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乐意

  第四十章乐意
  “你该为自己考虑,为你的孩子考虑。”
  白霜反应平平,神色更是淡淡,“你知道了。”
  “嗯。”
  又是一阵静默。
  陈凉不是菊花,她没有菊花那样察言观色巧舌如簧的功力,她安慰不了这个令人心疼的初中同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陪着她。
  白霜动了动胳膊,把手里捏变形的纸杯放在桌上,轻声问,“你知道代孕这个词吗?”
  陈凉几乎是窒息在当场。
  “我没见过我的孩子,只知道是个男孩。”耳边白霜的声音还在继续,“那家很有钱,给了我八十万。”
  她每句话都说得很平静,但陈凉看见她的指甲死死陷在肉里。她的痛楚似乎牢牢压抑在心底,一个宣泄口都没有,只能自己死死地咬牙忍住。
  “但这么多的钱,被我爸和我弟一个晚上就输光了。”
  白霜轻笑,咬出血的嘴唇嫣红一片,“他们以为这钱是我卖……来的,所以让我继续出去卖。”
  陈凉简直不敢相信,在自己的身边,居然有这样的家庭,居然有这样的父母!
  “呐,你说,人这一辈子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那么拼命地活呢?”白霜轻声地问,嘴边溢出笑,眼角却滑出两行清泪。
  陈凉站过去,轻轻抱住她,“大概是为了遇到心疼自己的那个人吧。”
  “那我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别放弃。”陈凉词穷,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
  大概是看出陈凉的想法,白霜反而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嗯,放心,我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来一次的。”
  “如果需要帮忙,就打我电话。”陈凉把自己的名片塞了几张给她,又把那个青年的电话也给了白霜,“他救了你,帮你付了费用,还跟我说,不要打钱给他,也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白霜,你看,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很多的,你只是没遇到而已。”
  陈凉把钱放在桌上,“这是三万,当我借给你的,去过新的生活吧,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白霜握着手里几张名片,突然嘴唇颤抖着,终于哭了出来,她发出几不可闻的两个字,陈凉看懂了,她说,“谢谢。”
  这是白霜最后一次哭泣。
  后来陈凉看着她盛装出席在众星云集的电影节上,她弯唇笑着诉说自己的创作历程时,陈凉总会想起那个夜晚,那个病房。
  那个孤独无依的女人在捂着心口痛哭,眼泪浸湿了床单。
  陈凉想起余华的一段话:
  无论多么美好的体验都会成为过去,无论多么深切的悲哀也会落在昨天,一如时光的流逝毫不留情。生命就像是一个疗伤的过程,我们受伤,痊愈,再受伤,再痊愈。每一次的痊愈好像都是为了迎接下一次的受伤。或许总要彻彻底底的绝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希望白霜她……能为自己活一次。
  陈凉从病房出来时已经很晚,长廊已经没有多少人,值班的几个护士都在值班室恹恹欲睡。婴儿不间断的啼哭声老人几近气绝的咳嗽声病人的痛苦嚎叫声,种种声音钻进耳朵里,陈凉莫名觉得冷,浑身冰冷。
  她抱着胳膊往外赶,低着头没看路,猛地撞到一个人,眼镜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
  刚弯下腰,已经有一只手帮她捡了起来,近在咫尺的白大褂上的胸牌写着吕明两个字。
  吕明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艳,看着陈凉静静带上眼镜之后,才缓缓压下心头那抹悸动,“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好巧不巧地居然遇上吕明值夜班。
  “转转。”陈凉无心搭理他,随意敷衍。
  吕明却盯着她肩上的那件墨紫色西服,目光里闪出一丝恼怒,“你身上谁的衣服?”
  陈凉挺反感吕明一副正牌男友抓到她出轨的恼恨态度,她心里不耐,嘴上更是关你屁事的不耐,“我男朋友的。”
  她一扭头,却被吕明看见她脖颈处新烙印下的吻痕。
  吕明拽住她的胳膊,几乎压不住心口的怒火,“陈凉,别随随便便把男人往家里带,对女孩子名声不好。”
  “哦。”
  “你太单纯,容易被男人骗财骗色。”
  就是因为当初太单纯才认识你这么个人渣!陈凉心里在吼。
  嘴上却道,“我乐意!”
  “你!那我当初……怎么你各种不情愿,现在倒好,上赶着爬男人的床,简直不知羞耻!”吕明气急了,咬着牙几乎要指着陈凉的鼻子骂出来。
  “我男朋友身强体壮器(和)大(蟹)活(了个)好,我当然上赶着爬他的床。”陈凉呵呵一笑,“倒是你,当心被徐丽雅看见,万一误会你对我余情未了,我很难办。”
  “你!”吕明捏着拳头,极其隐晦地左右查看。
  他倒不怕被徐丽雅发现什么,就怕被人听见……他堂堂市医院院长儿子,居然追个女人追了小半年连床单都没滚上!
  丢人!
  陈凉笑得更是无谓,她潇洒地转身,留下气急败坏地吕明站在那想追又不敢追的样子。
  她刚转了个弯,目光就愣住了。
  男人斜斜倚着墙壁,那张轮廓深邃的五官在头顶的灯光下显得犀利且男人味十足,他只是静静立在那,浑身就透出一股骨子里的矜贵慵懒。
  似是听到声音,男人偏头看了过来,泼墨般的浓眉下,一双冰冷疏离的眸在看到她时倏地柔了几分,淡如樱色的薄唇微微勾起,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终于有了生气。像石头砸在平静的湖面上,漾起圈圈涟漪。
  虽然早就知道顾祠邵好看,但仍不可避免地会看呆。
  陈凉低下头,走了几步,刚到顾祠邵面前,头顶就落下男人带着些许哑意的声音,“器(和)大(蟹)活(了个)好什么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凉,“……”
  当然是特么瞎掰的啊!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一屁股坐出来的吗?
  如果不是半小时前发生那样的事,她会以为顾祠邵在开玩笑。
  她不敢搭腔回应,装作没听见似地往门外走,顾祠邵却是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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