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节

  太子却是淡淡笑道:“你既然对我心生厌恶,却又为何不忍杀我?”
  “你疯了……!”皇后有些无力,丢开匕首,找了一块白纱,丢给太子,起身来,四下里找寻,很快找到一只瓷瓶子,走过来,见太子并无动作,那块白纱还在太子的手上,蹙眉道:“你喉间还在流血,赶紧擦试一下,这是我带在身上的伤药,可以治疗皮肉之伤,你……!”将手中的瓷瓶子递过去,只是看着太子的眼神,变的异常复杂。
  太子摇头道:“我不能乱动,来这里之前,刚刚扎完针,若是轻易动弹,会导致血气不畅……!”凝视皇后,却不说话。
  皇后将瓷瓶子丢在太子的手中,转过身去,背对太子,亦是不语。
  片刻之后,皇后听得身后并无动静,回过头,只见太子依然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从后面怔怔看着自己的背影,又气又恼,只见到太子喉间的血液已经顺着脖子向下流淌,形成一条细细的红线,血液却已经流淌到衣襟之中。
  皇后冷着脸,走过去,从太子手中拿过白纱,这才小心翼翼为太子擦拭喉间的血液,她擦得十分小心,而且动作很轻,倒似乎是害怕触动到太子的喉间伤口,此时两人距离极近,太子依然是气定神合,看着皇后的脸颊,皇后无可奈何,任由他盯着自己看,等到将脖子上的鲜血擦净,皇后这才打开瓷瓶子,将里面的药物涂抹在伤口处,一切完毕,正要走开,太子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皇后的手臂。
  皇后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使力甩开了太子的手,随即将手中的瓷瓶子种种砸在地上,“呛”的一声响,瓷瓶子四分五裂,皇后距离太子几步站住,脸上却是显出凄然之色,“你……你到底将我当成什么?”
  太子见她眼圈泛红,竟是已经露出泪水,愣了一下,滚动轮椅想要靠近,皇后却已经转到榻边,拿起匕首,顶在自己喉间,凄声道:“我便是杀不死你,杀死自己却不难,你莫非真的要将我逼死?”
  太子立刻停住,终是显出惊骇之色,抬手道:“你……你别胡来……!”
  “究竟是我胡来,还是你胡来?”皇后泪眼婆娑:“你是大秦的太子,如今圣上驾崩,大秦的社稷,系在你一人之身,你如今所作所为,究竟还有哪里像是一国储君?我既然与你不再相见,便是将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再不相欠,你……你为何却是如此糊涂?”
  太子眼圈却也微微泛红,道:“你可还记得当年对我许下的承诺?那时候我全身发寒,眼见是要活不成了,你在我身边落泪,让我不要死去,我也以为必死无疑,最后对你说,若是我能逃过大劫,活得性命,你就要嫁我为妻,做我的女人,你可还记得你当时是如何回答?”
  皇后身子一软,已经坐倒在软榻上,手中的匕首却并没有松开,闭上眼睛,颤声道:“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
  楚欢眼神在花草丛中,看着绰约多姿的琉璃,一开始倒有些奇怪,不知道琉璃在这深更半夜为何会来到此处。
  只是看到那木桶和摆放在一旁的衣裳,楚欢顿时便明白,这琉璃只怕是来给皇帝洁身换衣裳。
  想到琉璃如此美貌的人儿,竟然要为皇帝这身干枯身躯洁身,楚欢便觉得喉头如同吞了只苍蝇,十分的不舒服。
  却见到琉璃绕着玉台转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摘下了皇帝的面具,将那面具放在了一旁,随即琉璃十分小心地拉开了皇帝的衣襟,露出胸膛,尔后取了一只黄巾,在木桶的水中绞净,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响动,琉璃十分机警,停了手,向宫门外张望,楚欢听得动静,也是向那边望过去。
  随即见到琉璃蹙着柳眉,走下玉台,此时又听得外面传来“咔嚓”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损坏,琉璃顿了一下,竟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竟是缓缓后退,向花草丛这边推过来,她推的很慢,退到花草丛边上,被后面的花草挡住,这才停下步子,转过身来。
  楚欢顿时屏住呼吸,琉璃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已经不远,一个不小心,就要被琉璃发现。
  琉璃站住身形,看着前面的花草丛,俏丽的脸上显出柔和之色,女人天性爱美,也天生爱花,这花园内奇花异草众多,琉璃瞧见花丛之中有一朵紫色的花朵,唇角泛起一丝笑容,竟是伸手过来,扒开了草枝,娇躯前倾,听着琼鼻上来嗅花的香味。
  楚欢半蹲在花丛之中,眼看着琉璃近在咫尺,只要转过脸,便能瞧见自己,心中祈盼,琉璃赶紧离开,这时候却给皇帝洁身要紧,怎地闲来无事跑来看花,只是天不遂人愿,心中正在嘀咕,琉璃闭目闻着花香,随即左右瞧了瞧,似乎在找寻还有什么更美的花朵,陡然之间,便即发现躲在了花草丛中的楚欢。
  见到楚欢,琉璃一怔,显然不敢置信,楚欢却已经是无可奈何,身体窜出,一只手抓住琉璃的手臂,用力一扯,将琉璃撤到花丛身处,只怕琉璃叫出声来,从琉璃背后一手抱着琉璃的腰肢,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捂住了琉璃的嘴唇。
  琉璃丰韵娉婷的柔软身躯,顿时便被楚欢抱在怀中,她吃惊之下,娇躯扭动,楚欢却是紧紧搂住,低声道:“不要叫,不要叫,我是楚欢……!”只是那柔软的娇躯在自己怀中扭动,却是让楚欢感觉怀中一片温暖,百花之香,也抵不上琉璃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体香。
  第一六七四章 恐怖面
  楚欢并非第一次拥抱这香软的娇躯,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是大大不同,没有心思去感受琉璃郊区的温暖柔软,只是低声道:“不要叫……我是楚欢!”
  琉璃终是停止了扭动,楚欢见她安静下来,才轻声道:“我放开手,你不要叫出声音。”
  琉璃被捂着嘴,只能“嗯”了一声,楚欢这才松开捂着琉璃嘴唇的手,只是另一只手依然环腰抱着琉璃。
  琉璃轻舒一口气,也不回头,只是低声道:“楚大人,你当真是好大胆子,难道不知道太子已经下令到处抓你?”
  “我知道。”楚欢叹了口气,“我差点就死在轩辕绍的手上。”
  “你既然知道河西危险,为何还要留在这里?”琉璃轻叹道:“天宫到处都是守卫,而且还有不少神衣卫,你既然已经逃脱,就该早早回到西北,去而复返,若是被太子的人知道,你再想脱身,万万不能。”
  “只怕太子对我有些误会。”楚欢轻声道:“不知夫人一切安好?”
  虽说他在天道殿与琉璃刚刚见过,但是却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一句话,实际上还是自西北分别之后说上的第一句话。
  琉璃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公傅是否方便先松手?”
  楚欢一怔,有些尴尬,松了环住琉璃小蛮腰的手臂,琉璃这才转身,百花丛中,琉璃依然是光彩夺目,碧眸皓齿,绰约多姿。
  这些奇花异草本是极美,但是在琉璃身边,便显得十分暗淡,而且琉璃一身青色的衣裙,与花草青藤倒是浑为一体,宛若百花丛中最娇媚的一朵鲜花。
  此时楚欢与琉璃近在咫尺,甚至能够清晰地闻到琉璃呼吸之间那如兰似麝的芬芳气息。
  “你怎地会到这里来?”琉璃碧眸似雾,“原来你是西北十三太保,公傅大人藏的可是真深。”
  “我的事情,你在大殿之上也已经听到。”楚欢轻声道:“我死里逃生,本就是要找出杀害将军和诸位兄弟的幕后凶手。”
  琉璃轻笑道:“我一直都以为公傅大人是个极冷静的人,只是在大殿之上,见到青龙现身,公傅便忍不住出手,看来还是浑身热血。”
  楚欢尴尬道:“也是我一时情急,现在想来,确有不妥……罢了,夫人身体现在如何?药性可否发作?”
  “药性?”琉璃一怔。
  楚欢道:“夫人该不会忘记自己当初服下了西昌国相辛归元的龙蛇丸吧?辛归元说半年就会发作,距离时间也不远了。”
  琉璃俏脸显出柔和之色,“公傅一直在担心琉璃吗?”
  楚欢见琉璃一双碧色美眸凝视自己,心头一荡,竟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道:“夫人当初抢服两丸,用自己的安危换我性命,如此恩情,我又怎能忘记?”
  琉璃轻笑道:“公傅放心,辛归元既说准时送来解药,应该不会有假。他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佛玉,如果我药性发作,对他也并无好处。”
  “是了,夫人可有佛玉的下落?”楚欢轻声问道:“想要找寻佛玉,并不容易。”
  琉璃叹了口气,道:“公傅所言不错,天网花了多年之功,只是找到一块佛玉,我一个弱女子,想要轻而易举获得佛玉,并不容易……!”摇了摇头,随即勉强笑道:“这种事情,也只是看机缘,若是上天垂怜,或许会送我一块佛玉,否则……!”并无说下去。
  楚欢犹豫一下,才轻声道:“夫人觉得辛归元所说的天网计划,是真是假?他声称天网找寻六块佛玉,是为了让西昌王的遗骨能够送到佛窟,可是据我所知,这其中只怕不简单。”
  “哦?”琉璃奇道:“公傅难道发现了什么?”
  楚欢道:“据我所知,佛玉并非佛玉,它应该是龙舍利!”
  琉璃碧眸之中显出诧异之色,吃惊道:“龙舍利?公傅缘何得知?”
  “此事说来话长。”楚欢叹道:“不过辛归元所言,肯定有假,他们找寻龙舍利的目的,也未必是为了帮助西昌王的遗骸送到佛窟。”
  琉璃蹙起柳眉,微一沉吟,才道:“可是辛归元说过,家父也是天网成员,家父安排我到京城,也是天网计划的一部分,这些又是真是假?只是听他言辞,对家父甚至是对我,都十分熟悉,而且对我幼时的事情也是颇为了解,那就说明,他确实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家父。”
  “这个我就难以判断了。”楚欢皱眉道:“不过找寻龙舍利的人,绝非辛归元一人……!”说到这里,忽然握住琉璃手臂,琉璃一惊之间,楚欢已经道:“不要出声,有人来了……!”拉着琉璃半蹲下身子,隐在花草丛中。
  琉璃有些惊异地瞧着楚欢,便在此时,一道黑影却果真从拱门之外飘然而入。
  ……
  ……
  皇后泪眼婆娑,凄然无比,太子亦是眼圈泛红,苦笑道:“你不是不记得,而是你不想提及。但是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活下来,你就会嫁我为妻子,便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我也记得清楚。”
  皇后蹙眉道:“你应该知道,那只是安慰之言,而且你后来也该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经答应圣上,等到打下京城,攻灭伪齐,便要侍奉他!”
  太子却显出恼怒之色,沉声道:“你嫁给他,不过是想让他帮你报仇雪恨,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住口!”皇后再一次厉声喝道,抬起手,“走,你现在走滚……!”她一脸恼怒,可是眼眸子里,分明带着乞求之色。
  太子见皇后脸色惨白,长叹一声,犹豫了一下,终是转过轮椅,向门外过去,轮椅滚出一段路,忽地停下,皇后见状,转过身去,背对太子,香肩颤抖,却再不理会。
  太子无可奈何,只能出门而去。
  听得后面传来脚步声,皇后知道是宫人进来,冷声道:“出去,没有本宫吩咐,谁也不许进来……你们离得越远越好,都给本宫滚……!”
  宫人何曾见过温良贤淑的皇后发过如此雷霆之怒,急忙退下,有人带上门,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谁都知道皇后此时的心情极为不好,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后这罕见一怒,真要死上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宫人们已经知道皇帝殡天,皇后若是盛怒之下,安排几个人给皇帝陪葬,那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本就不多的太监宫女们带上门,听皇后让他们滚得越远越好,虽然不敢跑得太远,但是门边却是不敢留下,躲到一旁去,至少这时候还是莫让盛怒之下的皇后瞧见。
  皇后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光滑洁白的双颊向下流淌,她的身躯瑟瑟发抖,香肩颤动。
  忽听得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皇后心下恼怒,冷声道:“本宫的旨意没人听见?”
  身后那脚步声顿时停住,皇后本以为宫人会退下,可是却听不到脚步退下的声音,蹙起柳眉,转过身来。
  看到身后,皇后一张俏脸一瞬间如同见了地狱厉鬼,惊骇万分,本就苍白的脸旁已经是毫无血色。
  只见在自己身后,一道身影悄然而立,那身影从头到脚,漆黑一片,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今已经进入盛夏时间,虽然北方不至于让人热的透不过气来,却也是温度极高,人们都已经穿起了轻薄的衣衫,但是眼前这人全身上下裹住的黑袍,明显是粗布黑麻,便是连整个脑袋,除了脸庞,也尽数被黑袍笼罩着。
  一袭黑袍,并不至于让见过大风大浪的皇后有所惊惧,让皇后惊骇的,却是那人的一张脸。
  那人除了一双眼睛,竟然没有鼻子和嘴巴,整个面庞,竟似乎是平的,只有那一双如同鹰鹫一样的眼睛正盯在自己身上。
  没有眼睛和嘴巴的脸庞,比之最丑陋的脸庞还要让人感到惊悚。
  皇后心情本就郁结,此时陡然瞧见这样一张脸,已经是惊恐万分,红唇张启,便要叫出声来。
  黑袍本来距离皇后还有几步距离,可是皇后嘴唇刚刚张开,那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欺身上前来,在皇后喊出声前,一只手便已经掐住了皇后那天鹅般曲线优美的脖子。
  此人身法之快,实在是骇人听闻。
  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一道铁箍夹住,难以呼吸,更不可能喊出声来,那黑袍已经用一种低沉嘶哑的声音道:“莫要说话,只会死更多人!”
  黑袍说完,也不等皇后表示,便松开了手,缓缓收回,皇后却是发现,这黑袍不但全身上下被黑袍裹住,就是手也戴上了黑麻手套。
  毫无疑问,黑袍并不担心皇后会叫人进来。
  固然是因为皇后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而且正如他所言,以他的身手,便真的有几个宫人闯进来,也只会毙命在他之手。
  皇后后退两步,盯着黑袍,此时看的仔细,却是发现,这人倒也并非没有口鼻,只不过面部似乎覆盖了一层皮囊,将他的口鼻都掩盖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覆盖在面庞之上的皮囊如真人皮肤一模一样,若不细看,倒是难以分辨出来。
  虽然天宫守卫与京城皇宫的守卫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能够躲过天宫守卫,轻而易举进入禁宫深处,皇后当然知道此人不是寻常之辈,她见多了风浪,惊骇之色渐消,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夜闯禁宫?”
  黑袍双目锐利无比,缓缓抬起一只手,张开手掌,“石头!”
  第一六七五章 白楼却在府深处
  楚欢和琉璃在花草丛中,寂然无声,却是瞧见一道黑影飘入花园之内,那人身法轻盈,宛若鬼魅,悄无声息之中,已经是到了玉台边上。
  楚欢见到那人身法,却是吃了一惊,他见识过罗多鬼魅身法,只以为罗多的武功已经是世所罕见,但是眼前这人的功夫,竟似乎不在罗多之下。
  这人身披一件大氅,色泽纯黑,那大氅恋着黑色的帽子,帽子裹在那人的头上,脸上却是用黑巾蒙上。
  琉璃显然也看出来者不善,看到那人身法诡异,一只手情不自禁黏住了楚欢的衣角,楚欢却也是伸过手去,轻握住琉璃,看了琉璃一眼,示意琉璃不必紧张。
  蒙面人到得玉台边上,见到皇帝的衣襟被掀开,又瞧见边上的水桶和衣裳,轻轻“嗯”了一声,站在当地,四下里扫视。
  楚欢立刻屏住呼吸,琉璃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两人都不敢轻易动弹,那蒙面人扫视了一圈,显然没有发现古怪,这才探手,竟是在皇帝的尸首上搜找起来,楚欢立刻皱起眉头,心想此人潜入至此,难道就是为了在皇帝身上找寻东西?
  皇帝既死,身上又能有何样珍贵的东西?若说还有珍贵之物,无非就是虎符玉玺之类,只是玉玺绝不会带在身上。
  又想到罗多刚才发现异状,飘然而去,此刻却迟迟不见罗多回来,心想难不成这黑巾蒙面人就是罗多方才所言的厉害对头?
  他心下疑惑,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见到那人双手十分利索地在皇帝身上搜找了一遍,显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收回手,竟是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楚欢和琉璃禁不住互相瞧了一眼,眼中都是先出疑惑之色,楚欢却也看出,琉璃显然对此人的行为也是十分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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