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不如归去
我终于尝到什么叫魂飞魄散的滋味，有那么瞬间，我的魂魄零零碎碎被震出了体外，内境的血海像刮飓风一样掀起千尺血浪。
这种痛没有办法形容，像忽然间窒息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不是自己的了，感知全无。
我被小哥哥这道神压掀飞，落下来的时候被他双手抱在怀里，于是我满嘴的血就喷在了他身上，脸上，到处都是。
也就这瞬间，我那些碎散的魂魄又回来了，可能是舍不得离开我，亦或者是舍不得离开小哥哥。
我像个被拍扁的玩偶，浑身哆嗦，满脸血迹。
“七儿！”
恍惚间，我听到了念先生撕心裂肺的呼喊。我微微掀起眸子，看到他踉踉跄跄着朝我走过来的时候，那七窍流血的样子真不忍直视。
“滚！”小哥哥毫不犹豫给了他一掌，他不准他靠近我。
但念先生不死心，在地上蠕动了许久又站起来，摇摇晃晃朝我走来，“七儿，七儿，让为师看看你，七儿你怎么样了？”
“滚啊你！”
小哥哥把我放在地上，翻手又是一掌朝念先生打过去，直接把他打得趴在地上，久久都动不了。
我颤巍巍抓住了小哥哥的手，想说话，但喉咙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直都在冒血，像要把这千百年吞噬掉的人血都吐出来一样。
我被血呛得咳嗽不止，咳出来的全都是血沫子。
小哥哥死咬着后牙槽，急得一张脸煞白。他要把灵力输给我，但他不晓得我没了精元，修为全无，他的灵力对我这种非正常人身体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七儿，七儿……”
念先生还在呢喃，手扣着地面一点点爬过来。他那样子太狰狞了，满头白发，满脸的血迹，哪里还有平日温文儒雅的样子。
小哥哥转头阴恻恻盯着他，眼底杀机顿起。
“小，小哥……”
我大口喘着气，却只有吐气没有吸气，吐出来的还都是血气，但我哆嗦着唇还是想要讲话。
“七儿你要说什么？”小哥哥声音都哽咽了，他一手搂着我，把耳朵靠近我，“对不起，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缓了缓才道：“师父……说的，可……可是真的？这……这千百年来，你，你一直都在骗我吗？”
“对不起，对不起七儿，我不是有心要骗你！”小哥哥居然没有否认，他捧着我的脸泪如雨下，满眼伤悲。
我伸手覆上他的脸，怔怔望着他寒星般的眸子，真好看。我依然很爱他，纵使他欺骗了我。
只是眼角的泪决堤似得滚，怎么都止不住。
为什么要骗我，还为什么要帮着长武仙尊一起来欺骗我？
但这些我问不出口，也没有力气问。
我喷着满嘴的血沫子，气若游丝地道：“小哥哥，别……别杀师父，也别再杀，杀人了，求，求求你……”
我知道，以小哥哥现在的修为，他要掀翻整个仙界都不过是覆手间的事。不管他是魔是仙亦或者是别的，我都不希望他再造杀戮。
尤其是师父，我不能让他杀他。他爱我并没有错，如此偏执癫狂也是因为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我满心悲戚地望着这充满血腥的天庭，原本该是六界最美的地方，却活生生变成了屠宰场。
念先生走火入魔可能伤及了五脏六腑，他七窍都在流血。而阴阳君生生受了小哥哥一掌大力金刚神压，能不能活也是未知数。
四海龙王、十殿阎罗以及妖魔两界，还有无数天兵天将，此时均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这时候即便是凡人拿一把刀，都极有可能把整个仙界毁灭。
仙界如今分崩离析，再经不起任何风云变幻。如若仙界毁灭，那六界也将荡然无存，天地毁灭，进入混沌时期。
这世界绝不能毁在我们几个手里。
我又道：“小哥哥，你，你答应我，别……杀人了。”
“好，我不杀人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杀人了！只要你没事，七儿，我答应你再也不杀人了。”
小哥哥紧紧抱住了我，指尖不停抹我唇角的血，但抹不完。我在想，如果就这样死去，我就不难过，也不痛苦了。
……
“我要你了，以后你要叫我小哥哥，我好护着你。”
“以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不可以再喜欢别人，尤其是那个念斟。”
“我不要你死，你一定不会死。”
“上辈子我就许诺你，要给你戴上我自己亲手打造的凤冠，穿上这天下最美的霞帔，可直到王朝覆灭我都没做到。对不起七儿，这件事我准备了七百多年……”
最近的日子里，我脑子里全都是小哥哥跟我讲过的情话，字字扎心，如今想起来就撕心裂肺刻。
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跟我说：“他骗你，他骗你一千多年，天底下没有比他更过分的男人。”
我被小哥哥那一道大力金刚神压差点打得魂飞魄散，不过因为我是血棺凝成的血肉之躯，所以也有惊无险。
在墨灵的悉心照顾下，被震伤的脉络和内伤也都慢慢复原了。小哥哥因此没再造杀戮，他带着我回了人间，在洛家的宅子里疗养。
其实我身体已经无大碍，但不愿意醒来，就把自己意识封闭在了内境里。我虽然修为没了，但却是千年血棺凝成，内境浩瀚无比。
所以我像只鸵鸟似得，就躲在内境纵横交错的脉络之中，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我听得到自己的心声，我的心在哭泣。
外界的一切我都听得到，闻得到，只是无动于衷罢了。因为醒来就要去面对小哥哥，去面对他欺骗我的事实。
而这些，我都不想去面对。
小哥哥对我那么好，给我鲛珠，为我续命，给我眼睛，几次生死与共他都甘之如饴，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更不明白的是：他要骗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为什么要被别人知道，还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他一定不知道，撒一个慌需要千百万个谎来圆，一旦被揭穿就像我现在这样，根本接受不了。
再则，这件事如果仔细追查下去，真真是细思极恐。
长武仙尊买通了魔道祖师给我喂魔宗灵血，而魔道祖师顺势将我和念先生偷龙转凤，以至于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天地混沌，定然也是因为这个而起。所谓的天劫，其实就是他们人为地改变了天地气数，惹怒了苍天罢了。
天帝、魔宗、长武仙尊，都为一己之私而将这天地命数改得面目全非。
所以我们三个当事人才会生生世世纠缠不休，一个比一个不得善终。这不是什么诅咒，或者劫数，这就是上天注定。
我一想起命数、劫数、诅咒什么的，心里就一阵阵的发憷。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在大荒的时候不会求着天帝天后当我的父母，更不会为了苟活而一次次跳下悬崖，被深渊下那业火和厉风摧残。
我也不要再爱谁，不爱则不会受伤。
这段日子，一直是小哥哥在照顾我，他一直在试图把我精元还给我，但根本不行。
我不晓得是因为我是千年血棺凝成的原因，还是我这身体已经行将就木。
其实这样挺好，夜里枕着小哥哥的臂弯入睡，他会给我洗漱，换衣，悉心照顾着我这半身不遂的人。
天气好的时候就把我抱到院子的摇椅上，让孩子们陪着我讲话，以防我所有感官都消失。
日子就是这样过着，再如此反复，一天天，一月月……
春去冬来，我都不知道在这内境中呆了多久，反正听到孩子们说起风了，树叶儿枯了，下雪了。
我的家鬼们也都回来了，没事就在我耳边聒噪，聊城里事儿，聊各路八卦新闻。
比如谁谁明星的老公跟经纪人出轨，那经纪人张狂得人神共愤，再比如孤男寡女三更半夜聊剧本等。
更有甚者，说有个网络作家写了一本书叫《阴棺娘子》，女主就叫洛小七，经历也跟我差不多，实在太过分了。
但我极少去关心凡间的人，凡人一世不过匆匆数十年，好坏不过弹指间的功夫，他们应该不会有我们这种生生世世的爱恨情仇。
我一直在想，这辈子能否就这样睡过去，直到腊八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