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她想了想,道:“我可以接受你的要求,但我也有一个要求——只要我需要血气了,你就让我吸个够!”
  程梓川的弱点是魂魄,她的弱点就是一旦出手过多,就无法维持法力。
  如果他们二人可以暂时信任互补,其实也算是彼此皆能受益。
  “总要吸人血气,果然是小魔女。”
  楼月潼双眸微眯,故意露出尖尖的牙齿,舔了舔嘴唇。
  程梓川闻言竟笑了笑,许是这样淡漠的人少有笑容,便显得格外温柔和软,非是嘲讽,倒有些包容的意味。
  楼月潼眨了眨眼睛,偏过头撇嘴:“笑得真难看。”
  程梓川淡然道:“你若是愿意多笑笑,定然极好看。”
  闻言,楼月潼双手撑在他身旁,双眸微眯:“程道友,总是说这种话……可是会令人误会的!”
  “误会?”程梓川看了眼她略带稚气的脸蛋,就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小丫头片子,就算再美貌也让人升不起其他的念头,除非有特殊癖好。
  “你在想什么?”楼月潼眼神一厉。
  程梓川:“为何男女之间就一定只能有私情,而不能有其他?”
  “你这样一心向道的老古板,当然不会明白男女情爱。”
  “道友明白?”
  “……”楼月潼冷着脸,抬着下巴说:“我不屑明白。”
  原来这小魔女也就是嘴上逞能罢了。
  程梓川对上她冷漠的眼神,颇觉好笑,便略略颔首,语气坦荡的无一丝歪念,端方无垢:“道友且安心,你我之间,必然只谈合作,无关风月。”
  楼月潼抽身退开,满意地勾唇:“甚好。”只要他们二人保持清明想法,就算这上古契约再厉害,也不能影响什么了吧。
  窗外隐有风声,一片密云飘过,树叶哗哗掉落。
  “程曜追来了。”楼月潼道:“说实话,我很想宰了他。”
  可是动了程曜,程梓川那一魂必损,而程梓川伤了损了,她也得跟着受罪……这真是一个难题。
  楼月潼暴躁地捏碎了一个杯子。
  程梓川施施然地起身,说道:“我欲前往九源仙门,道友可要一起?”
  楼月潼刚还觉得他挺靠谱,这会就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他了:“被老鼠追还不够,你还想进鼠窝?”
  “道友或许有所误解,九源仙门既然屹立修真界千年不倒,又怎会全都是程曜与玄豫那样的人?”程梓川并没有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而是道:“第一大派必然有第一大派的气度。”
  “哦?”楼月潼问:“你有认识的人?”
  程梓川不答反问:“道友可曾听过‘清琊’之名?”
  楼月潼微一挑眉……苏娫和傅衍之都提起过的九源山清琊小师叔?
  “怎么?不要告诉我你也仰慕那个清琊小师叔!”
  ☆、第19章 受伤
  程梓川听到楼月潼略带嘲讽的话,表情有一瞬间的奇异,不过转瞬即逝,“自然不是,我曽有缘与清琊结识,受她赠予九源令牌,亦曽应允闲暇时前往九源一行,如今时机恰好。”
  楼月潼一直觉得程梓川是个挺难接近的人,大多数的人在他眼里怕都是一模一样的石头,可他提起清琊时的语气不同一般,足以证明那位清琊也不是个普通人物了。
  但在程曜费尽心思追杀他的节骨眼上,他还想着去九源山,肯定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她沉思片刻,道:“这样,我陪你去一趟九源山,但过后,不论怎样,你都要陪我去闯定界河混乱界域!”
  “好。”
  程梓川竖起手掌,楼月潼抬了抬眉梢,发出一声嗤笑,却伸手与他一击,“爽快!你就是这一点还算讨喜。”
  “道友亦然。”
  云层荡开,光影参差。
  程曜冲到客栈院中,目光落到了中间的屋子上。
  如果说楼月潼能够寻到程梓川靠得是血气,那他就是靠得那一魂。
  说来也奇怪,十三年了,那一魂融于根骨,都快被程曜忘在脑后了,可古灵墓一役后,不知是不是见到程梓川的缘故,那一魂的存在感渐渐加强,程曜甚至都能感受到它强烈回归的意念——连同那不属于他的根骨一起,回到真正的主人那里!
  而他也因为这一魂的牵引感知着程梓川的踪迹,与程梓川之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羁绊。
  程曜有一种直觉,只有真正杀了程梓川,那一魂才会散去,根骨才会真正变成他的!
  他倏地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却还残留着那两个人的气息!
  “……你们跑不掉的。”程曜冷冷一笑,转身又追去。
  天临城最大的拍卖场所飞檐阁内,一位身姿妖娆的美人站在窗前,看到空中流云的痕迹,似察觉到了什么,略略低头,双掌变换,一只纸鹤自掌心飞出窗外,朝着定界河的方向,光华一闪就隐匿了踪迹。
  整了整衣服,苏娫恢复了如常的笑容,走出了屋子。
  九源仙门立于九源山上,而九源山有数个山峰汇成山脉,高耸入云,隔离世俗。
  修真界千百年不变的第一势力,周边自然拥有无数繁华的城镇,九源山便如众星捧月,其弟子时常下山历练,斩妖除魔,被周边百姓仰望羡慕。也因为如此,对于城镇上方总有修士飞来飞去,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碧柳村就是其中一个平平无奇的村落,村里因有许多柳树而得名,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也因此离繁华城镇较远,村子里只有百来人。
  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背着竹篓蹦蹦跳跳地从山上跑下来,她穿着水绿的衣服,白嫩的小脸被阳光晒得通红,嘴角却高高扬起,一边跑一边哼着小调。
  还没到村口她就叫嚷了起来:“阿婆,阿婆,我回来了!”
  她一连叫了好几声,以往这时候,总有人会回应她,可今日却是死寂般的无声。
  走到村口,小女孩突然僵住了,只见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慢慢溢了出来,染红了村口的石砖,她惊骇地捂住嘴,背上的竹篓“啪”地落下,呆愣片刻,她想到什么,飞快地往村里跑去。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以往鲜活的笑脸全都化作恐惧凝在脸上,那些淳朴的村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泪水如泉涌,她急切地跑回了家,门前站着一个玄衣男子,身材挺拔,俊美至极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像一具石雕硬邦邦的立在那儿,漫天的妖气与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渊芜大人……”兰絮震惊的叫了一声,目光落到门边老人的尸体上,脚步一个踉跄,她颤颤巍巍地跑过去,伸手一探,顿时泣不成声:”阿婆!阿婆!这是怎么了?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倏地抬头看向玄衣男子,声音从哽咽到嘶喊:“渊芜大人,不是您对吗?告诉我,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玄衣男子面无表情,周身有强大的气势冲天而起,几乎笼罩整个碧柳村。
  同时,也惊动了路过的楼月潼与程梓川。
  一叶小舟飘在空中,楼月潼起身,蹙了蹙眉,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好强的妖气!”
  程梓川颔首,正要开口,突然那妖气冲撞,由下往上,直冲小舟席卷而来,他来不及收了法器,只说了一个字:“躲。”
  小舟自中间炸裂,波动极大,两人往相反的方向避开。
  楼月潼周身黑雾扩散,抵消了妖气冲击,转而往下掠去,一眼就看到了形容冷峻的玄衣人与抱着尸体哭泣的小女孩。她落在地上,不爽地瞥了一眼:“亏你是个大妖,杀人放火就杀人放火,坏了旁人的法器是什么意思?”
  渊芜冷冷道:“要么滚,要么死!”
  楼月潼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捏了捏手腕,眉眼微扬,语气却比他更冷更狠:“很好,你不用滚了,你可以直接去死了!”
  黑链甩出,成勾形冲他心脏挖去,渊芜飞身而上,一把拽住黑链,下一刻却退开,低头一看,手心出现了一道腐蚀的伤痕,他面上终于有了几分凝重——能伤他妖身的存在,绝对不是普通的凡人修士!
  但这对渊芜来说,也仅仅是小伤:“就这点本事?”
  他又抓住了黑链,这一回却将之折断,妖力凝成的圆球透过黑链冲破了楼月潼周身的黑雾防罩,其强大更在被封印的小魔女之上!
  “你很嚣张么!”楼月潼冷哼,黑链碎裂,她手腕有血迹淌下,不一会儿就浸湿了整个手掌,但她不以为意,手心一翻,出现了一个三色的珠子——那是古枫赠予的三才珠,可让她发出三次真实修为的攻击!
  ☆、第20章 留情
  三才珠在楼月潼掌心旋转,渊芜忽然产生一种危机感,他活了无数个年头都少有这种感觉,以至于他多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打架就打架,废什么话!”楼月潼双眸微垂,现在换她来嘲讽渊芜了,只见她蓦地将三才珠往上一抛,指尖有强大的力量注入其中,虽然这种力量她本人施展不开,但三才珠却可以。
  渊芜瞳孔一缩,这种力量……不可以!
  他冲上前想阻止,脚步却一顿,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在提醒他不属于此界……他抬头看了一眼,神色终于变了,却是转身往兰絮那边冲去,撑开妖力罩,竟用整个身体护住了那个小女孩。
  “渊芜大人!”兰絮呆呆的仰望他的面容,通红的眼眶又滑出泪水。
  楼月潼一怔,撇嘴,轻轻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回那强大至极的力量,转而发出她此刻所掌握的一击——虽然仍是够渊芜受的,却是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尘土飞扬,遮蔽了视线。
  又一道白光起,挡在渊芜与兰絮前面,化去了大部分的攻击。
  “嗯?”楼月潼狐疑地偏头,却未见人影。
  烟尘散去,渊芜松开兰絮,嘴角咳出血丝,而且他的胸口也裂开了数道伤口,渗透了衣衫,却因为身着玄衣显得不那么可怕。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楼月潼:“你为何收手?”
  楼月潼哼道:“我只想杀你,多一个小丫头,平白浪费我的法力!”
  “不管怎样,多谢你。”渊芜一板一眼的向她道谢。
  这妖看着冷酷强大,倒像个一根筋的木头,楼月潼转了冷漠表情,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为了你自己谢我,还是为了这个小丫头?”
  渊芜不答,兰絮回过神来,连忙撕下衣服要帮他包扎伤口。
  “不用。”
  “可是,渊芜大人,你……”兰絮抓着布条手足无措,急声解释道:“刚才是兰絮错怪您了,村里的人一定不是您杀的……”
  “你信我?”渊芜虽然还是扳着脸,眼神却柔化了。
  兰絮用力地点点头。
  “小丫头,他可是妖。”楼月潼淡淡道。
  “我知道的,”兰絮激动的说:“渊芜大人从来没有瞒过我,虽然他是妖,可他一直在保护我,若非渊芜大人,我早就死了几百回了!是我不好,不该怀疑您的……”
  最后一句,她是对着渊芜说的,小女孩眼睛干净极了,透出最深切的诚恳与歉意,以及……信任。
  “你是个好对手,只可惜伤势太重,扫兴!”楼月潼挑眉:“不过你胆子不小,虽然九重天外天的圣尊陨落,秩序碑出现裂痕,可毕竟没有完全碎裂,从妖界来到人界,就算是妖王级别的大妖,只怕也难承受那压制与反噬!”
  渊芜捂着胸口,他当然清楚,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体会着这种伤痛,若非如此,他未必不能与全盛时期的楼月潼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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