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心魔
“您应该出去了。”
世普坐在水面上，双手合十，神色平静的看着前方，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慈悲，这些日子没见，世普变得更加沉稳，简直就像是行走在世间的佛一样。
只是他的样子却不容乐观，他所坐的地方是一个枯黄色的海，一眼看不到边，偌大的一片海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仿佛这片海死了一样。
世普从腰部以下已经只剩下白骨了，就连骨头也变成了枯黄色，看上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气，给人一种枯死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海面的反射，世普的脸看上去也是枯黄色，充满了迟暮的感觉，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前后通透，伤口处也是枯黄色，在朝着身体内部蔓延，透过伤口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和内脏已经都快要干枯了。
而在世普视线的正前方，同样坐着一个僧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袈裟，容貌俊俏，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没有头发一样可以成为美男子。
这个中年僧人和世普比起来就要好了很多，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更像是在这里打坐。
奇怪的是这个中年僧人和世普之间的距离，从世普的角度看过去，和这个僧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不过一尺，两人就像是在面对面交流一样。
但是一旦从旁边的视线看过去，世普和这个僧人之间的距离立刻就无限的拉远，根本看不到尽头，达到了无限，永远都不可能靠近。
听到世普的话，中年僧人睁开了眼睛，没有什么精光射出，就是一双普通的眼睛，只是多了一些沧桑和睿智在里面。
“这话你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我也回答了很多次了，我本来就在外面，何必还要出去？”中年僧人温和地笑着说道。
“这里只是一个囚笼，是你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你这样欺骗自己是没有用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办法去解决才是正确的做法。”世普平静的开口。
“何为囚笼？外面不也是一个更大的囚笼吗？既然如此，我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何况你所说的那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生生死死是避免不了的，一切都是虚无，不如你就静坐在这里，等着一切发生，说不定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根本没有什么。”中年僧人始终那么平静，根本不为所动。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出去而已，我在刚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世普开口说道。
中年僧人开心地笑了：“对啊，我就是不想出去啊，刚才的话都是用来蒙人的，反正只要听起来很难懂就没问题了。但是我不想出去，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刚才还是一个得道高僧，下一秒就突然变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形象，如此强烈的反差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冲突的感觉，只让人觉得浑然天成。
当一个人完全不掩饰的时候，任何言语都是无力的，就比如现在这样，世普也很无语，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服中年僧人。
他已经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世普在这里已经度过了超过百年的时光，却仍然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你还是放弃吧，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条件，你就能离开这里了，不然的话，苦海迟早会把你这里腐蚀，到那个时候，你就万劫不复了。”
中年僧人开口，声音非常真诚，仿佛要万劫不复的人是他一样，可是世普果断摇头拒绝：“不可能，要我接受你的条件失去进入苦海之后的一切记忆吗？那是不可能的，没了那一段记忆，我就不是我了，大不了我死在这里就是。”
“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中年男人没有继续劝说，叹了口气之后闭上了双眼，再次开始打坐，就如同他在过去不知道多久的岁月中一样。
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源自于一件小事，那是在世普和仇简归分开之后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他决心走遍天下，把全天下的业力都收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来锤炼他的佛性，助他的业火红莲绽放。
结果当他有一次修炼的时候太过于专注，不断去探索业火红莲的奥秘，结果心神一下子沉浸了进去无法自拔，当他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这片苦海。
看到苦海的那一刻，世普就知道这是自己的考验，佛教一直都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有机缘的人能够进入传说中的苦海，在那里，他们将面临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考验，如果能够度过，那就万事大吉，但是一旦失败，就将永远沉沦。
苦海实际上就是每个人的内心，人最强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度过苦海就是战胜自己，传说是这么说的，世普也这么当真了。
结果他刚落到苦海上就看到了这个中年僧人，然后他做了一件让他后悔万分的事，那就是他开口问了一句：“这里是哪里？”
结果中年僧人异常热情的和他说了许多，包括自己的身份，和他为什么在这里，已经他有什么秘密。
结果等世普目瞪口呆地听完一切之后，中年僧人笑着说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那么就不能离开了，要么被他抹去记忆，要么就一辈子待在这里。
面对这么无厘头的要求，世普自然是断然拒绝，而且在知道了那些事之后，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记忆被抹去的，他要把一切告诉仇简归才行。
看着中年僧人，世普说道：“你真的就能这么平静的待在这里吗？你真的相信一切都是一场梦吗？如果你错了呢？如果这不是佛祖对你的考验呢？”
“你也说了，是如果，那么如果我对了呢？两个可能性都是如果，那么价值就是等同的，既然如此你告诉我该怎么选？”
“当然是出去阻止那一切了！”
“两个价值同等的选项，你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呢？为什么就不能选另外一个呢？就好像两块一模一样的糖摆在你面前，我选了左边那块，你选了右边那块，你凭什么说我是错的呢？这不是很没有道理吗？”
“这是一个概念吗？”
“怎么不是呢？”
“是吗？”
“不是吗？”
“……”世普气得无话可说，他第一次明白以前那些人面对自己的感受了，他愤怒地说道：“你这样还算是旃檀功德佛吗？你知道你的西行路被多少人颂扬吗？”
旃檀功德佛，或者应该叫他另一个名字，唐三藏，他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根本就没有什么西天取经，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一切都是我的心魔，定住心猿则悟空，拴住意马便化龙，戒贪戒色共八戒，戒杀戒嗔是悟净，身心纯净朝佛祖，心之所在即西天。”
“这天下，都是贫僧的心魔所化，施主，你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