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萧白看到他们二人进来,目光含着浅浅的笑意,又见她毫发无损的模样,也是心照不宣,却不疾不徐道:“这小鱼妖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只是她输给火狰,武试只得了‘丙级’,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看向容临,道,“若是这个时候走后门,怕是有些难以服众。”
  容临道:“那如果——我偏要走呢?”
  萧白笑了。他很少笑,本就俊朗无双的脸,笑起来更是春风和煦。他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容临望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白这才道:“九霄阁对外地来的门槛高,需要两个乙级,可对天界之人却不高……只要阿涟姑娘有了天界户籍,就算今日武试得了丙级,也够格顺理成章入学。”
  ☆、户籍
  容临哪里不明白萧白这话的意思。这小鱼妖在天界哪里认识什么人?若要入天界户籍,也只能迁到他这儿来。他自问待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便是行善,也没行善到这份儿上的。三万年来,他行过无数善举,可此事关系重大,绝非单纯的举手之劳。
  容临侧过头瞧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罢了。
  容临想了想,对着阿涟道:“你准备好户籍书,随我去一趟幽司局。”
  阿涟正欲应下,却听萧白不疾不徐道:“那你打算以何种身份?”
  何种身份?容临思忖半晌,他同这小鱼妖的年纪差得有点大,可他外形年轻俊朗,瞧着同她也是差不了几岁的。当下就道:“先前这小鱼妖进幽司局,我就曾以表哥的身份将她领了出来。”
  “……表兄妹。”萧白喃喃,唇畔浮现笑意。
  眼瞧着容临对他的反应颇为不满,他便解释道,“想来你不谙世事太久了。近些年得道成仙者越来越多,天界人口骤涨,加之天界户籍优待颇丰,钻空子的越发得多。你若是要以表兄妹的名义去,那我劝你还是别白跑这一趟了……”说着又淡淡一句,“若非至亲,幽司局那边是不会受理的。”
  阿涟隐隐觉得此事棘手,便看向容临道:“上、上神?”
  容临虽为上神,受人尊敬,可素来公事公办,这种走后门的事儿还是头一回做。万物有序,他活了三万年,最不喜的便是破坏秩序。适才想帮这小鱼妖,也不过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可如今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他实在不好为了她一个人坏了天界的规矩。
  萧白道:“假使你说她是你流落在外的闺女,倒是可以一试。”
  这话一落,还未待容临发怒,阿涟就开口道:“不成。我怎能因为自己,坏了上神的清誉?”
  显然这个提议,容临也是不接受的。可这会儿见原是安安静静不言不语的小鱼妖涨红着小脸如此激动,他自然不会简单的以为,她只是护着他的清誉——若是晓得护他清誉,那日为何说那等暧昧的话叫红翘仙子误会?
  聪慧无双如上神,自然想到,若他俩真的成了父女关系,那她对他存着的那番心思,便越发的难以启齿了。想来这小鱼妖还是有几分远见的。
  萧白道:“的确有些不妥。”他看着面前的阿涟,说道,“你既是小枣的朋友,我自然也会替你想想法子。”
  阿涟感激道:“谢谢萧白上神。”
  萧白继续道:“听说你同元江的关系不错?”
  阿涟倒是不知萧白为何忽然提到元江,便实话实说道:“元江仙君很照顾我。”
  元江乃九霄阁饭堂的掌勺仙君,亦是阿涟众多追求者中最痴情的一个。
  她到底不是半点都不知晓的,这会儿面颊微微有些发烫,对着萧白道,“萧白上神如何知道的?”
  萧白并未回答,只说道:“元江仙君对你痴心一片,适才你在台上比试,他一直在边上看着,瞧见你输了,便第一时间来找我,求我想想法子。他还说——只要能让你继续留在九霄阁,他做什么都愿意。”
  容临拧眉道:“不过一条鲤鱼罢了。”
  萧白看他,说道:“元江虽是鲤鱼,却自小生长在瑶台天池,正宗的天界户籍。他性子温顺,无不良嗜好,与阿涟姑娘同为淡水鱼,想来有很多共同语言。元江既然求我,阿涟姑娘又这般想留在及九霄阁,且你俩关系不错,不如去司缘局领了婚书……届时阿涟姑娘便是正正经经的天界户籍,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说着又对阿涟道,“元江在九霄阁的口碑不错,敦厚老实,想来不会亏待阿涟姑娘,便是阿涟姑娘不愿意,待结业时,你们二人再去司缘局跑一趟,拿了和离书便可。”
  萧白惜字如金,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可不得不说,他提出的这个建议,实在是再妥当不过的了。
  阿涟紧紧攥着双手,悄悄打量了一眼容临,见他沉着脸没有说话,也明白目下除了这法子,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子了。
  阿涟想了想,小声道:“那、那就麻烦萧白上神了。”
  萧白端得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若非小枣求他,他哪会管这档子事儿?他道:“既然如此,我就让人将元江叫过来,有我同容临作见证,元江日后也不敢欺负你。”
  阿涟感激涕零:“谢谢萧白上神。”
  ·
  元江仙君的确对阿涟一往情深,今日看着心上人如此拼命,为的就是想留在九霄阁,他自然想为她做些什么。这会儿一听萧白上神找自己,忙急匆匆的又赶了过来,待听了萧白上神的意思,元江仙君一张俊脸有些发烫,含情脉脉望了一眼两位上神身旁的阿涟,保证道:“两位上神在上,我元江日后定会好好待阿涟姑娘,事事以阿涟姑娘为先。”
  元江仙君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阿涟同元江仙君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两人一道商量婚事。阿涟望着元江仙君斯文老实的脸,如实将自己的目的说了。
  元江仙君道:“我知道的。能帮阿涟姑娘的忙,我求之不得。你放心,便是咱们领了婚书,我也待姑娘相敬如宾。你若不想对外公布,那咱们就悄悄的,这几年你只管好好在九霄阁修仙,待他日结业,阿涟姑娘若要同我和离,我也随叫随到。”
  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阿涟道:“嗯,谢谢仙君。”
  元江仙君憨厚的笑了笑,道:“你叫我元江便可,不必这般客气。”又说,“那咱们明日便去一趟司缘局吧,你看如何?”
  阿涟想了想,入学之事迫在眉睫,就说道:“……好的。”
  同元江仙君相谈甚欢,阿涟目送他远去,面颊含笑的去了萧白那儿。却见只余下萧白上神一人,那容临上神不知去向。
  萧白心下了然,道:“容临已经回去了。”
  “……哦。”阿涟失望的点了点头,这便辞别了萧白上神。
  ·
  田箩一见阿涟回来,就扑上去道:“让我瞧瞧,你的腿还好吧?”
  阿涟大大方方将裙子撩了起来,露出一双纤细笔直又雪白修长的腿,笑笑道:“好着呢。”
  田箩诧异道:“怎么会……我刚才明明都闻到鱼香味儿了。”
  阿涟只悄悄同田箩说,是上神给她治好的,田箩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同住的夷珪夷璋也走了过来,今儿这海族二女都顺利通过了新弟子比试,夷璋同田箩一样,堪堪合格,而夷珪运气好,选了一个实力较弱的组,得了文试武试都“甲级”的好成绩。
  今日阿涟在台上的表现,海族二人也是瞧见的,先前对她百般挤兑,可今日阿涟的表现全九霄阁的人都瞧见了,收拾包袱滚出去是明摆着的事儿。
  心情大好的夷璋也难得安慰道:“这九霄阁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待的,胖头鱼啊,你还是早些回到你那小地方去,趁着年轻嫁给好人家,别再做这些白日梦了。”
  田箩吸了吸鼻子,道:“阿涟,我舍不得你……要不这样,我再想想法子,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田箩心里也很清楚,这回的比试同先前不一样,光明正大的,就是防止新弟子套关系走后门,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一个名额。
  阿涟想了想,还是没将元江仙君的事情告诉田箩,想着等明日事情成了,再同田箩说也好。不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害田箩空欢喜一场就不好了。
  她只道:“这两日我再想想法子。”
  田箩“嗯嗯”点头。
  ·
  月上柳梢,满池生辉。
  容临立在碧波池边,神姿无双。
  他等着那小鱼妖过来。
  不一会儿,便见那小鱼妖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歪着脑袋道:“上神等很久了吗?是我的不是,我向上神道歉。”
  容临翘了翘嘴角,抬手重重捏了一下她的脸,听着她吃痛的“哎唷”一声,水亮的大眼睛登时布上一层雾蒙蒙的水光,这才心情大好。
  容临学着她的话,道:“今夜月色很美,咱们一道比赛凫水吧?”
  等着那小鱼妖满心欢喜的应下,下一刻,却见那小鱼妖的身后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九霄阁的元江仙君。
  元江仙君一把将按小鱼妖搂到了怀里,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一眼。那小鱼妖便扬起脖子同他说:“容临上神,我不能再陪你一起凫水了……我已经是一条已婚鱼了。”
  元江仙君更是笑着上前一步,双手奉上,道:“上神,这是我和内子的喜糖。”
  小鱼妖也笑着道:“这喜糖很甜的,很好吃呢,上神多吃点。”
  容临无端端升起一股怒意,正欲伸手去揪那元江的领子。下一刻,便有一个粉润可爱同那小鱼妖有七八分像的小女娃上前,拽着他的手臂嚷嚷道:“叔叔,你放开我爹爹。”
  之后,小女娃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七个、八个……
  容临大汗淋漓的醒来。
  他举步走到窗前,看着搁在手边的凤凰雕刻,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月色。
  想起梦中的场景,容临深深吸了一口气。
  ·
  次日阿涟醒得很早。
  敞开的窗户飞入一只翠绿羽毛的雀鸟,那雀鸟叽叽喳喳,将爪子上的纸条放到了她的手上,而后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阿涟拧着眉,慢慢将手中的纸条摊开,喃喃念道:“未时一刻,碧波池……”
  “看什么呢?”田箩也凑了上来,瞧了瞧,便道,“怎么上头什么都没写啊?”
  阿涟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这大抵是上神写给她的。上神只想让她一个人看,所以田箩看不到上面的字迹
  刚到未时,阿涟便到了碧波池,远远就见容临上神高大挺拔的背影了。
  她忙走上前。
  只望了一眼,便见今日的上神穿着打扮比昨日还要正式,衬得整个人越发的丰神俊朗,风华无双。
  一时阿涟微微有些晃神,打招呼道:“上神。”
  上神轻轻嗯了一声,才淡淡问道:“户籍书带了吗?”
  ☆、连理
  “……带了呀。”
  阿涟指了指腰际系着的玉葫芦,说道,“都装在里面了。上神找我有何事?能快些说吗?元江仙君约了我去司缘局领婚书,见了上神之后我还得赶过去呢。”
  容临伸手就扯过她腰侧的玉葫芦,将里头的户籍书拿了出来,再将玉葫芦塞到她的怀里,面色不悦道:“有我在,你还找元江做什么?一条鲤鱼罢了,若非生在天池,这会儿兴许都让人做成鱼汤了。你跟着他有什么盼头,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是穿戴不完的金银珠宝?就他每月的俸禄,还不够给你买一身鲛绡制成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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