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一寸相思一寸殇23

  到达丰都的第二天,收到了青湮让人从金花谷送来的信,熙熙一路平安到了谷中,淳于越已经着手给他医治,还另付了一张淳于越写下的诊断书。
  萧昱说是夜里回来,原以为他会赶在晚膳之前回来,结果直到了半夜才从宫里出来戏。
  他一进了冬之馆,远远看到寝阁的灯还亮着,进了门解下带雪的斗蓬道,问道,“孩子睡了?”
  “嗯。”凤婧衣搁下手中的书卷,起身给他沏了茶。
  “这么晚了,我以为你早睡了呢。”萧昱接过茶,歉意地笑道殓。
  “可能一时有些不习惯,有些睡不着。”凤婧衣说着,起身到门口吩咐了人去把准备好的晚膳送过来。
  萧昱搁下茶杯,问道,“是这里的宫人伺候的不好?”
  “不是。”凤婧衣摇了摇头,笑语道,“只是住进了这样的地方,总感觉是在做梦一样。”
  萧昱唇角微勾,伸手拉住她的手道,“从你说那句话开始,我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给你一个那样的地方,我可是费了好些心思的,还喜欢吗?”
  凤婧衣浅然一笑,点了点头道,“喜欢,只是你进宫要这样来回跑,若是遇到风雨天就更不方便了。”
  “无碍,骑马也要不了多久,重要的是你住着安心就是了。”萧昱望着她,眼神温暖而沉迷。
  他自是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可是丰都冬季严寒,这里住着要比宫里好得多。
  再者,他现在毕竟是储君,宫中许多事还不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宫中还有皇后,还有父皇那些妃嫔,为了自己的权利个个都恨不得把自己家族的女儿侄女塞给他,她们母子若是在宫里只会麻烦一桩接着一桩。
  凤凰台留着的都是他的亲信,又有况青带人在这里守卫,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宫里谁想踏进这里一步都不可能。
  此举,自是后宫和朝中难免有非议,不过这些麻烦事儿也闹不到她眼前就好了。
  “陛下的病情如何了?”凤婧衣问道。
  萧昱望她,道,“你还叫陛下?”
  “好,父皇的病情如何了?”凤婧衣在他坚持的目光中,只得改了口。
  “时好时坏,离不了汤药。”萧昱说着,眼神不由有些沉郁。
  “那你明日一早要入宫吗?”
  “不用,下午入宫就行,不过明天晚上大约就不能再过来了。”萧昱叹了叹气,无奈道,“好不容易把你接回来了,也没太多时间陪着你了。”
  “朝政大事要紧。”凤婧衣淡然道。
  两人正说着话,沁芳带着人送了午膳进来,一边摆上桌,一边说道,“还以为太子殿下会赶着晚膳回来的,奴婢特地和厨子们一起准备好了晚膳,结果主子一个人也没吃上多少。”
  “是我疏忽了。”萧昱笑了笑,说道。
  “那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先用着,我们过一会儿再来收拾。”沁芳说着,带着人一道退了下去。
  萧昱端起碗筷,给她夹了菜,道,“以后,我要是晚上回来,尽量赶在晚膳前。”
  “若是实在忙得紧了,就暂时住在宫里,得了空再回来也是一样的。”凤婧衣柔声道。
  她知道,他不是不让他们住进宫,而是想让她和孩子远离宫里的是非,才将他们安顿在这处行宫里。
  他虽执掌朝政大权,但这后宫做主的还是皇后,想必后宫里没有哪一个是满意她这个外来人做太子妃的,可想而知真进了宫要面对的麻烦有多少。
  他尽自己的力量,给了她和孩子一片安宁之地。
  这一切,他没说,她却知道。
  萧昱含笑点了点头,突地想起熙熙的事,问道,“金花谷那边来信了吗?”
  “今天刚收到,他们已经到金花谷了。”凤婧衣如实道。
  “那就好,淳于越医术过人,有他和青湮两个人,想必会把孩子照顾好的。”萧昱道。
  “嗯。”
  此后,萧昱虽多数时间在宫里处理政事,但每隔一天一定会到行宫来住。
  北汉天寒,她本就畏寒,又担心孩子
  tang出去会生病,所以住进冬之馆就再没出过门,每天照顾着孩子倒也不觉得时间难打发,一转眼便就到了年关。
  青湮也从金花谷来信,说熙熙已经长到十三斤了,而这边已经三个月的瑞瑞,能吃能睡着实长成了个小胖墩,足足有十七斤重了。
  太医说要给孩子控制饮食,最好不要再长胖,可是小家伙一饿了就哭,她看着实在心疼,一心软便就遂了他去,不过每日还是抱着他让他适当活动一点,只要扶着他都能自己迈步了。
  萧昱夜里回来的时候,凤婧衣正在给瑞瑞洗澡,小家伙坐在木盆里小手不住地拍着水面,溅得她一身都湿了,还咯咯直笑。
  他听到响动,寻到浴房,笑问道,“要不要帮忙?”
  凤婧衣抬头望了望他,无奈地笑了笑,扶小家伙站起来,他却又迈着小短腿踩着水,玩得不亦乐乎。
  萧昱走近直接将他给抱了起来,小家伙还是不住地踢着腿,凤婧衣拿着帕子给他擦去了一身的水,拿着薄毯把他裹了起来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要给他洗一回澡,真是不容易。
  萧昱把瑞瑞抱着,朝她道,“我给他穿衣服,你快把身上湿衣服换下来,小心一会儿着了凉。”
  凤婧衣抿了抿唇,指了指边上放着的衣服,道,“要穿的都在这里。”
  萧昱把小家伙放到了榻上,从里到外一件一件地给他穿着衣服,小家伙倒也没怎么哭闹,配合得不行……
  凤婧衣刚刚换好了衣服,就看着萧昱抱着已经穿戴整齐的瑞瑞出来了,小家伙一看到她就咧着嘴笑了,嘴里还咿咿呀呀地,谁也听他在说叫什么。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先回来了。”萧昱说着,抱着瑞瑞到了榻上坐着,小家伙靠着他倒也能坐稳了,自顾自地玩着手指,要不就是把小拳头塞在嘴边啃得一手口水。
  凤婧衣看着直皱着,拿开他的手,一转眼又塞到嘴边继续啃了。
  萧昱朗然失笑,道,“随他去吧,一会擦擦手就好了。”
  这小家伙渐渐大了,夜里也不安安份份睡觉了,自己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的花纹就能盯着玩好久,要不就是自己玩自己的手,且哭得也没有那么多了。
  好几次,他早上醒来准备入宫之时,这小家伙就已经醒了,躺在床上一个人玩。
  凤婧衣无奈叹了叹气,只得由了他去。
  萧昱低头,一手扶着瑞瑞,说道,“等熙熙身体好就接回来,到时候兄弟两个玩起来就有伴了。”
  “我就怕,两个人真凑在一块儿了,还不打起来。”凤婧衣道。
  青湮说瑞瑞的身体在渐渐好转,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去接回来了。
  “若真打起来,这个怕是要比熙儿横得多。”萧昱说着,抱着瑞瑞放到了榻上的小几上坐着,道,“等哥哥回来,你可不许欺负哥哥啊。”
  小家伙眼珠子滴溜溜地瞅着他,手又伸到了嘴里去了,直让他哭笑不得。
  不可否认,他喜欢这个可爱的孩子。
  可这终究不是他的孩子,一天一天看着他与那个人愈发相似的眉眼,他的心就沉郁难言。
  即便如今夏候彻仍旧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存在,他仍旧嫉妒着他有这样可爱的两个孩子……
  “过几日便是除夕了,明日进宫之后很多事情要忙,可能好几日都不能回来了,除夕夜里我会赶回来的,至于宫中的宴会,你若是想去的,我让人到时候来接你。”萧昱一边扶着瑞瑞,一边瞅了她一眼说道。
  “不用了,你去就是了。”凤婧衣道。
  虽然到了丰都之后便没有再出过门,但也可想而知自己若是去了大年夜的宫宴,那些都等着她露面的后宫妃嫔,和贵族子女们会如何无所不用其极的挤兑她这个外来者。
  既然去了也是麻烦,就不必去了。
  “我也正有此意,我去露个面就尽快回来。”萧昱道。
  虽然她不去,定然会有人说太子妃不懂礼数,但若真去了,才是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不过,若是不去,对父皇也有些失礼,要不明日我跟你一起入宫去见见他,就
  当是提前拜年了。”凤婧衣道。
  来了丰都两个月,她都没有进宫见过北汉皇帝,好次想说的,但萧昱有事在忙,她便不好再提。
  萧昱望了望她,道,“好吧。”
  次日一早,她嘱咐了沁芳照顾瑞瑞,自己一早便跟着萧昱进宫去了。
  他赶在朝会之前,亲自将她送到了栖梧宫。
  一进门,浓重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北汉王比之上一次她来时所见要更加苍老了,那双精锐慑人的眸子也显得有些浑浊了。
  “朝会的时辰都到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北汉王瞥了一眼还站在一旁不肯走的萧昱道。
  萧昱望了他一眼,朝着凤婧衣道,“等见完了,况青会护送你回去。”
  “嗯。”凤婧衣点头。
  他这才带着人离开栖梧宫,前去早朝。
  北汉王喝完宫人侍奉的汤药,抬眸扫了她一眼,问道,“在丰都还住得惯吗?”
  “还好。”凤婧衣垂眸而坐,说道,“到了丰都,却一直未来宫中拜见陛下,望陛下恕罪。”
  “想必也是昱儿怕朕会为难你,才拦着没让你来,不然也不会把你安顿在行宫,而不带进宫里住着。”北汉王望着她,倒也并未因为她的失礼之处而愠怒。
  凤婧衣歉意微笑,没有言语。
  “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日子也是过一天算一天,指不定哪一天闭了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北汉王说着,不由叹了叹气。
  “陛下只要好生休养,还能长命百岁的,切莫说这样的晦气话。”凤婧衣出声劝道。
  北汉王深深地笑了笑,说道,“我自己的命还能不清楚,只是朕都到了这个地步,昱儿还是不肯承继皇位,这才是朕的心病。”
  凤婧衣闻言惊震,问道,“为什么……他不愿继位?”
  他既然已为北汉储君,承继皇位是理所应当的事,为何却又不愿了。
  “朕要他继位为帝的条件,就是灵犀郡主和几个权贵之女为妃,为了稳固朝堂,一国之君的政治联姻都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他不愿意。”北汉王目光深深地望着她,他知道这原因是在这个人身上。
  凤婧衣抿唇沉默,不知该开口再说些什么。
  “不管是出于社稷的稳固,还是子嗣的考虑,此事都是无可避免的,但该说的,能说的,朕都已经说了无数遍了,他却是没有一次听进去过,想来这话由你来说,比我们来说,更有用些。”北汉直言道。
  “我……”凤婧衣咬唇,不知该如何应答。
  北汉疲惫地闭了闭眼,出口的话平静而犀利,“你那两个孩子是什么来头,你我都心知肚明,他喜欢你要立你太子妃,将来抑或立为皇后,朕都没有意见,但纳妃一事是朕唯一的条件。”
  说实话,他并不希望北汉的太子妃是她,她牵扯了太多的麻烦,将来誓必会把昱儿也卷进去。
  可是,昱儿对她实在太过痴迷,他也没到那么不容人的地步,他要立她为妃也好,为后也罢,随了他去,可是一国之君总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且还是个大夏皇帝弃之不要的女人。
  “陛下是要我去劝他?”凤婧衣问道。
  她现在都几乎可以想见,自己若是对他说出了那样的话,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你的话,比朕的话管用。”北汉王道。
  他知道,如果她真开口劝他纳妃,昱儿势必会生气。
  若她真说出了这番话,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如何,想必昱儿自己也看得清楚了,那时候也该收收心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陛下,请恕婧衣难以从命。”凤婧衣垂眸道。
  她不是不敢说,而是知道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伤了他的心。
  “那么,你是愿意替昱儿生下子嗣了?”北汉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问道。
  凤婧衣抿唇沉默,不发一语。
  “昱儿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个孩子了,还是你想将来天下臣民都知道,北汉皇后生下的孩子,是大夏皇帝的骨肉?”北汉王目光冷锐地逼视着她,问道。
  纸是包
  不住火的,这两个孩子的身世之迷不可能一直掩藏,总有一天会被他人所知,到时候北汉皇室就真的是颜面扫地。
  凤婧衣沉默,无言以对。
  她与他的婚姻,已经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儿,更关系到北汉的朝堂和后宫。
  而这一切,在他的庇护下,她并未去认真思量过,现在她却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曾有一个男人,为了向她兑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散尽了六宫。
  那个时候,她不能要。
  如今,又有一个人做着同样的事,她却已经不敢要了。
  ————
  今天一万五,先更五千。
  还有一万,我先睡会儿,起来再继续写。
  要是早上没看到,不要以为是不更了,只要我还活着喘气儿,每天的更新都在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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