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驯马

  策马回了王府,阿思依旧落后了修麟炀一大截。
  “狗奴才,骑术比射术难些?”显然,对于阿思落后了这么多,修麟炀有些不满意了。
  总觉得,这奴才应该做得更好。
  阿思拍了拍马背,有些不服气,“爷可别说风凉话,您那匹可是一等一的良驹。”
  言下之意,她输的可不是骑术,而是输在了坐骑。
  修麟炀一笑,“怎么?瞧上眼了?墨潭可不是谁都能骑的。”
  原来那马名叫墨潭。
  阿思笑意渐浓,“没试过,又怎知不可?”
  “那便试试。”修麟炀喜欢阿思身上这股不服输的劲儿。
  阿思挑眉,“那倘若是驯服了,爷可是要将墨潭赐予奴才?”
  狗脸子,顺杆儿爬。
  王府外的侍卫一个个都替阿思心惊肉跳,偏偏修麟炀丝毫没有恼意,“有何不可。”
  竟是答应了。
  也不知是太惯着阿思,还是压根就没觉得阿思能驯服了墨潭。
  阿思有些意外,“爷认真的?”
  若能将墨潭弄到手,日后的脚程可就不必担忧了。
  修麟炀没应她,狭长的凤眸微染笑意。
  阿思得意一笑,便是朝着墨潭走去。
  伸手,想要轻抚马脸,先讨好讨好它,谁知墨潭嗤了一下鼻子,一股子热气砰了阿思一脸。
  这般不友好的态度,看来不好驯啊。
  阿思回头看了修麟炀一眼,后者神色不改,淡漠如常。
  只是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似是算准了阿思降不了墨潭。
  于是这样瞧不起,阿思的胜负欲便越强。
  当下便拉了缰绳,翻身上马。
  熟料还未坐稳,墨潭便是一声嘶鸣,两只前蹄高高扬起,拒绝阿思的骑坐。
  好在阿思早有准备,双脚踩着马镫,双手拉着缰绳,不管墨潭如何折腾,就是不放。
  见这样甩不下阿思,墨潭疯了。
  不断的原地打着圈的跳跃,意图将阿思摔下来。
  阿思整个人都被颠得飞了起来,抓着缰绳的手因着惯性的冲击突然一松,整个人都被甩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王府外的石狮上,落地,鲜血喷出。
  墨潭安逸了。
  晃了两下脑袋,噗嗤了两声,便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
  阿思抹了把嘴角,竟是从墨潭的眼里瞧出了几分与修麟炀严重如出一辙的轻蔑!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畜生!
  而在修麟炀看来,阿思已是输了,于是无心再看,淡淡扫了阿思一眼便转身回了王府。
  可不多久,府外再次传来了墨潭的嘶鸣。
  修麟炀脚下未停,只轻轻吩咐了一声,“看着些。”难得有个入得了眼的奴才,可不能就这么让墨潭给摔死了。
  束风在暗处领了命。
  王府外立刻涌现出一队侍卫来,将府外的大街两头围堵起来,免得墨潭误伤了百姓。
  府中的大夫也已是拿了药箱候在一旁,就等着阿思再次被甩下之后能及时医治。
  可是众人都未曾料到,阿思这一次上了马,一直到半夜,墨潭都没能再将她甩下来。
  阿思的双手紧紧搂着墨潭的脖子,双腿死死夹着马腹,将整个人都与马背紧紧的贴在一起,不管墨潭怎么甩,她就都不放,像是被紧紧的黏在了马背上一样。
  这马,通人性得很,也跟人一样,越有本事,便越是心高气傲。
  阿思不服输,墨潭也不服输。
  一人一马,就这样在王府外杠上了。
  因着吵闹的声响,渐渐吸引了许多百姓围观,冲着那一人一马指指点点。
  渐渐的,天色暗了,围观的百姓散去,那一人一马仍是僵持不下。
  这一夜,偌大的淮南王府都被墨潭的嘶鸣跟马蹄声搅得不安宁。
  翌日。
  天不过是刚刚才亮。
  修麟炀侧卧在清风阁顶楼的榻上,迎着东边那一抹鱼肚白,缓缓睁开了眼。
  听了一夜的吵闹,倒是不曾觉得厌烦,这会儿动静渐渐小了,但依旧会偶尔传来一声嘶鸣,说明那狗奴才跟墨潭的较量并未结束。
  嘴角轻笑荡漾开来,“狗奴才,本事不小。”
  竟是与墨潭杠了整整一夜,还大有继续杠下去的势头。
  束风自暗处出现,手中拿着一件披风,“属下已让人去马场请了柳大夫。”
  晨起微凉,修麟炀将披风系上,“你是觉着,墨潭撑不住?”
  那可是跑一天一夜都不会歇力的良驹。
  束风不知如何解释,只道,“爷去瞧上一眼就明白了。”
  墨潭纵然是匹难得的骏马,可阿思也是个百年一遇的人才。
  王府外,阿思挺直着背脊,骑坐着墨潭,双手紧拉缰绳,仍是紧张戒备的状态,却早已不似昨夜那般狼狈。
  反观墨潭,似乎已经被磨得没有昨夜那般烈性了。
  它要往左转头,阿思便猛的一拉右边的缰绳,逼着墨潭回头来。
  它要往前,阿思偏要它往后,它乱蹬着马腿挣扎,阿思便是狠狠的一鞭甩在马臀上,鞭上染血。
  待修麟炀出来瞧时,与其说阿思还在驯服着墨潭,倒不如说是阿思在折磨着墨潭。
  “别歇着!继续折腾!”阿思双腿一夹马腹,中气十足,“不是挺能耐吗?继续折腾啊,敢停下看小爷我不抽死你!”
  驯马,比的就是技巧,耐力跟体力。
  很显然,这三样,阿思都占了上风。
  而且,因为墨潭昨日对她的‘羞辱’,阿思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它。
  这是一匹难得的宝马良驹,心气高,通人性。
  她若不能彻彻底底的降服它,只怕它还是会对前主人念念不忘。
  她可不想骑着墨潭跑路跑一半,修麟炀一嗓子,这畜生就屁颠屁颠的带着她往回跑。
  所以,她得给它驯崩溃了。
  驯得它除了她以外,不敢再认第二人做主子!
  终于,墨潭认输了。
  四肢一软,就这么慢慢的往地上倒去,吭哧吭哧的急喘着粗气,口中还有白沫泛出。
  好在马车的柳大夫及时赶到,立刻上前去查看了墨潭的状况。
  阿思这才从马背上下来,双腿也是一软,靠坐在石狮子旁休息。
  与墨潭僵持了一夜,说一点都不累,那定是假的,可墨潭认输前,她不能有丝毫疲累的迹象,墨潭太通人性了,若是被它察觉她快支撑不住了,这畜生必定会折腾个无休无止!
  而眼下……
  阿思冷眼瞧着墨潭,并不担心。
  它只是脱了力,喂些盐水,好好休息休息就成了。
  身后,却是传来了修麟炀的声音,“本王瞧着,你不是要驯了它,而是要弄死它。”
  这狗奴才的手段,未免狠厉了些。
  不过……他喜欢。
  想他当年驯服墨潭的手段,比这奴才好不了多少。
  阿思回头看向修麟炀,起身拱手行了礼,方道,“这畜生心气高的很,爷是不知道,昨夜这畜生带着奴才几次撞墙,大有同归于尽之势,奴才若不真让它去阎王殿走走,怕是不好驯服。”
  修麟炀笑。
  “墨潭跟了本王三年,从未被旁人骑过,你,是第三个。”
  阿思微微皱了眉。
  这是病句啊!
  没被旁人骑过,她不该是第二个?
  不过很快,她想明白了。
  第二个人,是萧婉清。
  于是,释然。
  看着柳大夫给墨潭喂着盐水,阿思张扬一笑,“今日之后,能骑得了墨潭的,只有我一人。”
  “狗奴才。”修麟炀轻笑,“是觉着爷驯马的功夫不如你?”墨潭到底跟了他三年,他若要骑,它岂敢不允。
  阿思一笑,“自然不是,可爷已经将墨潭赏给奴才了,奴才的东西,爷才瞧不上呢,是吧?”
  可倘若修麟炀执意要骑,而她又执意不让,墨潭定是会站在她这边的。
  “呵。”修麟炀冷笑了一声,岂会挺不住阿思的言下之意。
  只是看在这狗奴才折腾了一夜,不与她计较罢了。
  整了整衣冠,“爷要入宫。”
  又去?前日夜里不是刚去过?
  阿思略有不满,“那,奴才在府里候着爷?”
  胆肥了?
  修麟炀挑眉看她,眸间满是警告。
  阿思却故作可怜状,“爷,奴才跟这畜生耗了一整夜,现在又累又饿,腿也软,腰也痛,爷心疼奴才,容奴才回去睡会儿呗?”
  修麟炀打量了阿思一眼。
  方才不觉得,眼下她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看着倒的确是狼狈。
  发髻也散了,衣衫也折腾得皱巴巴的,眼下泛出点点疲惫之色,眸间还染着几条血丝。
  昨夜,这狗奴才的确是不好过。
  “本王陪母妃用了膳再回来,未时三刻,在府外候着。”说罢,大步上了轿辇。
  阿思忙狗腿的应着,“奴才一定在府外恭候爷大驾!”
  狗奴才!
  修麟炀心中暗笑了一声,想着这样一个不服输的奴才唯独对自己卑躬屈膝,奴颜婢色的,心中便莫名的喜悦。
  阿思也高兴啊!
  修麟炀这算是开恩了呀!
  于是,忙转身回了府,一心只想着好好睡上一觉。
  未时三刻,哇塞,还有四个时辰可以睡,那就先去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再好好泡个澡,洗去这满身的汗臭味儿再说!
  脚下飞快地往厨房走,却在转过一个拐角时,有人朝着她飞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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