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我明白了
我记得遁地翁说过，有了这天地镇魂令，便可进入大荒找到那圣血草。
于是我又拎着骷髅头来到了《冥王录》序号的第一页，手拿着天地镇魂令伸向了镜面。
只感觉我眼前一黑，随后就像踩空了似得不停地往下坠。周边的戾风好像要把我挫骨扬灰，压得我透不过。
我满身血气嗖嗖地往喉咙处冒，感觉要窒息了一样。这风太狂戾了，令我想起了当初跳黄泉千尺之下的深渊，也是这般凶戾。
我死死拽着天地镇魂令没松手，隐约觉得有什么力量覆在我身上，只是这力量太弱，太微不足道。
像是过了一刻钟那么久，我眼前有忽然一亮，是那种足以把眼睛晃花的强光，我还没看清楚四周有什么东西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唔……
我咬着唇，还是止不住那血气往外冲，呕了一地的血。身体像被凌迟过一样，疼得我瑟瑟发抖，跟弓一样蜷缩成了一团。
“七儿，七儿你怎么样？”
小哥哥的声音，从天地镇魂令里传出来的。我拭了拭唇角的血迹，气若游丝地回了他一句，“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缓过来后，我望了眼四周，到处是光秃秃的沙丘，一个连着一个，看不到花草树木，也看不到水，只有砂砾。
“嘻嘻嘻，我修成人形啦，我可以投胎转世啦！”
忽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女童音从前方传来，我支起身子望过去，看一团人形的黑雾从远方飘过来，飘得很快。
后面跟了两团雾，一个还没人形，一个却依稀能看出五官轮廓。
我盯着那五官略显清晰的雾团看了眼，不由得一愣。这不是小哥哥吗？不过好像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屁颠颠朝那黑雾飘去，一把就将她抱起来转圈圈。
“你放开七七，七七是我的。”
那团还没成人形的雾气飘到他们俩面前，很是生气地扭来扭曲，但因为没手脚什么都做不了。
我愣住了，难道这就是两千年前的大荒，我、小哥哥和念先生的出生之地？
既然那人形的像小哥哥，那么这团没有手脚的，定是念先生前生了。
小哥哥高举着我一边跑一边嚷嚷，道：“七七说了谁先修成人形谁就是她往后夫君，你看你的样子，再过一千年也成不了人形。”
“我不管，七七是我的，七七的名字都是我取的，你赶快放开她。”
小哥哥问，“七七，要我放开你吗？”
“不要不要，举高高好好玩。小哥哥，咱们把圣血草种到菩提崖那边吧，这样念念就能很快修成人形了。”
小哥哥头一转，“哼，谁叫他又笨又不用功。”
我附和道：“对，念念你又笨又不用功！”
“人家才不笨，人家只是为了陪你玩才耽误修行了嘛。七七你答应过我的，等我们转世为人就嫁给我哦。”
小哥哥大声道：“你错啦，七七说的是谁先转世成人就嫁给谁。”
“我肯定比你们先转世成人，等着瞧！”
三团雾气像过家家那般吵吵闹闹，两小无猜，而我却知道，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不久的未来都会是真言。
我看到还是黑雾的我捧着一颗血色的种子，一路飞到黄沙形成的悬崖边，小哥哥则飘到悬崖上挖出了一个小坑，把那颗种子放了进去。
也就一瞬间的功夫，那颗种子就发芽了，通体都泛着一股血色雾气，成了这大荒中唯一的风景。
圣血草，原来是我和小哥哥为念先生而种。
我慢慢走了过去，但并不妨碍这三团雾气嬉戏，因为我看到的只是他们的幻影。
不过大荒还是那个样子，气候恶劣，风一吹漫天都是黄沙。我朝着悬崖走了过去，想不到那颗圣血草还在，已经长大了，被血雾包裹着。
圣血草只是仙草，不开花，但它比花长得还要妖冶。除了根部的绿茎之外，通体血红，而且叶瓣是椭圆形的，一共四片叶子。
抑郁的是，这圣血草长在悬崖中间，下面好像是深渊，我一眼也看不到底。
若是在以前，我捻手便能拿到这颗圣血草，但如今……
我召出了斩魂冥刃，顺着悬崖一边凿洞，一边慢慢爬了下去。崖边的风烈，所以我爬得很小心，得顾着腹中孩子。
就在此时，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哎呀小东西，他们两个都修成了形，你为什么没有成形呢？”
这声音好耳熟，像是鬼仙的声音。
我寻声望去，看到在悬崖东边的地方有个沙丘，一个漂亮美艳的女人坐在那儿，光着脚丫子，手里拿着个血淋淋的骷髅头。
而那团未成形的雾就在她跟前飘啊飘。
那女的就是鬼仙，她摊开手，雾团就落在了她掌心，她瞅了好半天道：“小东西，要我帮你提升一下修为早点成形吗？”
“你要怎么帮我？”
“你吞我这滴血，以后就是我的傀儡，可愿意？”
“那我能比他们先转世为人吗？我要娶七七为妻。”
“可以啊，只要你答应当我的傀儡，你的愿望我都能满足。”
“好！”
鬼仙将骷髅头踩在脚下，覆手召出一把短剑在她修长的指尖上一割，那血滴答滴答地落在雾团上。
也就在那血的供养下，雾团逐渐幻化成了人形，长成了念斟小时候的样子。
念斟看了看细细的手脚，激动得一把抱住了鬼仙的脖子，脆生生喊了声“娘亲”。
鬼仙阴恻恻一笑，道：“乖儿子，往后为娘定让你成为这六界至尊，成为最强的那个人。不过你也要答应娘亲，帮娘亲报仇。”
“报什么仇啊？”
鬼仙低垂着的眉眼中，出现了滴血的寒意，她一字一句道：“让那个狠心的男人，眼睁睁看着他的江山毁灭，他统治的万物苍生魂飞魄散。”
“好，我答应你！”
这一瞬间，我懂了，我懂为什么念斟在千年前就对那帝位那么执着，懂他为什么愿意花一千多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因为，他是鬼仙的傀儡。
而夺取帝位是鬼仙的意思，她恨爹爹，所以要毁了他的江山，残害他的子民。
在鬼道之术中，契约的傀儡是必须按照主人的意思去完成要求，不管什么过程，只要结果。
所以，即便鬼仙是念斟的母亲，因为她在契约时就给了他夺取帝位的执念，因此他不惜一切手段都要得到江山。
而我，则是他自己的执念，因此他也不惜一切要得到。
虽然这一段画面是幻影，可也把我气得七窍生烟。
普天之下，我尚未瞧见如此恶毒的母亲，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了傀儡。
我终于明白念先生为什么要把鬼仙封印在那道墙壁中，而没有用禁术将她残魂修出元神，因为他对她又恨、又敬、兴许也有几分尊爱。
我轻叹了声，又继续凿洞，下悬崖，一步步滑到了圣血草生长的地方。
我小心翼翼把圣血草连根拔了出来，直接放进了锁魂铃里。正准备又再爬上悬崖的时候，脚下忽然一滑，我便无法控制地朝着深渊坠去。
“啊啊啊……”
与来时一样，我又掉进了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周身都是凶戾的狂风，吹得我透不过气。
就在我以为又要摔个撕心裂肺的时候，眼前忽然白光一闪，我竟稳稳落入了一个强而有力的臂弯之中。
我没来得及把喉咙里一股血气压下去，“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染红了眼前一片白色的锦缎。
我吃力地抬起头，竟看到了念先生那张棱角分明，但毫无血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