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你的骨肉
嫡女策,素手天下,我有了你的骨肉
袁洛星?
闻之,汐瑶定眼望去,这儿距离那面少说有二十来丈远,只能看个大概。爱叀頙殩
被堵得水泄不通的煜王府外,那一片神贵的明黄色久久不动,圣驾前,仿佛是有个人独独跪在当中那片空地之上。
她撑得眼皮发疼都没瞧出是男是女,旁侧,听几个同是在看热闹的兴致勃勃的谈论起来——
“不知袁洛星拦圣驾想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她也实在会拂相爷的脸面。檫”
“我听说四方侯与她颇有渊源,没准是想求个赐婚。”
“赐婚?可我怎么听说前日赫连王子入京,相爷已经亲口将袁小姐许给那位王子做侍妾了?”
“你懂什么?赫连王一生都只能娶一位王妃,那赫连鸿怎可能有侍妾?况且陈家今非昔比,当然是入侯门更好!上元节那夜,袁小姐不是死守着女魁么?由此可见,那芳心早就动在四方侯身上了。酸”
“动了心又如何?四方侯说那只是个玩笑,人家根本没打算娶,且是天天都在花楼里温香软玉,要是娶了相府小姐,就是看在相爷的面子上,今后也不得不收敛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所以这袁小姐只好来拦圣驾,当众求赐婚了?”
“哈哈!真是有趣,只晓得京城里最泼辣的当属武安侯家大小姐,不想袁洛星也这般放得开!”
“你不知道么?慕汐瑶和袁洛星可是一对闺中好姐妹。”
“可是二人却差得远了,你看慕小姐那是浴火的凤凰,入了云王殿下的青眼,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戏谑意味十足的话语,引得周围的人跟着附和而笑。
谁不晓得云王殿下就是皇上最属意的那一个了,慕汐瑶何止是浴火凤凰,将来母仪天下都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话他们都敢乱说,简直胆大包天!
汐瑶听了这番话,更是早就恼火。
斜眼瞪看过去,谈笑连连的是四位穿着富贵的年轻男子,虽说的话不讨好,举手投足却见与其他百姓不同的气质,应当是哪家大臣的公子。
这些男人就是见不得女人比他们能耐,抓到机会就贬低,汐瑶为之不耻!
正想开口教训,却被颜莫歌伸手隔开,他先闲闲的插了话,难得客气的笑着道,“这位兄台好像很清楚高门里的那些事。”
当先的人立刻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态表情,但见颜莫歌打扮不似寻常人,便与他拱手道,“在下温羡。”
“哦……”颜莫歌颔首,了然的看向祁云澈,“中书侍郎温瑞大人次子。”
一听他道出自己身份,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四人才望见一对处处不显寻常的男女,周围,更有穿着劲装的侍卫把守。
男子俊眉深眸,身姿挺拔卓越,通身说不出的贵气,女子娇俏的倚在他身旁,无疑长了一张动人的脸貌,却……对他们恼羞成怒的瞪视。
温羡好似意识到什么,忙给另外三个打了眼色,挪了步就往远处避开去。
祁云澈等人未拦,汐瑶心里也清楚,此地百姓太多,不易将事情闹大,反正已经晓得了他们的身份,今日过后再说也不迟。
待那四人走远,颜莫歌才冷哼了声,深意十足道,“那赫连王子是何时来的京城?我怎不知?”
他看看身旁青龙部的心宿,心宿自知失职,将头低下道,“属下即刻去查。”
年末时祁尹政才任命了新的东临州的刺史,温瑞则调回京城,他是袁家左相一派的人,既然与赫连皇族有关的话是从他亲儿子的口中道出,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这厢匆匆的了了,举目向煜王府那端看去,不知又发生了何事,竟是听一片哗然声齐齐响起,很是了不得!
遂,颜公子兴致勃勃的吩咐侍卫开道,愣是硬生生的挤到前面。
总算看清——
站在当先迎驾的均是大祁举足轻重的人物,连祁永晨和祁煜风身后都是一干大祁有功有绩的老臣子。
而他们的目光,无一不是在望着圣驾,还有拦在圣驾前的女子。
刚才那‘非谁不嫁’的豪言壮语惊动了在场的每个人。
今日大婚的是煜王,可风头却被自个儿的表妹抢了去,真是精彩绝伦的好戏啊!
袁洛星跪得笔直,左相袁正觉黑着老脸站在女儿身旁,弓着腰,满面都是痛心疾首。
他怎会想到……怎会想到女儿会在此时做出如此有损袁家脸面的事!
祁尹政神情难辨,垂下的眼眸深深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半响后,他缓缓启声问,“你要嫁给四方侯?”
“是!”袁洛星高声应道,想也不想。
“皇上!”肯定的回答和袁正觉的话语声同时响起。
只见左相行到女儿跟前站立,将她完全挡在身后,抱手对祁尹政沉痛道,“老臣管教无方,让皇上和众人看了笑话,小女的婚事老臣早有准备,还请皇上……”
“皇上!”袁洛星异常坚决,跪着越过左相,直视祁尹政,“小女一心只有侯爷,还请皇上成全。”
她再看身旁不停用眼神威逼怒瞪是袁正觉,提了一口气,道,“除了陈月泽,无论爹爹将我嫁给谁,女儿宁死不从!”
“你——大逆不道!!!”袁正觉气得青筋暴凸,周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袁爱卿。”祁尹政轻声叫住他,眉目见浮出少许笑意,“不过是年少轻狂,自家子女,打在你手,痛可是在你的心上。”
袁正觉僵了僵,涨着通红的脸蓦地跪下,拖着哭腔高呼,“皇上!老臣有罪啊皇上!!!”
父女较量,还是在皇上面前,更有全京城的百姓为证,左相大人大半生在朝堂上横行无忌,今日可算栽了!
颜莫歌笑呵呵的风凉,“看起来皇上心情不错,经袁洛星这么一闹,没准真能得偿所愿呢。”
说着,他古怪的扫了祁云澈一眼,继续道,“不对,本来她也能得偿所愿,只让她闹一闹,更称某些人的心意罢。”
汐瑶立刻就听出蹊跷。上回在国色天香楼和陈月泽面谈之后,她能肯定,陈月泽看似在玩弄袁洛星的感情,可暗中,不过又是借此打压袁家势力。
谁让她是袁家的长女呢……
谁让她倾心的男子,如今早已没了心。
袁雪飞被降为昭仪,已经是对袁家莫大的打击,今儿个再闹这一出,对拥戴云王的人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
只汐瑶没想到,袁洛星会为了陈月泽做到这一步。
可怜了有情人,可悲了有情人。
闹到这地步,陈月泽人呢?
想到此,汐瑶双眸开始找寻。
这里站着的尽是她熟悉的脸孔,一张张的扫过去,看戏的,恼火的,不以为然的,唏嘘的……
冷家有华容老太君,纳兰家有忠勇公,都来了,终归闹大了此事。
慕汐灵站在祈裴元的身边,姿态端庄,神情淡然,她知,今夜无需她来唱这角儿的戏。
陈国公的脸色难看极了,大长公主到底见惯了风雨,气定神闲的眼眸不咸不淡的打量着袁洛星,想来,就算容她过了门,也不会容她有好日子过。
可是四方侯在哪里?
当中,祁尹政向前迈了两步,便是笑了,“我大祁儿女就是要敢爱敢恨,让朕下旨赐婚不是不可以。”
刚说了这句,袁洛星决绝的眼中闪过惊喜,再听祁尹政道,“只要他愿意娶你。”
天子一言!
当即,众人连陈国公和大长公主都顾不上关顾,都去找寻四方侯的踪迹。
而后人群某处开始窸窸窣窣的有了涌动之势,大家都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足以容人通过的道路,在后面,更后面的地方,得一人慢悠悠的行来,不是陈月泽,还能是哪个?
数日不见,风流之名誉满京城的四方侯越发的英挺潇洒了。
他穿着浅凤仙紫的锦袍,外面一件纺入了金丝线的黑纱大氅,一路晃晃悠悠的走来,星眸半眯,醉意朦胧,微醺的面颊兀自透着说不出的飘逸。
全天下最得志,最英姿不凡的公子便是他了。
他一出现,那些真正的皇子王爷算得了什么?
众目睽睽下,陈月泽迈着一步三摇的步子,总算来到圣驾之前,跪下,抱拳叩拜,“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稳不住的身形不停的晃悠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完全是副浪荡模样。
难得祁尹政面不改色的笑着受礼,一改往昔的沉肃,抬手唤他起身。
只听站在人群当先的陈国公一声清晰的呵斥,“逆子!”
陈月泽好似听见了,唇角不屑的勾起,转而侧头看跪在左边的袁洛星,轻佻道,“听说你想嫁我?”
袁洛星微有怔忡,黑沉沉的眸里剧烈闪烁着,有痛,有容忍。
半响,什么都没有说。
“四方侯喝醉了,都没看见么?还不快去扶?”身着大红喜袍的祁煜风忍不住了,阴着脸道。
他身旁的长随闻言,连忙跑过去将费力站起来、要倒不倒的陈月泽扶住。
大长公主也走了出来,与她的皇兄作了礼,慈眉善目的看向袁洛星,又看看袁正觉,温和说道,“袁小姐,你也看见了,吾儿今日饮了太多酒,不易商谈婚事,不若这样吧,明日本宫在国公府设宴,请左相大人也一并前往,这儿女的事,方是要细细妥商才是。”
有了这台阶,袁正觉顺着往下,不禁温和了语气,“大长公主说得极是,是小女不上台面,让陈国公和大长公主见笑了。”
说着他又用眼色嗔看女儿一眼。
就是在民间都没有女子做得那么出格!
莫要说陈月泽了,以后谁还愿意娶她?!!
祁昕面上尽是大度,说,“左相客气,皇上也道年少轻狂,本宫倒觉得袁小姐敢作敢为,性子刚强,倒能与本宫那顽劣子成一对儿。”
话都被她说到这个份上,总算是给周围看热闹的有个交代,唱戏也要唱出完完整整的。
况且祁昕早就晓得那逆子经过张家一事后心思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皇兄属意老七,陈国公府随着儿子支持云王无可厚非,既然横竖都要娶袁洛星,就别做得太难看吧……
“一对儿?”被人搀扶着,陈月泽像是忽然醒了酒,听了大长公主的话,他吊儿郎当的回头来道,“母亲,您也赞成这桩婚事?”
低低斥他‘闭嘴’,祁昕眉间有了愠怒,面上努力笑着,“醉了就少说话!今儿个是煜王的大好日子,你再在皇上面前放肆,可别怨本宫不讲情面!”
“可是儿子已经先允了慕家二小姐,儿子要……娶她做……夫人。”
陈月泽一语惊人,变色的又何止祁昕?!
人群中已有人将汐瑶认出,诸多目光在此时向她望来,她暗自叫苦,只能默默往祁云澈身后缩。
同一时,看似扯着七爷后背衣裳的手,狠狠的拧他的肉!
来时不知,此时心如明镜!
不用再多问,虽她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可煜王府门口拦驾求赐婚,定是祁云澈的手笔。
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人,陈月泽又慢步摇晃回了祁尹政面前,抱手道,“皇上,男儿贵在一言……九鼎,微臣不愿做个背……信弃义之人,恳请皇上为、为微臣做主……”
“你这混账东西!!!老夫是怎么教你的?以为立了小小功劳,封了侯就能为所欲为了?”
陈国公抽出旁侧一个羽林军的佩刀,怒气腾腾的冲了出来,“不如老夫今日就砍了你,权当没生过你这不孝子!”
言毕,他挥起手就要向自己的独子砍去——
这一举惊得还在生气的祁昕连忙去拦,袁正觉衷心护主,女儿都顾不上了,横身挡在圣驾前,仿佛陈国公要来斩的人是皇上!
冷家的老太君偏还在这时候两眼一闭,晕厥了过去,冷绯玉连忙扶了她,一口一个‘祖母’叫得关切又担心。
场面霎时混乱,尽是众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汐瑶从祁云澈背后探了脑袋看来,就是她都忍不住折了眉头担心一把。
满眼的朝臣和皇亲国戚,满街的老百姓,都在看着呢……
袁家可算丢尽脸面,陈国公府呢?
“陈月泽!我有了你的骨肉!!!”
纷乱中,一声气贯云霄的大喝让所有人怔忡僵滞。
众人的视线毫无例外的再度看向那始终跪在地上的女子,方才……她说什么?
就连陈月泽都为之茫然,这倒是叫汐瑶稀奇了,“他不知道么?”
“他怎么会知道。”颜莫歌看得兴起,坏笑漾了满面,凑近汐瑶,他问,“你想知道?”
汐瑶点头。
颜莫歌凑近了她,压低声音道,“四方侯是个深情之人,若让他晓得袁小姐有了他的骨肉,你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戏么?”
他二人再往陈月泽那方瞧去,果真,左相闻言后大怒,连皇上都不顾了,扬手就要向袁洛星打去,而陈月泽呢?将将还说着不娶,拦下左相那一巴掌的还是他!
颜莫歌更加小人得志,忙同汐瑶道,“你看,本公子说得没错吧?”
“那……你又是如何晓得?”她问,明知是些手段,却还是想知道。
“这还不简单么?本公子买通了袁洛星的贴身丫鬟,对她的事自然了如指掌,起初这丫头还想用药将这孩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掉,后来多得本公子对她一番劝说。”
汐瑶鄙夷了他一眼,“你定是同她说,月泽是个心软之人,纵使如今对她没了那心思,可一旦有了身孕就不同了。先用这孩子嫁入侯府,占了四方侯夫人之位,往后,来日方长,对吗?”
故而趁煜王大婚,越是人多的地方请求赐婚最好,闹得越大,越能成事!
颜莫歌不遗余力的对她夸赞,“慕大小姐真是聪明!”
所以陈月泽也是今日才晓得袁洛星因他有了身孕……
总是要娶的,可这里面的讲究实在是让她……无言以对!
煜王府外,相干人等都向祁尹政跪下了。
不管如何闹,最后还是由天子定夺。
……
天色在不觉中变得暗沉,煜王府外的人却越来越多。
祁尹政先是在人群中望到了祁云澈,他最属意的好儿子!
晦暗的眼色里藏着不得不承认的夸赞!他哪里会不晓得这场戏背后的主使是谁?
之后,恼怒的与跪在跟前的人留下句‘你们自己看着办’,这便拂袖离开,连煜王府都没有跨进去。
看了整场好戏的百姓们在王府侍卫的驱赶下渐渐散开,而来喝喜酒的达官显贵们,早就自如变换了应有的脸色,笑着对煜王说着可喜可贺的话,仿佛,什么都不曾看见。
对还长跪不起的袁洛星,还有一旁失态怒骂不停、劝都劝不住的左相如若未见。
越是当作没有发生,越是让祁煜风恼羞成怒!
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声吩咐‘送客’,这酒宴办不办都不得所谓了。
最绝的是冷家,早在老太君昏厥过去时,就齐齐退场,这会儿早就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让人叹服老太君的深厚功力!
汐瑶等人也准备打道回府,得祁若翾使了个下人来,请他们去鸳墨阁小坐。
一干人等晚膳都没吃上,自然不会拒绝。
离开时,汐瑶见大长公主还在劝陈国公消气,而后伸手去扶袁洛星,就是不稀罕她的人,她的肚子却不能不管。
收回余光,不巧又望见站在王府门口的那个男人。
穿着喜袍的祁煜风实在太扎眼,此时他满身阴鸷,只差没咬碎了满口皓齿,拧起的眉目间充满憎恨,狠辣的看向他们这面望来……
你猜,是在酝酿着怎样的毒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