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疫(三)
樱儿满腹狐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么,这个前身的坠马事故,真的有些缘故吗?
之前八阿哥曾经对她说过,有时候真相更可怕,凡事要向前看。5所以她也就没有怎么在意要去追查这一切,可是刚才小红的话却再一次提醒她,这事情不简单。而且知道真相的人一直在她身边,这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小红是文秀从钮钴禄府带来的,一同带了来的还有一个李嬷嬷。但是这个前身坠马的时候,她们已经随文秀入了四贝勒府了,怎么会和坠马事件有什么瓜葛呢?这事情应该从哪里着手调查呢?问李嬷嬷?或者是文秀?
樱儿又一想,这些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一点口风也不露,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表明她们不愿意和她提这个事。小红首先是不想提这件事的,因为她刚才竭力制止她舅母说话。樱儿思来想去,这件事只有从她的额娘这里着手,然后是钮钴禄府里的人。打定主意,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这时,文秀到了她的房间,说她回来换件衣服,并且叫她一起到前面去。
文秀带着她一边走,一边对她说,王爷突然说他自己已经痊愈,从明儿开始要到书房去看折子,还计议着过几天就当值去,怎么劝都不听。
文秀让樱儿也帮着劝劝,这也没必要为了工作不要命的。
樱儿又不知不觉地脸红起来,没好气地说,“王爷原来就该好好想想差事上的事情,病才好些就胡思乱想起来......”
文秀道,“这也怨不得,这阵子王爷病了,倒是把诚亲王累得够呛,他既要顶王爷的差事,又要负责王爷的治疗,还要不时写折子给皇上,王爷这病刚刚好些,就说了要让诚亲王好好歇几日。”
文秀显然是错会了意,不过樱儿当然不会纠偏的。
樱儿没好气地想,你为了骗我给你擦身,装病了这么些时日,怎么就不想想人家诚亲王在为你分担了多少事情,还要为你的病操心,你可真是没良心。
文秀说着,已经带着樱儿到了胤禛的房间。
这时,苏培盛已经摆上晚膳。当然是些清淡的粥和小菜之类。
胤禛看了一眼,摇头说,“日日吃这些,早就没味了,现在嘴里满口的药味。”
文秀听了,连忙说,“正是呢,我问过太医,太医说王爷既然大好了,不妨可以逐渐换些清淡的时蔬之类......樱儿,你明儿开始就为王爷准备些素食吧,不过太医说了要逐渐换。5”
胤禛听了,似笑非笑道,“哎哟,这几日樱儿都是连天的忙碌......可别要再劳乏樱儿了,就让厨子做也罢了。不过只怕厨子不懂医道......别是又弄得什么不妥......”
樱儿笑道,“王爷说笑了,只要王爷早日康复,早日能回朝当差,樱儿再累也值了。”
心想,你是病人,就是老大。谁都要围着你转悠。
你这话说得假惺惺的,明摆着就是要去寻厨子们的晦气。你有什么不满意就尽管放马过来,干吗要带累无辜的人?况且这些日子大家都很辛苦地当差。
不过,既然我是到了厨下,我就不必到你跟前了吧。
于是一连几天,樱儿都在厨房忙碌。她也不到胤禛跟前,饭菜好了就让苏培盛或文秀派人端了去。
樱儿也知道这些天里胤禛的主食就是药,然后是清粥、果汁、菜汁。怎奈病号饭的宗旨还是清淡为主,于是她着意翻着花样,将清淡的各色时蔬做成不同的样式,又摆成不同的花型,一样样,一件件,配着精美的碗碟,就像是精致无比的工艺品。
所有人看了这些饭菜都发呆,纷纷说看了就舍不得吃。文秀也笑道,“樱儿,这菜式能够做的那么好看,连我都想生病呢......”
樱儿连忙啐道,“呸呸呸,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以后樱儿就专门做给你,只怕你没几天就腻了呢。”
胤禛这些天也没叫她单独到跟前去,不过苏培盛悄悄对她说,“王爷喜欢这些菜式,每样都是拿起来赏看了半天,总是舍不得下筷。”
苏培盛又道,“看样子菜式的外观也是那么重要的,这才明白‘秀色可餐’的意思。”
樱儿暗笑,嘿嘿,看来还是我做的菜对他胃的震慑力,大于我对他的吸引力。
这天文秀回到房里,说晚上王爷不要她们守夜了。又说明日里就要去当值,所以就让苏培盛安排侍从,从此他的起居回归正常。
樱儿心想,他早就该“回归正常”呢。
樱儿对文秀笑道,“姐姐,你连日劳乏,樱儿给你按摩一下?还有啊,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再给你做个皮肤保养?”
文秀点点头,于是樱儿就拿来日间厨房做果汁、蔬菜汁剩下的果泥、蔬菜泥,调了些玫瑰精油,给文秀做起了全套护理。
老姐显然十分享受这样的护理,没多久已经完全放松。
樱儿一边做,一边说,“姐姐,我前儿看到小红哭了。”
“唔。”老姐似乎毫不意外。
“姐姐知道这事?”
......
“当时她似乎是在和她的舅母说什么话。”樱儿见老姐没什么反应,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
樱儿见老姐还是没什么反应,于是住口,低头认真为她做着按摩。
“樱儿,世上男人多薄幸。姐姐就是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咦?这个事情也能扯到我的身上?
“你和八贝勒究竟怎么了?你又和他怄气了?”
老姐叹了口气,“樱儿,八贝勒虽然对你情深意重,但他是贝勒爷,也是个男人。男人就是要专心做出一番事业,八贝勒也必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的。可是如果你总是那么任性,再好的男人也会被你吓跑的。”
樱儿停下手,匪夷所思地看着老姐,心想,我哪里有怄他,我哪里敢怄他!明明是他不要我的......
不过,老姐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她又没见过灰太郎,怎么说出怄气不怄气的话?这又是谁给她传话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对我总不说话,难道不能对他少说一句?男人其实都是喜欢听话的女人,你再有什么新鲜的想头,日子久了男人也会厌倦的。”
老姐,拜托好吧,你不知道情况就一味说我的不是。我今天就是自投罗网,送上门被你唠叨。得得得,这回可折死老本了。
“樱儿,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你和八贝勒见面次数不多,你为什么总要去怄他?难得他总能包容你,还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的。”
老姐的口气开始责备了,樱儿低头不说话,埋头苦干。
“樱儿,两个人即便在一起,日子久了最终会归于平淡。若是两人不在一起,那再多的海誓山盟都是没有用的。你看,小红和她的表兄从小青梅竹马,立了多少盟誓,连她舅舅家原本也颇有意亲上加亲,可惜她表兄最终还是娶了别人。”
咦?原来这里还有一出“陈世美”?
“姐姐,他们难道这么些年来也没定亲?”
“小红自幼父母双亡,小时候在她舅舅家住过一阵子,后来她十二岁的时候,阿玛把她给了我。她表兄后来就在诚亲王府当差,听说近年来很得赏识。”
噢,的确,当时这些人情裙带,就是这么错综复杂的。
“不久前,他表兄娶了王府一个管事的女儿,之前都没有任何征兆的......据说就是因为这个管事的儿子刚刚外放了做县官去了。”
哦,怪不得,小红又没有本事让她表兄飞黄腾达的。
不过,这个负心汉还是鼠目寸光,错过了一个大宝藏。老姐就是未来的皇太后,小红既然是从小服侍她的,那今后要什么没有?
“樱儿,这世上男人薄幸的是绝大多数,你难得遇到一个真心待你的,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姐姐,你看这么一个王府小吏都知道要靠裙带、利用裙带,我这么个出身卑微的人,怎么可能给男人带来宏图伟业?但是,我是决不会委屈自己去做小的。不论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贵胄。”
“樱儿,女人若是心气高,就意味着要吃苦。而且心气越高,吃的苦就更多。”
樱儿心中点点头,这是古今中外的至理。
“樱儿,等这阵子忙完了,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了,难道你安心看着你娘终日为你担心?”
老姐,这种事情你也太会操心了,还把我娘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