终含笑,眼眸清澈。
  喉咙口突然像被火灼般的难受,许念眸中猛地一酸,她低眉抱住他,眼角微湿。
  她不喜欢他这样的想法。
  想说他能给她的,和别人能给的不一样。
  可是她咽喉像被一股无形的手锁住,她心尖难受着酸楚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未来如果是这样。
  她没有信心,没有信心他会始终如一像现在这样傻,也不忍他受这样的煎熬蹉跎。
  “要不……”良久,许念靠在他肩上轻声道,“你放弃吧!”
  “你想让我放弃?”他的声音隐隐颤抖着。
  许念想点头,却怎么都没法做出动作……她其实也没有勇气,没有勇气接受也没有勇气拒绝。
  夜深。
  张伯送濯易回另一家酒店。
  一路缄默,车内没有半点声响。
  夜路冷冷清清,张伯睨了眼木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如今随随便便一个明星的绯闻丑/闻比政事都要声势浩大,他没听说那件事自然不可能。
  半个多小时后,他将车停在s市另一家酒店门前。
  “谢谢您,请回程注意安全。”机械化的颔首示意,濯易别身欲推开车门。
  “等下。”
  回头,濯易双眸呆滞而布满血丝的看张伯一眼,他表情麻木僵硬,毫无鲜活。
  张伯双手搭在方向盘,多多少少能从事件和两人反应上窥探出蛛丝马迹。
  他轻咳了一声,望着车窗外的冷月亮道,“你说车外是不是很冷?”
  濯易滞缓的颔首。
  “因为开了暖气,那车里是不是很暖和?”
  寡淡的仰头看着张伯,尽管不明其意,濯易仍然礼貌的颔首,透着不在状态的敷衍。
  张伯笑了笑,不以为意的继续问,“那你是喜欢从温暖的车上离开,还是喜欢从冰冷的空气里进入温暖的地方?”
  濯易难受的咽了咽口水,嘶哑的问,“您想说什么?”
  “你听得懂就好,我不关心其他,只想说说我们家小姐。”张伯往座背仰了仰身子,他面色如蒙上一层薄雾,像陷入回忆,“老宅上一代的两位主人,嗯,也就是小姐的父母,他们两人非常恩爱,这点你或许在和小姐相处的过程中能稍微看出他们对她的影响,她是个善良温和的孩子,一如既往都是,内心很感性也很纯净,只是后来家里突生变故,两位大人和小姐的亲生弟弟出了车祸,父母拼尽全力稍微护住了弟弟,命丧当场,弟弟虽说幸免于难,然而身体状况却一落千丈,待在医院的时间比家里多得多。”
  见旁边的年轻男人一改之前雾茫茫的眼神,他眸中浸着心疼和认真,没有一丝作假。
  张伯叹了声气,重拾话语,“小姐当时没有成年,还是享受花样年华的少女,却不得不被迫担起了重责,可年纪小,集团上下怎么会听一个小孩子的话?再者她被大人养得纯真,对生意也是真懂得不多。但商场上的人犹如豺狼,他们见利忘义不顾恩情,恨不能将姐弟二人生吞活剥。小姐骨子里倔强,大人就留下了这么一点东西,不能被抢走,从此她尝遍世间寒凉冷暖,性情大改,也不能说大改,只是把过去的自己藏在心底,轻易不显露出来,除却小宇。”
  “弟弟?”濯易下意识开口问。
  不知为何,他蓦地想起小镇上的第一个晚上,她嘴角含笑的与他说,有那么个人,大概长大后也会变成他这样的人……
  “嗯。”张伯肯定的点头,“姐弟两相依为命,不止是小姐辛苦,小宇也很辛苦。他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却一次次在生不如死的情形下去做手术,能为了什么?还不是希望能多陪小姐几年,小姐明知他辛苦,却也不断的恳求他,求他再多撑一年,然后一年又一年,终是再也撑不下去。”
  揉了揉眼眶,张伯别过头,声音染上了点点迷雾,他平复半晌,努力平静道,“对于小姐来说,习惯清冷比习惯温暖容易得多,可能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比两个人时的安全感多。但这世间最难受的并不是这两样中的任何一种,这世间最可怕的应该是身边温暖突然消失,她再度剩下了一个人,然而这时的她已经没了面对孤苦的生存能力。”
  车内缄默了许久,无人打破沉寂。
  良久,张伯淡淡道,“时间不早了,下车。”
  濯易猛地回神,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张伯,嗫嚅了下嘴角,却什么都未说,他道了声谢,推开车门。
  目送汽车远离视线,濯易一个人在路灯下驻足半晌,夜色一点点更沉,风愈来愈冷,他垂眸将卫衣兜帽该在头上,沉默地缓缓步入酒店……
  新年气氛一点点淡化,元宵节成了最后的余温。
  许念面色如常的加班,对她来说,节假日与平常并没有任何区别。
  一度工作室的事情已经有了最终结果,许念心底始终存着对濯易的歉意,她上次对唐以致说,她不会去保护他,他也不需要,除非他是因为她而受到了伤害。
  事实证明,确实是。
  她电话联系周子舰,拜托他到所有能交好的媒体和平台去走走关系,提个醒,顺便拦截下其他落井下石的恶意攻击。
  “这怎么拦?”周子舰头疼道,“你这也太护短了,娱乐圈里出了个男狐狸精啊,把我们许总迷得心甘情愿一怒为红颜?”他语气里含着明显的打趣和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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