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与玲珑往山上走,柳婵面无表情,玲珑不时的看她一眼,最后忍不住道:“小姐,老爷到底说什么了?”
  “没什么,那些事儿呗。跟着我,倒是苦了你了,这辈子是甭想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她没那个做贵妇人的命,所以身边的丫头自然也得跟着受苦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不管怎样,奴婢永远都是小姐的奴婢。尽管这辈子咱们都得住在这寺庙里出不去,奴婢也会永远陪着小姐的。”玲珑看着柳婵的侧脸,心里猜测大概是因为她们离不开这里了吧。永远都在这儿,大好的年华,唉!
  看了她一眼,柳婵抬手拍拍她的头,长叹一口气,什么都不说了。
  半个月,这半个月中柳婵没有再下过山,也没见过长修。他所答应的调查之事进展的如何她也不知,但她相信,若是有进展他肯定会告诉她的。
  一空闲来无事的上山玩过几次,这小子大概是跟着他们往外跑习惯了,嚷着在寺庙里无聊。
  果然啊,这小子六根不净,现在这寺庙都关不住他了。
  玲珑倒是能和一空玩到一起去,而柳婵则全无心情,每日坐在窗边,脑子里计算着无数的事情。
  但终究是没什么答案,在这个世界,她什么都没有,柳承昭又是这身体的父亲,只能任他摆布。
  “小姐,奴婢刚刚下山碰到寂言大师了。寂言大师说,小姐别焦急,一切自有天意。”尽管玲珑不知寂言大师为什么这么说,可是她觉得可能和近来柳婵不开心的事情有关。
  “嗯。”柳婵点点头,寂言大师其实倒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只是他也无能为力。
  用过了午饭,玲珑便下山送碗盘去了。柳婵喝着茶,打算睡一觉,这几天她的脑子不停的转,转的她太阳穴疼。
  “柳三少?”蓦地,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一空。
  太阳正好,一空的光头也锃亮锃亮的。
  “玲珑下山了,一会儿她回来了再陪你玩儿。”看着他,柳婵没什么闲心和他逗闷子。
  “我不是找玲珑姐姐的,是长修师兄,他找柳三少,请你下山呢。”一空甩着哨棒,一边窜到了窗边。
  “长修?”柳婵一诧,莫不是他调查的事情有进展了。
  转身走出茅屋,柳婵快步下了山。
  下山,柳婵径直的朝着长修所住的禅院走去,寺庙里静悄悄的,蓦一时遇上洒扫的僧人。
  香火味儿飘渺,柳婵走进禅院,快步走至门前,抬手敲门,“长修,我来了。”
  下一刻,门被从内打开,长修出现在视线当中。
  他还是那一袭青色的僧衣,整个人几分瘦削几分出尘,干干净净,又满身圣光。
  侧开身,示意柳婵进来。
  一步迈进来,柳婵环顾了一圈,这房间、、、和她想象中的差距有点大。
  这是一个小厅,很寻常的小厅,正对面是一个佛龛,地上还有个蒲团。这很正常,这寺庙里所有的禅院里都有。
  不过,这小厅两侧则有些不同,是齐房顶高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册子和信封,密密麻麻。
  微微皱眉,柳婵看了一眼长修,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他的房间是这样的。
  “坐。”左侧书架前有茶座,桌子上茶水飘香。
  走过去坐下,柳婵不眨眼的看着他,视线追随着他坐在另一侧,“长修大师,你查到什么了?”
  长修动手给柳婵倒了一杯茶,随后抬眼看向她。浅褐色的眸子很通透,琥珀一般。
  “我想,这大燕应该要换天了。”他开口,如是道。
  眉毛缓缓挑起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换不换天亡不亡国她都不关心,直至现在她对这个国家也没什么归属感。
  “但是和你父亲有关系。”长修看着她,面无波澜。
  “你是说,他选择站了队,为了站队,把我也搭上去了?”柳婵冷笑一声,这是他们这种人绝对会做的事情啊。
  “他目前站哪一队我还没查清楚,但是他却没少做事。那个姓关的大司马,焦头烂额,兵权不保。”长修一字一句,短短半个月,他查到很多。
  “在对付关桥?关桥可是太子党,他妹妹给太子做过奶娘,直至现在太子都对他妹妹恭敬有加,经常去看望。”柳婵皱眉,柳承昭居然没站在太子那头,那这胜算有多大?
  “大燕皇室皇子众多,哪个出众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父亲不知站在了哪一队。”长修微微摇头,与一国储君争夺皇位,并不是那么容易。
  “出众?那谁知道,我对他们没一点了解。”柳婵摇头,她根本就没关心过。唯一认识的皇子就是褚极了,他还是个受气包。
  “这种争斗,没有一个固定的期限,而且谁输谁赢都是未知。兴许一个转机,本来要得胜的人会输的一败涂地。所以,眼下你也不用担心。而且,如若你父亲一方惨败,你在这里反而很安全。”长修看着她,字句真切。
  柳婵缓慢的眨眼,“大师,你一点都不像大师。”他这个样子,反倒和柳承昭有一点像,擅长勾心斗角,阴谋阳谋。
  “但是你不能否认我说的是事实。”长修微微垂眸,淡声道。
  “你说的对,没准儿柳承昭他们输了呢!哈,在这朝堂之上,要是输了,那可就连命都没了。一般来说像这种情况,家中女眷会被贬入妓院的。我在这儿,可以随时跑路。”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以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托腮,她不眨眼的盯着长修,眼睛亮的好似安了两颗星星。
  “若真的被抄家,你可就是戴罪之身了。”看她那么高兴,长修缓缓摇头。
  “那又怎么样?这里距离大梁那么近,我只要跑到大梁去,他们根本没办法。而且大隐隐于市,我找个地方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单单想想,柳婵就觉得开心,若是这样能得来自由的话,那她就要恭祝柳承昭输的彻底了。
  “开心了?现在一切事情都有转机,而且躲避的方式也有很多,你没必要走极端。”看她那眼睛发光的样子,长修声线放低,那眸子里也浮起淡淡的笑意。
  “长修大师,你的小喇叭们很好使嘛!从而证明,你拥有阴阳眼也并非坏事。这样吧,为了表示感谢,你想要什么?”柳婵的确很开心,心里头悬着的那颗大石落下来了。
  “你有什么?”似乎觉得她说感谢很可笑,长修低声反问道。
  “瞧不起我?我有血,你用多少钱都买不来。”柳婵哼了哼,真以为她一无是处呢。
  “那倒是,精神的如同一头牛,血很多。”长修微微颌首,表示赞同。
  柳婵立即瞪眼,手成刀的从长修的鼻子前挥过,“敢讽刺我?别以为你帮了我的忙就能骂我,我脾气上来,小心你小命不保。”
  长修缓缓点头,“好。”
  看他那样子就没一点诚意,说不定还在心里笑她。柳婵哼了哼收回手,然后扭头看向别处。
  对面的书架满满当当,柳婵还是觉得奇怪,“长修大师,你闲来无事除了读书,还给别人写信?”那么多的信封,看起来很饱满,可见里面装了信纸。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长修站起身,缓步走至书架前,随意的抽出一本书来,“待在这个寺庙里,又想知天下古往今来之事,除却听那些鬼魂的胡话,自然还要从书中汲取。”
  柳婵不禁撇嘴,“我等凡人就是不如长修大师你有觉悟,闲来无事我只想睡觉。”起身,柳婵慢悠悠的走过去。
  在他身边停下,微微歪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转眼看向那些信件,柳婵随手拨了拨,“不知这些信是谁写的?长修大师的笔友?”
  “笔友?这个名称倒是新奇。”长修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抽出一个信封来。
  信封上只有长修大师亲启,干干净净,而且看那字体较为粗犷,应当出自男人之手。
  柳婵看着,不禁皱起眉头,“你的笔友还是个男人?口味好重。”
  “想象力丰富。”将信封放回去,长修倒是也没解释。
  柳婵笑笑,其实她就是开玩笑,毕竟这长修有诸多秘密。比如当下最大的秘密就是,他的钱哪儿来的?
  他定然不会用长公主的钱,那么这钱来路就不太明朗。可是他又不会去偷去抢,所以这就是谜题。
  随便出手就是几千两银票,她抢走了也不见他心疼,看起来就很有钱。
  “前两次长公主来净土寺,你们俩在这房间里关门关窗大半天。所以,我自然而然就想歪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冤枉大师,若下回再有女人在你房间里半天不出去,我会尽力往别处想的。”双手负后,柳婵挑着眉尾,瞧她那表情就是不好惹。
  长修垂眸看着她,随后淡淡道:“你就是第二个长时间在我房间里的女人,所以你打算开始怀疑自己了?”
  一哽,柳婵哼了哼,“我相信自己的人品,但别人的人品却很可疑。所以,我走哪儿都是清清白白。看见了么,清白二字就刻在我的额头上。”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她这完全是强词夺理。
  “清白没看到,倒是看见了心虚。所以,你为何事心虚?”长修依旧神色淡然,但那眼睛却好似自带穿透功能。
  抬眼看向他,柳婵立即挪开视线,“我被狗咬了,所以之后每次看见狗都害怕,行了吧?”
  眉峰微动,长修看着她,缓缓地,笑意从眼底浮现,占据了那浅褐色的眼眸,恍若花开。
  ☆、078 做戏、什么意思
  柳婵开始每日清晨下山敬香,这种事情她从来没做过,所以现在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但是她希望佛祖能够听到她的声音,然后成全她。
  她所求之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儿,那就是希望柳承昭失败。
  很虔诚,反正柳婵自认为她从未有如此虔诚之时,每日敬香祈祷的时候,她全身心的投入。
  这种不希望别人得好的祈求,谁知佛祖会不会理,不过她满心希望佛祖能有空闲听一听。给她自由,她能做更多事,可以帮助更多人。
  所以算来算去,让她自由得到的福报更多,这笔账佛祖应该会算的吧。
  敬完香,柳婵随后回山,倒是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背诵一些经文什么的,这样应该更有诚意。
  只不过,有些经文太难懂,她也只会往生咒和一些金刚经。这些都是在驱鬼的时候能用得到的,所以她以前就学过。
  但这个世界的经文要更晦涩难懂,甚至有许多字她都不认识。
  “柳三少?”蓦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停下脚步,柳婵回头,只见一空拎着哨棒快步跑上来,恍若一阵风。
  挑起眉尾,柳婵双手负后,上下看了他一通,满脑门儿的汗。每天早上武僧都要练武,一空也不例外,显然他这是刚练完武,连饭堂都没去,就跑这儿来了。
  “今儿没时间陪你玩儿,不过玲珑大概有时间,她想听你讲功夫。”近来玲珑许是无聊,居然跟着一空开始学武。尽管身体没什么力气,可是比比划划的却挺来劲的。
  一空随即摇头,那头上的汗在晨起的阳光下晶晶亮,“不是的,是山下来人了,而且咱们都认识。”说着,他笑起来,牙齿白白。
  “谁?”挑眉,柳婵现在不认为‘认识’这俩字是好意。
  “就是咱们从大梁回来,在山里遇到的那个尹施主啊!他现在在大雄宝殿,还找柳三少你呢。”一空笑的开心,现在他也认识除了净土寺以外的人了。
  “尹逸飞?他怎么来了?”虽说青州距离这里不远,可是他忽然跑这儿来干嘛?他是道门中人,这里是佛门,佛道有别。
  “走吧,他找你呢。”一空甩着哨棒往山下走,一边睁大眼睛瞅着柳婵。
  叹口气,柳婵点头,“走吧。”倒是看看这小子跑这儿来干什么。
  下山,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走,结果没走出多远就瞧见了尹逸飞。他今日穿着蓝色的劲装,晨阳下,他整个人倒是清爽又阳光。
  看见了柳婵,尹逸飞瞬时笑起来,加快脚步,眨眼间便到了眼前。
  “柳姑娘,咱们又见面了。”看着柳婵,尹逸飞笑眯眯,倒是耐看的很。
  上下看了他一通,柳婵缓缓点头,“这分开还不到一月,你变化倒是挺大。说吧,跑这儿来做什么?你不会就为了来上炷香吧。”
  “自然不止。咱们分开时柳姑娘你特别着急,好像有什么棘手的事儿。我正好闲来无事,就想来看看你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现在是不是还很愁苦。不过现在看你,好像已经摆平了。”看着柳婵的脸,她脸上的伤彻底好了,又穿着女装,尹逸飞也不禁的移不开眼。
  “事情倒是处理完了,只不过还得小心就是了。不过还是得谢谢尹大少的担忧,咱们这朋友也不算白做。走吧,带你在净土寺转转。一空,一会儿叫你玲珑姐姐多留一些饭菜,我和尹大少回去吃。”扬了扬下颌,柳婵吩咐过一空后便带着尹逸飞离开了。
  一空瞧着他们俩的背影,蓦地甩了甩哨棒,暗暗猜测尹逸飞跑来是不是因为相中柳婵了?瞧他那么殷勤,看样子像。只不过,柳婵克死了三个男人,他怕是不行。
  “这净土寺虽在两国边界,但是的确是一方古刹,年代悠久。”带着尹逸飞在寺庙里转悠,一边说着。其实柳婵自己也不是多了解,但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总是要知道一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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