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传言,这三座岛上住着神仙。”
  握住船舷,周指挥似在自言自语。
  “海匪必是借世人畏惧之心,占据此岛,藏匿行迹。”
  杨瓒没有接话,极目远望,始终看不清岛上的情形。
  如果有望远镜,必能方便许多。
  制造原理,他倒是知道。返京之后,或许可上言天子,让内造府的工匠试一试。
  思量间,二十名卫军已成功登上海岛。
  番商指引的地点很是巧妙,既能安全登陆,又不会被轻易发现。
  追根溯源,还是这股海匪实力不强,人数过少。换成许光头,哪怕是谢十六,几百人散布岛上,稍有风吹草动,当即就能发现。
  哪里会像现在,卫军登上岛屿,架起火堆点燃。浓烟滚滚,冲破薄雾,多数海匪仍没意识到,自己的地盘上有了官军。
  “加速行船!”
  浓烟腾起,周指挥当即下令,兵船前行。
  薄雾遮挡,水道狭窄,都没有关系。
  有浓烟指明方向,铜炮推上甲板,大小钢球装入炮口。
  “开炮!”
  轰鸣震耳,仿如惊雷。
  黑烟腾起,铁球飞出,多数落进海中,仅少数砸在岛缘。
  饶是如此,也令岛上海匪惊魂丧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是两声巨响,匪首弹压不住,海匪纷纷抱头鼠窜,狼奔豕突,很快乱成一片。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官兵来了!官兵放火烧岛!”
  官兵?!
  众人更显惊慌。
  盗终究是盗,平日里杀人不眨眼,听到官兵二字,依旧会双腿发软、只能说,明朝的水军的确强大,即便到明末,照样能打得佛郎机人找不着北,哭爹喊娘。
  听到官军上岛,海盗如何不怕。
  或许是天公作美,中心岛一片混乱时,薄雾忽然散去。
  兵船现出实影,周指挥身着铠甲,按剑立于船头。百余卫军披坚执锐,杀气充天。
  “擂鼓!”
  咚!咚!咚!
  三声鼓响,岛上海匪惊得魂飞魄散。
  真是官军?!
  先登南岛的二十人,由番商引路,寻到海盗停船处,纷纷拉开弓弦。
  数声破空,裹着火油的箭矢,纷纷飞上甲板。
  先后三阵箭雨,火光冲天而起。
  木质的船板,顷刻被火光吞噬。
  看守海船的几名海盗,正举刀向官军冲去,感到身后热浪,回过头,发现船身已陷入火海,顿时面如土色,动弹不得。
  当啷一声,长刀落地,为首的一个小头目,竟是跪在了地上。
  海船被烧,彻底断绝海匪后路。仅存的几条小舢板,压根不够所有人逃命。即使能逃入海中,兵船一撞,也会倾覆。
  官兵如猛虎般冲上海岛,列成战阵,前进时,如巨石碾过。
  凡敢反抗者,都当场去见了阎王。
  大势已去,众匪胆寒。
  除匪首和两三人仍在顽抗,余下均瑟瑟发抖。在官兵喊出“跪地不杀”之后,丢掉武器,纷纷跪地求饶,少数竟趴在地上。
  他们诚心投降,千万别下刀子!
  匪首被一路追赶,心腹俱被杀死。想要投海,却被一箭射穿大腿,惨叫一声,倒在海滩。
  海岸边,王守仁放下弓箭,几名卫军立即涌上,将匪首捆了个结实。
  杨瓒立在船头,看得很是清楚。
  动笔可成锦绣文章,临战能开弓杀敌。
  猛人果然是猛人!
  这一战,岛上海盗尽被剿灭,无一脱逃。
  匪首被五花大绑,捆在兵船上。
  死去的海匪俱被斩去首级,侥幸活着的也被捆成粽子,押上兵船。
  明军战功以斩获论。
  海盗不比鞑子,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一次斩杀二十人,活捉四十三人,分到两百人头上,不能人人升官,得些赏赐总没问题。
  再者,这里是贼窝,金银财宝必不会少。
  周指挥搓搓大手,和杨瓒商量,“杨佥宪,岛上多林木岩洞,说不定哪里就有匪徒窝藏。”
  潜台词,这是搜啊,还是搜啊?
  杨瓒知道,官军剿匪所得财物,大部分上交朝廷,少数可以截留。除非胆子太肥,全部私分,被人举发。否则,朝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追究。
  连年军饷积欠,还不许捞点外财?
  “本官不知兵事,一切由周指挥安排即刻。”
  想发财,可以。但不能过分,否则大家面子都不好过。
  明白杨瓒暗示,周指挥点点头,旋即下令,搜查三座海岛。
  当然,不是漫无目的搜寻。撬开匪首的嘴,抓几个海匪带路,自然能找到藏金银的洞窟。
  别看这股海盗势力不大,藏起的金银数量却相当可观。其中,倭人的金饼银饼尤其多。
  “尔等私通倭贼?”
  几鞭子下去,匪首再无隐瞒,问一句招两句,一股脑全部招认。
  知晓这股海盗同倭人关系紧密,还曾假扮倭贼,上岸祸害百姓,杨瓒恨得咬牙。
  假扮倭贼,亏也能想得出来!
  得知匪首以下,每个海盗至少手握两条人命,杨瓒再无半丝怜悯之心。
  “此等肆意为虐,怙恶不悛之徒,全都该杀!”
  第九十九章 计策
  近百海匪藏匿的海岛,一战而下。
  搜得金饼一箱,计二十七两;银块银饼六箱,计三千四百两。另有珍珠、珊瑚、宝石及金银器皿十五箱,各色绸缎布帛三十匹,银矿石九块,粗略估算,可做价白银八千余两。
  匪首私藏金银达两千余量,藏在山后一座洞窟,连麾下贼匪亦不得知。
  有被海盗挟持的村民八人,船工三人,因被奴役,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脚被铁链粗绳捆绑,伤口不得诊治,已红肿发炎。再拖些时日,怕命都要丢掉。
  另有女子二十余,被锁在一间木屋,后为悬崖,前有看守,终日不见阳光,濒临绝望,少数已气咽声丝,不存生意。
  官军登岛,海匪伏诛,村民船工被解救,均俯倒在地,喜极而泣。
  一名十几岁的村人面带泪水,举起石块木板,大喊着,就要打杀跪在地上的匪徒。
  “还我爹娘,还我妹妹,还我族人命来!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群畜生!”
  女子互相搀扶,走出木屋,似不相信眼前一切。直到匪首被少年砸破额头,哀嚎求饶,女子方哀泣一声,哭倒在地。
  被海匪劫持到岛上,不知多少时日,受尽折磨。
  今朝脱离苦海,却是无颜再回村中。
  关押女子之地,靠近悬崖。
  三名女子离崖边较近,痛哭一场,忽然站起身,向杨瓒及周指挥等盈盈下拜。旋即转身,不出一言,跃身投入海中,瞬息卷入波涛,不见踪影。
  “救人,快救人!”
  杨瓒大惊,忙奔至崖边。
  不想,余下的女子竟接二连三起身,脸上犹带泪痕,福礼之后,毅然跃下悬崖。
  “妾等亲人惨死,又被贼寇所辱,令家族蒙羞,无颜再见族人。今匪徒伏诛,妾等大仇得报,此身坠海,洗去一身污浊,来生来世方可清白做人。”
  “妾等,谢大人恩德!。”
  “谢大人恩德!”
  最后两名女子起身,虽消瘦孱弱,仍可见花容月颜。
  官兵欲要救人,不敢拉住女子手臂,只能牢牢拽住衣袖。
  撕拉一声,衣袖断开。
  两名女子互相搀扶,含泪而笑,向后仰倒,坠落悬崖。
  裙摆在半空散开,似绽放的鲜花。
  波涛汹涌,海浪拍岸。
  雪白的浪花,霎时吞没娇颜。
  杨瓒伫立崖边,直直望着海面,眼底火辣辣的疼。视线被水雾遮挡,渐渐变得模糊。
  “杨佥宪,”周指挥站在一旁,手按刀柄,声音中低沉,“本官戍守登州卫,曾出海剿匪。亦救过被掳的村民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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