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提问与回答

  “提问,苏禄国在什么时间曾表示要归附中国,当时是中国的哪个朝代?”带着独特日式英语发音的沙哑嗓音,突然提出一个让人不明所以的问题。
  尼克嘴里的烟又一次掉到了地上,一脸懵逼。
  而乔安娜也是微微张开嘴巴,感觉跟不上别墅主人的节奏。
  完全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提示,突然抛出这种历史问题,十个人里大概会有九个人会被问住。
  然而,并不包括我。
  “是十七世纪,公元1753年,中国清朝乾隆十八年,苏禄国因为受到西班牙的侵略,渐感不支,派使臣前往中国寻求庇护,并且向当时的乾隆皇帝献上了礼物。”
  “good,请问当时使臣送上的什么礼物?”
  门铃里的声音继续追问。
  “是苏禄国棉兰老岛的一包土,代表归附之意,并且向清廷献上《请奉纳版图表文》,请求将本国土地、丁户纳入中国版图。”
  “那中国是什么反应?为什么最后没有将苏禄国纳入版图。”那个声音不死心的问。
  “因为当时的满清政府奉行闭关锁国政策,对海岸线以外并无兴趣,所以婉言谢绝,不过双方仍保持着藩属关系,中国仍是苏禄国的宗主国。”
  “那么,李达教授,最后一个问题,当时苏禄国的使臣叫什么名字?”田中的声音透着一丝戏谑。
  “这……”
  我不禁哑口无言,这个问题,恐怕只能问当事人才知道,在各类史料上并没有记下当时那名使者的名字。
  见我愣住了,门铃里突然发出畅快的大笑声:“哈哈,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欢迎来我家做客,我亲爱的朋友李达教授,请进……”
  随着声音,大门的锁扣传来“啪嗒”一声响,自动铁门向两边滑开,露出一条通往别墅的道路。
  一名相貌温柔,面容严肃的年轻女人,身穿着管家的黑色礼服,已经侍立在门边。
  见到我们,她向我们鞠躬九十度:“尊敬的客人,田中先生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请跟我来。”
  “教授真有你的!”尼克在愣了一下后,向我竖起大拇指:“除了你,我看也没别人能走进这别墅了……”说着,他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了句:“你说的没错,能想出用这些问题考验朋友的人,的确很古怪。”
  我耸了耸肩膀,向乔安娜示意了一下,然后在女管家的安排下,将跃野车开进别墅在车库停好,从车库出来,又登上女管家开过来的一辆雪白的电动轿车,似乎是打高尔夫球常用的那种,然后在宽阔的草坪上开了不短的时间,才终于来到别墅正门。
  随着女管家走进去,明亮的灯光与外面形成极大的反差,令我们的眼睛稍微眯了一下才适应过来。
  “李达教授,欢迎你!”一个满头银发,梳着倒背头,留着精致胡须的日本老年人,从华美的沙发上向我们站起来,并且向我张开双臂,做了个欢迎的动作。
  “田中先生。”我快步向他迎了上去,然后在他面前站住,因为我知道,做为日本人的礼节和谨慎,是不习惯用拥抱来表达思念之情的。
  就在我一犹豫间,田中却主动上来轻轻拥抱了我一下,然后冲我身后的乔安娜和尼克问:“这两位都是你的朋友?”
  “啊,是的,我们这次来……”
  “别着急,我的朋友,长夜漫漫,我们可以慢慢聊。”田中微笑着招呼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来。
  见我又想开口,他伸手示意我别说话,食指在唇边竖起,眼中闪动着一种充满阅历的,看透世事的深邃光芒:“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你的来意。”
  我只好将要冲出口的话忍住。
  女管家在一旁不失礼节的轻声问:“客人需要咖啡还是红茶?”
  “咖啡吧谢谢。”尼克开口道。
  乔安娜也一样。
  我则是心急如焚,随口也要咖啡。
  “那么点心需要什么?”女管家好像得到田中的真传,依旧不卑不亢,不温不火的询问。
  “有新鲜的奶油蛋糕,有抹茶小圆饼,牛奶布丁,还有……”
  “蛋糕吧。”
  我强忍着心情的急迫,总算把那位女管家给支走了。
  田中微笑着坐在我面前,一只手扶着左膝,另一只手在上面不紧不慢的拍打着,见我真的着急了,才开口道:“以我对你的了解,李达教授,一定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才来找我吧?”
  “是的。”我点点头。
  “那么,既然来找我,应该是我比较擅长的方面。”
  “没错。”
  “那答案很明显了,除了摩洛兰宝藏,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将您送到我这来。”他稍稍调侃了一句,却令我有些面红耳赤。
  想起六年前的那一晚,也是这个时间,也是在这个地方,当时我和他争论着,信誓旦旦的说真相比宝藏更重要。
  一晃六年过去,言犹在耳,没想到这次来,却真的是为宝藏的事找到他。
  “好了,李达教授,你别放在心上,刚才只是开玩笑,对于你的到来,我非常高兴,简直喜出望外。这六年来我们彼此都会有些新的发现,也许通过这次交流,通过我们的头脑风暴,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田中雍容大度的笑容,令我渐渐放松下来,我向他感激的点点头。
  “那么,先从哪里开始?我想想。”田中轻轻拍打着膝盖,向我道:“不如你先说说你那边的进展情况,我再进行补充。”
  “好。”我斟酌了一下用词,向他道:“我的故事可能有点长……”
  “没关系,我说过,今晚的时间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谈。”
  是啊,对于田中先生来说,您的时间很充裕,但是我就不同了。
  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这件事从杜聿姆教授被杀说起,一直到今天刚去过雨林中苏禄国后人的村落,找到了那个曾经藏过宝藏的“圣地”,结果空手而回,准备拜访田中先生为结束。
  将整个事件讲清楚,大约过去了半小时。
  不知什么时候被女管家送来的咖啡摆在我们面前,我端起面前的一杯喝了一口,冰冷的咖啡令我疲倦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
  一旁的乔安娜正小口吃着布丁,而尼克正一脸满足的品尝着奶油蛋糕。
  他们俩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保持安静。
  田中思索着,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招了招手。
  女管家给他送上一些烟具,恭敬的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后退着站到一旁侍立着,随时等待为我们服务。
  田中将一个雪茄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排咖啡色的雪茄,向我示意了一下。
  我摇了摇头。
  他又向尼克示意了一下,尼克舔了舔唇,不客气的取了一支。
  两人分别剪开雪茄,然后点着。
  空气里散发出一种雪茄独有的香味,白色的烟雾飘散开,一种略甜的香氛,令空气变得舒缓而宁静。
  沉浸在其中,似乎连浮燥的心都渐渐安定下来。
  田中吸了口雪茄,飞快的吐出来,闭着双眼,整个人沉浸在雪茄的烟雾里,停了一会才开口道:“整个事情我大致清楚了,现在我们的目标是尽快找到那笔宝藏对吗?”
  “是的,我记得田中先生研究摩洛兰宝藏多年,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所以我想得到你的帮助。”我向田中恳切的道。
  “李达教授,你太过奖了,我只是一个对历史有点兴趣的老人罢了,比不了你的专业。”他挥挥手打断我,接着道:“虽然事情清楚了,但是我想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那本苏禄王的日记上,我能向你提一些问题,来理清事件的逻辑吗?”
  “当然。”
  “你放心,在提出问题的时候,我也会说一些我的看法,也许我们俩的思维能碰撞出新的火花。”田中手里拿着雪茄,沉吟着说。
  “那么请田中先生提问吧。”我深深呼了口气,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急切感。
  这是一种高手过招的感觉。
  虽然田中客气说自己不过是业余的爱好,但是我知道,以他对历史的了解,其深度或许不如我,但是在一些广度上,甚至比我眼界更加开阔,常常会从我没想到的角度切入进来。
  田中先生,绝对是专家级的。
  我和他的思维碰撞,如果像是那一晚一样,一定会是非常激烈,异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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