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父亲

  小厮的一句话,让萧子鱼内心顿时惶恐不安。
  她怕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最后会成为现实。
  被护送回来的四位将军,三位重伤逝世,剩下一位已经神智不清。
  或许,朝廷选择送他们回来一开始的初衷,并不是因为京城里的大夫医术更高明,而是想让亲人送他们走最后一程。
  所以,这些日子万启帝从未提过加官封赏的事情。
  萧子鱼胸口一阵发紧,立即问小厮,“人呢?”
  小厮立即回答,“在府外了,不过七太太已经去接人了!”
  顾氏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即从软榻上爬起,连鞋袜都还未来得及穿好,便朝着府外奔去。
  小厮在萧家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四太太。
  “糟糕!”萧子鱼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府外走去。
  天气虽然已经入冬,今儿白日的天上,却难得出现了一轮太阳,和煦的阳光给冬日里的人们带来最后一丝暖意。然而这难得的暖意,却让萧子鱼身上感觉到一阵恶寒。
  她这次是真的慌了。
  跟在萧子鱼身后的慕百然也皱了皱眉,追了上去。
  来福见状,并未跟上去,而是转身回了萧玉竹的小院,将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了萧玉竹。
  萧玉竹本来正在收拾棋盘,一听这话立即起身想要站起去府外,然而他腿脚并未痊愈,此刻站起来便是刺骨的疼。来旺见他如此,赶紧扶着他的双臂劝道,“主上你别急,让来福先去看看,四爷一定没事!”
  “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萧玉竹看着自己的腿,本来俊美的容颜,显得阴气沉沉,“燕燕和母亲,该怎么办,她们该怎么办啊!”
  若萧四爷出事,那么顾氏必定会跟着去。
  萧玉竹比谁都明白顾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顾氏的心里,儿女的确很重要,但是远不及丈夫。如今有心病的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么多打击……似乎只有死亡,才是逃避现实的唯一办法。
  来福也赶紧点头说,“公子,等属下去看看!”
  说完,来福又疾步朝着院外跑去。
  萧玉竹恨自己腿脚不便,拿起放在石桌上的棋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他用足了力气,用玉石制成的棋子落地便碎裂出一条条狰狞的纹路。
  来旺心里一惊,这是萧玉竹最喜欢的玉棋子,平日里连多碰几下他都舍不得,如今却被他胡乱的丢在地上,用来发泄。
  这次,萧玉竹是真的急坏了。
  彼时,抬着萧四爷回来的人群,已经过了垂花门。
  随行的将领们止步,在外等候。
  萧家大爷此时不在府中,他们也只能随着下人们去了待客厅小坐。
  顾氏闻讯,根本没有心思去款待这些将领,她一心记挂的都是丈夫。一路上,她脚步匆忙,几乎是小跑朝着屋外走去……结果,远远地她便看见了黑色的棺木,然后只觉天昏地暗,血肉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碎片,疼的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景哥!”顾氏几乎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她哭的厉害,“你对我,终究是失言了!”
  顾氏还记得萧应景离开前,她亲自替他擦拭好了盔甲,又亲自一件一件给他穿上,甚至那张长弓,也是她亲自递过去的。她望着眼前眉目俊朗的丈夫,心里的担忧油然而生。
  尽管如此,她依旧笑着说,“这次你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你!”
  萧应景笑了笑,双手捧着她的面颊,然后在她的眉心上亲了下去,“很会快的!小茴,这次我回来,我就再也不走了!”
  “真的?”顾氏闻言,也笑了笑,“你又诓我!”
  那时,阳光和煦,微风吹过院落,携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们身上彼此都有温度,额头碰在一起,亲密无间。
  “我何时骗过你!”萧应景看着顾氏的眼神,爱不释手,“小茴,小茴!”
  他们成亲多年,萧应景对她的心从未变过,待她如掌心里的珍宝。
  顾氏被他唤的面红耳赤,不禁挪开了目光,“我信你,我向来都信你!只是,景哥,我总是怕,我怕你这一走……我们就……”
  “不许乱想!”萧应景放开了顾氏,目光坦然,“这个国,终究需要人来守卫。只有国家太平,百姓们才会安居乐业。小茴,你放心,我会尽早回来陪你的……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顾氏的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萧应景那日离开时的话语。
  他说,他舍不得她,所以会好好保护自己。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做到。
  为什么不做到呢?顾氏想,她又像是回到了从前,被家里人卖掉,送去深山里准备当祭品。
  那时的她,觉得浑身冰冷,周围的景色都化成了虚无,脑海里也是这般的绝望。
  不同的是,那时的她等来了萧应景。
  现在……她谁也等不到了。
  顾氏双眼无神,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她还未走到棺木前,便倒了下去。
  跟在顾氏身后的许嬷嬷惊的大喊,“太太!”
  等萧子鱼赶到的时候,顾氏已经昏迷不醒的躺在许嬷嬷的怀里。平日里向来镇定的许嬷嬷,都老泪纵横不知所措。
  棺木……
  寿衣……
  萧子鱼看到这些,心凉了半截。
  父亲真的没有活着回来吗?
  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你不可以慌,你不可以乱,你一定要镇定。你若是慌乱了,母亲和哥哥该怎么办……
  萧子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走到棺木边上,对着随行的人说,“打开!”
  “这……”抬着棺木的人,有些不安,“小姐,这是不是,不太好?”
  萧子鱼抬起头,眼角似有泪光,却未见半分泪痕,她声音淡淡地,“有什么不好?他是我的父亲,我难道见他最后一面的权利都没有吗?”
  此时的她,虽然没有掉一滴眼泪,但是却让人觉得,她早已是泪流满面。
  有的时候,表面上强装出来的镇定,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生怜惜。
  周围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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