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怎么样都爱

  卫国侯府里。
  夜生跪在祠堂里,后背挨着鞭子,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他竟是半点没吭声,看得一旁的宫衣鱼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跟卫国侯道:“爹,您就饶了哥哥吧,鱼儿就这一个哥哥了。”
  卫国侯气得面色铁青,抬手又是两鞭子狠狠抽了下去,直抽的夜生皮开肉绽才停下寒声道:“这个不孝子,他要害了我整个侯府,我如何还能再留他!我今儿就要活活打死他,省的他在犯糊涂,把我宫家都给害了!”
  侯夫人泣不成声,见卫国侯还要抬手,直接就跪在了夜生身后挡住那鞭子,道:“侯爷要打,连妾身一起打吧,这不孝子是妾身十月怀胎生的,他若是死了,妾身也不活了!”
  “你——!”卫国侯气得说不出话,抓着鞭子的手抖了半天,才叹了口气,沉沉把鞭子摔在了地上,寒声道:“你就惯着他糊涂,等到时候我上了斩头台,断送了整个宫家的前程你们就高兴了!”说完,气得直接扭头走了。
  等他一走,侯夫人才擦去眼泪,拉着夜生道:“先起来吧……”
  “娘,您由孩儿跪着吧,爹爹罚的没错。我的计划被人发现了,会害了整个宫家。”他知道长孙祁烨没死的时候,就知道皇上肯定会知道这件事,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天过去,皇上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撤了父亲在朝中领着的职务,让他废在了家中。若是长孙祁烨再心狠一点,直接要了他的命都是可以的。
  宫衣鱼眼眶红红,忍不住道:“哥,你为什么这么做啊,七皇子他与此事无关,你怎么下得去这狠手呢?”
  “不用你管,这件事不关你们的事,到时候如果圣上真的罚下来,所有的罪责我会一力承担。”夜生拳头紧握,寒声道。
  “可是你……”
  “你们都走吧,我想你个人静一静。”他沉声道。
  侯夫人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冷静,看着他满目恨意的样子,她又何尝不恨?当初被凌迟的,也是她的儿子。可是皇上已经将那人赶出西夏了,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要先皇最疼宠的儿子来给自己的儿子陪葬么。
  她痛苦不已,想起自己的儿子死时还那么小……
  宫衣鱼却是不能理解这些,她懂事的时候,长兄已经死了。
  她红着眼睛懊恼的往屋外走,想去七皇子府看看,但才出大门,就见一个着浅灰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树下。
  今儿春光甚好,伴着才抽出芽儿的绿叶,宫衣鱼看着那长身玉立的人,一下子就明白戏文里写的,什么是一见误终生了。
  长孙玄隐淡笑着看着门口站着的少女,轻轻跟清幽道:“去吧。”
  “是。”清幽应下,立即快步跑了上去,朝宫衣鱼道:“这位小姐,我师父想请见你家侯爷。”
  “我爹他在呢,不过我爹今儿脾气不大好。”她忙回过神来,道。
  清幽闻言,点点头:“我师父知道,所以才特意来的。”
  “我让人去告诉爹爹……”说罢,立即要转头,却发现侯夫人也跟着出来了。侯夫人本是打算叫住她的,哪知一出门就看到了那静静站着的男人,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那张脸。
  “十七殿下……”她心底的恨意和痛苦迅速席卷上来,清幽却是很镇定看着她满脸的恨意,道:“我师父要见侯爷。”
  侯夫人拉着宫衣鱼的手,半晌,才忍住眼泪寒声道:“侯爷不在。”
  “可是方才这位小姐说……”
  “我说了侯爷不在!”侯夫人说完,拉着宫衣鱼就回头走了,并命人关上了侯府大门。
  她怎么也想不到还能见到长孙玄隐,她以为他被赶出西夏后,肯定被皇帝供养在了某个地方,依旧过着富贵悠闲的生活,可没想到方才见他,他只普通人的样子,穿着简单朴素,神态平和,没有半点她想象中的样子。他回来要做什么?再挑起当年的事来伤侯爷的心,来逼宫家走上绝路么!
  她咬咬牙,一字未发,等到了房间,才跟宫衣鱼道:“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可是娘,他是谁?你为何称呼他为十七殿下?”宫衣鱼忙问道。
  侯夫人却是一个字也不愿意提起,只受伤的坐在暖榻边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
  宫衣鱼不敢再问,但她的心却好似被他勾走了,她见到七皇子都不曾这样过,而且方才明明才看他一眼,他朝自己的笑的时候,如沐春风。
  门口,清幽看着人走了,才回头跟长孙玄隐道:“师父,怎么办?”
  “不妨事。”他早知道不会这样轻易见到的,不过现在宫家出事,却并非祁烨说了什么,而是弦月和江妃。当年江妃利用宫家把自己赶出西夏,如今弦月也学会了这一套,要故技重施了么。
  “入宫吧。”说罢,平静上了马车。
  清幽看着他始终淡淡的样子,却敏锐的能嗅到一丝难过,不过他知道,师父心里就是难受至极,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宫门口的侍卫接到他的名帖说要求见时,整个人都蒙住了:“你是十七殿下?”传闻十七殿下被赶出去,不许回西夏的,他怎么敢……
  “你去回禀,等皇上看到字迹就知道了。”清幽在一侧道。
  那侍从见长孙玄隐虽穿着简单,但眉宇间的确跟皇子们有几分相似,他不敢耽搁,立即将东西呈了上去,不多会儿就有人来请了,长孙玄隐这才进去了。
  清幽一路跟在后面,入了皇宫,忍不住四处看了看,感慨道:“皇宫真大。”
  “嗯。”长孙玄隐浅浅一笑:“你喜欢?”
  清幽摇摇头:”不喜欢,金丝笼似得,困在里面谁还出得去?”
  “林锦婳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皇兄才要将她许给赵怀琰,让她影响赵怀琰,不要来夺这个皇位。所以他更要保护好林锦婳,赵怀琰是个人才,但也是最危险的人,若是没有能控制他的人,那他就只能死。
  他入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江妃耳朵里。
  江妃本还在考虑赵怀琰和长孙祁烨的事,听人来报他入宫后,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娘娘,怎么办?现在他去见皇上了,若是他把当年之事跟皇上说了,这个节骨眼上,皇上肯定不会把太子之位给咱们七皇子了。”一侧嬷嬷道。
  “去拦住他。”江妃立即道。
  这嬷嬷连忙去吩咐,但长孙玄隐早知她会如此,根本不理来阻拦的人。
  一群太监挡在前头,不许他过去,还道:“十七殿下,江妃娘娘有请。”
  “迟些我会去见她。”长孙玄隐说完,浅浅一笑,众人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而后便纷纷头晕起来。他们真是忘了,曾经的十七殿下也是以炼毒文闻名的。
  “清幽。”他轻轻一声,清幽便上前把人拨开了,道:“你们现在小跑一阵,出出汗就好了。”说罢,退让在一侧,长孙玄隐这才往前而去。
  跟在后面的公公一句话都不敢说,不敢得罪江妃,但也不敢得罪这位曾被赶出西夏的十七殿下。
  很快到了皇帝的宫殿前,长孙玄隐这才停住了脚步。
  领路的公公觉得奇怪,还道:“殿下,您怎么了?”
  “无妨。”长孙玄隐不过是许久不来,近乡情怯罢了,而且他也很久没有见过皇帝了。
  入了宫殿,看到坐在龙案后面容严肃头发花白的男人长孙玄隐一眼就知道,他已经快不行了。
  他看着他,浅笑:”皇兄,好久不见了。”
  “十几年了。”皇帝终于再也绷不住,红了眼眶,死前还能见到唯一的胞弟,他是真的开心。
  将所有下人都打发走后,才起了身走到暖榻边,也指了指一旁的位置,道:“朕已经快不行了,你看起来像是才刚刚长大。”
  长孙玄隐轻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续命的药。”
  皇帝笑笑,却没拿,这命续着也没意思了。江山社稷的事啊,永远都处理不完,而且他也真的疲乏了,由里而外,都觉得疲乏。
  他看着长孙玄隐,半晌,才道:“可去过皇陵了?”
  “每年都会去。”
  “那就好。这么些年,我真担心你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当年之事,是皇兄对不起你。”皇帝这么些年慢慢看清江妃的真面目后,已经猜到真相了,但宫家的长子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再将江妃也葬送了。他看着长孙玄隐满心的亏欠,对于他这次回来,也只叹了口气:“你是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的吗?”
  “皇兄觉得我想要什么?”长孙玄隐轻笑。
  皇帝笑笑,转头让人将他这么多年一直收着的东西拿来了,很大的一个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长孙玄隐以前用的东西,什么都有,笔墨纸砚,医术典籍。
  长孙玄隐跟他是彼此信任的,即便是长孙玄隐就这样回来,皇帝也知道他不是来夺皇位的。
  长孙玄隐看着这一箱子的东西,轻笑:“皇兄竟然还留着。”
  皇帝看着他平静的样子,轻笑:“你还是以前的性子,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不管是高兴,痛苦,委屈还是愤怒,朕永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什么时候悲。”
  “悲喜本不过是无用的情绪罢了。”他轻笑,看着皇帝,道:“此番来,一为皇兄的身体,二为宫府之事,三为林锦婳。”
  “一你已经解决了,二朕已经知道,宫家朕不会轻易放过……”
  “皇兄不必如此,当年之事本就不是宫家有意为之,他们虽然制造流言联合百姓赶了臣弟出西夏,但罪魁祸首不是他们,而且卫国侯如今的小儿子宫亦慎,年纪虽小,却是个人才。”长孙玄隐轻笑:“等到祁烨登基,身边如若没有几个能用的大臣辅佐,他是坐不稳的。”
  皇帝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定是知道当年江妃所犯下的事了。
  “那林锦婳呢?你怎么也认识了她?”
  “她是个奇女子。”长孙玄隐轻笑。
  皇帝倒是不否认这一点,只沉沉一笑:“莫说是赵怀琰,就连祁烨这个孩子都一心向着她。”
  “臣弟的意思是,她不止作为女子,而是她背后的家人和她自己的能力,足矣抵的上我西夏任何一个能臣。”
  “曾有人这样说过弦月。”皇帝笑起来。
  “弦月聪明能干,但心中无善。”长孙玄隐一句点破。若是弦月能有情,那她就不会成为今天的弦月。皇子之间已是暗潮汹涌,作为一个母家无所依傍的公主,她能有这样的名声和地位,绝不是靠皇帝的宠爱而已。
  皇帝没说话。
  长孙玄隐已经听到殿外传来的脚步声,想来江妃和弦月都已经按捺不住要过来了吧。
  他起了身,才跟皇帝道:“皇兄若是不想将来赵怀琰出事,决不能将弦月嫁过去,否则林锦婳和弦月,必有一死。”林锦婳死,就达不到控制赵怀琰的目的了,但若是弦月死,皇帝又怎么忍心?
  皇帝面色微微沉了些:“你来,仅仅是为了说这些么?”
  “臣弟若是不来,弦月派出去的人,迟早要杀了林锦婳。”他说完,拱手行了礼:“臣弟不该来,这便回去了。”说完,提步便走了。
  皇帝没说话,只看着他的背影。
  没多会儿,他的贴身公公来了,低声道:“皇上,江妃娘娘和弦月公主在外求见。”
  “让她们回去吧。”皇帝说完,才回头看了眼桌子上长孙玄隐留下的盒子,半晌才又是一声叹息。
  他虽爱这个弟弟,但也知道,他绝非心中半点愤怒都没有。当年他本可以有大好的前途,也是最受瞩目的皇子,却在一夕之间,成为了人人唾弃的下作人,听闻这么多年在百毒谷,也过得十分艰辛。
  公公看他出神,才小心道:“皇上,您可要歇会儿?”
  “不必了,朕歇不歇已经无所谓了。”他摇摇头,这条命已经所剩无几,还歇什么呢。
  “是,那奴才给您那些参汤来……”
  “不必了,吩咐下去,弦月公主禁足半月,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皇宫,违令者,斩。”有一点玄隐说的没错,要让控制住赵怀琰,唯有林锦婳,但弦月又处处要杀了林锦婳,以前他不想管,但现在却不得不管,即便这样会伤了女儿的心。
  消息传出来,弦月的确是不相信。
  “当真是父皇下旨?”
  “是。”来传旨的公公道。
  弦月看着送来的圣旨,看着传旨的人离开,冷笑起来:“父皇啊父皇,你怎么就如此偏心!”长孙玄隐三言两语的话他就听了,自己的终生幸福他也能说毁了就毁了!
  “公主,咱们现在可怎么办?方才奴婢想要出去见见江妃娘娘,都被人给拦住了。”她的贴身宫女道。
  “等!”弦月眸色清寒,将圣旨放在一侧,才冷笑道。
  “等?”
  “自然是等,看是父皇的命比较长,还是怀琰先回京城完成婚礼!”她问过太医,父皇的命也就是这几日了,她长孙弦月等的起!
  长孙玄隐出宫时,便碰见了过来的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看了他一眼,便冷淡走开了。
  清幽皱眉:“他怎么这么不知礼貌?”
  长孙玄隐回身看了眼长孙祁烨离开的背影,轻笑:“不妨事。”说完,才往林锦婳现在的居所去了,不过得到的消息是,她这几日要备嫁所以不见客。
  清幽还觉得奇怪:“备嫁不见客不是锦朝的规矩么,她怎么在这儿也如此?况且师父来见,她怎么有不见之礼。”
  “因为她很聪明。”长孙祁烨掀开车帘,看着这府邸,眼里漫出笑意,的确很聪明,而且没猜错,她已经离开京都去找赵怀琰了吧,即便自己说不能让赵怀琰吃下那颗药丸,她定还是将药拿去了。
  不过也罢,本以为能用这药控住她的。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呢。
  林锦婳现在已经坐在飞奔的马车往前赶了,现在局势复杂,她分毫也不敢耽搁,不说锦朝,西夏的事也一触即发,皇帝很快就会殒命,等他一死,江妃会如何选择?逼怀琰夺位,还是让怀琰做长孙祁烨的垫脚石?
  她猜不到,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怀琰恢复记忆,让他拥有以前的判断力,让他自己去选。
  她连夜兼程,终于在三日后,追上了赵怀琰的大军,只不过赵怀琰不在。
  “咱们王爷孤身去深山救赫连将军了。”副将亲自出来回的话,现在林锦婳乃是未来的钺王妃,作为副将的他也是消息很灵通的。
  “为何会要他一个人去?”林锦婳不解,明明就有大军,可以直接杀过去。
  副将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这才道:“您先去里边坐着我慢慢跟您说吧。”
  “不必,现在说。”林锦婳看着驻扎在小镇附近的大军,直接问道。
  副将看她坚持,也只得道:“是这样的,之前赫连将军被人掳走我,还威胁王爷必须去边境继续打仗,王爷看出里面的蹊跷,让我们大军先走,他则是孤身一人去营救赫连将军了,这样才好迷惑敌人。毕竟那些掳走将军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万一有心人故意陷害,王爷带着大军去结果发生跟上次屠村一样的事出现,岂不是要坏事?”副将道。
  林锦婳闻言,只觉得不妥:“你们怎么也没多派些人跟着?”
  “王爷的本事,可是能以一杀百的。”副将嘿嘿笑道。
  林锦婳看他这憨厚样子,也知道靠他是靠不住了,直接转身让车夫解了马给自己,当夜便驾马往深山里寻去了。
  这样的山林里最容易有埋伏不说,而且不少南疆人也潜入了西夏。怀琰此番越过南疆边境杀入锦朝,已经对小小的南疆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而且若是西夏真有扩大版图的想法,南疆必是要侵吞之地,由此,怀琰也必然是南疆最大的威胁,也是他们首要除掉的人。他如今一个人出来,指不定就被人给设计了。
  不过事实证明,林锦婳猜想的没错,却也低估了赵怀琰。
  山顶临近山崖的地方,赫连璟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次他是听了弦月的,跟南疆人合作罢了,却没想到这些南疆人见自己受伤,已经起了杀心。
  他身体里已经爬入了蛊虫,看着面前的人,面色微寒:“曲空,当初我把你从景王府救出来,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
  曲空放下嘴边的骨笛,枯瘦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更加幽暗:“不是我忘恩负义,但今日你要活下去,四王爷就不会放了我。”曲空也很无奈,他对南疆可没有什么爱国之心,只是被人操纵罢了。以前是赵阚,后来是弦月,如今又是南疆的四王爷。
  赫连璟抓住手边的刀,只等趁他不备一刀刺下去算了,但曲空似乎发现了,立即拿起骨笛吹了下来,赫连璟便痛苦到扭曲起来,身体里仿佛有一条虫子在流窜一般,让他既恶心又痛苦至极。
  曲空眼里露出冷意,看他痛苦不堪,直接道:“你身后就是悬崖,自己跳下去,还是成为我养蛊的尸体,你自己选。”
  赫连璟皱眉,想着悬崖底下若是有大树或是河流,他兴许还能活命,但还未想完,就听曲空道:“这悬崖底下我去过,全是坚硬的石头,你摔下去,必定摔得血肉模糊。”
  “你以为我会怕吗?”赫连璟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跳,却忽然听到一声闷哼传来,而后便见曲空瞪大了眼睛。
  赫连璟一柄寒剑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惊讶的朝他身后看去,才看到一身黑衣冷漠站在曲空身后的赵怀琰。
  赵怀琰面上满是杀气,面容冷峻。他冷淡拔出剑后,才睨着赫连璟:“养虎为患。”
  赫连璟诧异的张开嘴:“钺王殿下怎么会过来,带了人吗?”
  “带什么人?”赵怀琰问完,赫连璟无奈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听到周围一阵窸窣声传来,地面上也开始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蛊虫,而蛊虫全部是从曲空身体里爬出来的。
  林子周围也出现十几个人来,诡异的骨笛声响起,那些蛊虫便开始迅速朝赵怀琰爬来。
  赵怀琰皱眉立即用剑气将蛊虫扫开,转头便将曲空的尸体踢落到了悬崖下。
  赫连璟痛苦的动弹不得,赵怀琰提剑要去杀那几个吹笛人,但他一走,蛊虫便朝赫连璟爬过去了。
  他面色冷沉,只得站在他周围开始斩杀这些恶心的黑色虫子。
  林锦婳在半山腰时就听到这笛声,但她的马儿已经跑不动了,她只能下了马,开始快步循着那声音而去。
  等她终于赶到时,才发现一地的蛊虫尸体,还有好几个蛊师的尸体。
  她暗暗将赤虹玉握在手心,躲在林子后面,集中精力去控制,可蛊虫太多,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能完全控制行动,却也有一大部分动不了了。
  那些蛊师们还觉得奇怪,赵怀琰却趁机上前,提剑便将他们斩杀了,山谷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下午微凉的春风吹过,伴着血腥味,惊起林子里潜藏的一片飞鸟。
  “出来吧。”赵怀琰看着藏在那树后的人,道。
  赫连璟喘了口气,等看到林子后面出来的人,诧异的睁大眼睛:“林锦婳,你怎么会来?”
  林锦婳睨了他一眼,只朝赵怀琰看去:“王爷何时回京?”
  “怎么,急着与本王洞房花烛?”赵怀琰收起剑,嘴角勾起。
  “王爷在我之前,没有女人吗?”林锦婳好笑看他。
  赵怀琰喉咙一滞,说真的,还的确没有,每次他想要时,到了关键时刻,他就会忽然兴致全无,然后把人赶出去,直到遇见她……
  林锦婳看着夕阳余晖下的他,一身黑衣,手执寒剑,眸如寒星,跟以前的他很不一样,可即便如此,他就是他,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她最爱的人。
  她正要慢慢朝他靠近,却忽然发现他身侧原本被斩杀的蛊师身体动了动,还不等她开口,便猛地抱住赵怀琰的身体往悬崖下落去。
  林锦婳浑身瞬间成冰,她分毫没多想,提步就跟着跳了下去,就连赫连璟想拉都没来得及。
  “怀琰——!”
  她看着被人缠住迅速往下跌的人,眼眶发红。
  赵怀琰也看到了她。
  他轻松将身后箍着自己的人打开,才笑了起来。
  林锦婳看他还笑得出来,微微咬牙,他不知道落下这万丈悬崖,意味着什么吗?
  “想跟我一起死?”赵怀琰忽然问她。暖黄的余晖穿透这山谷间的薄雾,她一身红衣,青丝随风而舞,眼眸里虽有泪,却好似藏着星星,让他那颗狂跳的心瞬间柔软了起来。这感觉他很熟悉,熟悉到几乎就要记起脑海中那段被尘封的记忆。
  “若不能同生,便同死。”林锦婳看到他眸子里溢出熟悉的温柔,也朝他浅笑,可下一秒,不断往下跌的他却忽然一脚踩在崖边凸出的岩石上,飞身往上,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让她紧紧贴在了他的怀里。
  “可我不想死,我要与你同生。”赵怀琰看着她泪水未干的眼睛,薄唇勾起,直接往崖上而去。
  赫连璟此刻还在后悔。
  林锦婳救过自己的,虽然她不情不愿甚至在那庙里时一脚将自己踹开过;赵怀琰方才也救了自己一命的,现在他们却双双搭上了性命。
  他坐在崖边,有些茫然,他为弦月做的这些,真的是对的吗?满足了弦月的一切要求,就是爱她吗?他曾暗暗钦佩赵怀琰,也喜欢林锦婳,却成了杀他们的刽子手……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他话音未落,赵怀琰的声音便传来,而后便看到他抱着林锦婳踩着悬崖边的石头飞身上来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落在了身边的人,半晌,才道:“钺王,你是神吗?”
  “是你武功太低。”赵怀琰冷淡睨了他一眼,便看着怀里的林锦婳,轻笑:“回京都成亲?”
  林锦婳听着他这话,耳根子都跟着热了,好笑看他:“回去也要好几日呢。”
  “不妨事,你每日给我解毒,我能撑到回京。”
  “……”
  赫连璟看着他们手牵手就这样忽略了自己一路离开,先是一脸懵逼,而后才无奈笑笑。
  若是弦月也跟他这样多好,他可以为了弦月舍弃这条命,可在弦月看来,他的命一文不值吧。
  他忍着浑身的伤痛,苍白着脸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而去。
  林锦婳和赵怀琰直接去了小镇的客栈,打算休息一日再走,毕竟等他们下山来,天色也已经晚了。
  她给赫连璟将蛊虫逼出来后,便回房沐浴准备休息了。
  泡在温热的浴盆里,她想到今日跳落悬崖时,在他眼眸里看到的熟悉的温柔,他内心深处没有忘记自己的吧,一定没有忘记。不过找个机会,解药还是要给他,长孙玄隐说不能给他吃,她却不信。在至今看来,长孙玄隐都是好人,可他忘了,自己是见过傅云桥的,傅云桥亲口说,她被拿去炼毒,她也亲眼见过她身上的血都已是毒药。
  虽然不知道长孙玄隐将仙灵草给了自己又处处帮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她也不会傻到完全迷惑在这些表象里。赵怀琰只有成为以前的怀琰,才不会受任何的人控制。
  她想罢,就听得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她头也没回,以为是来伺候的丫环,便道:“我不需要伺候,在外等着吧。”
  说完,那脚步声还在靠近,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可刚回过头,就看到珠帘后站着熟悉的人影。
  她面色蓦地一红,整个人藏入水里,只露出个脑袋道;“王爷。”
  “怕你受伤了,给你送些药来。”赵怀琰淡淡睨了眼那波动的热水,将手里拿来的药放在了一侧。见她紧张的样子,浅笑:“放心,本王不急于这一时。”说罢,便出去了。
  林锦婳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却不敢再泡,很快便起身换白色的里衣出来了。
  她看着他拿来的药,浅笑,她不过是有些擦伤而已,他居然还记得。
  她收拾好后,便躺在了床上,想起怀琰已经重新接纳了自己,心情顿好,只要他能相信自己,在自己身边,她就有勇气去面对任何的挑战。
  她想完,便沉沉睡了起来,只是半夜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一道熟悉的气息靠在了身侧。
  她如以往般习惯性的就钻入了他怀里,还嘟囔了一句:“又回来这么晚啊,怀琰……”
  赵怀琰看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人,声音慵懒而娇媚的说完话后就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又安心睡了起来,心中那软成一汪水的感觉又来了,尤其是身下,简直坚硬如铁。
  他稍稍往后缩了些,奈何她居然自觉的往他怀里钻了来,还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的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仿佛生气他为何要往后缩一般。
  “慕白画……”赵怀琰试着喊了她一声,奈何林锦婳真的睡得很安心,也很死。她这么多天的奔波劳累,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早已让她疲惫不堪,不过完全降低了她防备的,是他身上熟悉的温度和清清的香味。
  有他在,她就很安心。
  赵怀琰能感觉到她软软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他稍稍动了下,她就要不耐烦的蹭蹭,并且哼唧两声,让他只觉得身下那股的邪气都要将他的理智吞没了去,若不是知道她才生了孩子,他就要忍不住将她办了。
  他不敢再动,就怕他的理智会被压下去,但今晚是怎么也不可能睡着了。
  他干脆试着抱着怀里的人,好像还挺顺手,她小小的身子,刚好就嵌入了他的怀抱,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赵怀琰几乎是数着时间过来的,期间他的*偃旗息鼓过,但她睡觉不踏实,时不时要翻个身,他的火便又被点起来了,直到她早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脸,从用微哑又软糯的嗓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锦婳睡得还有些糊涂,但话才问完,便发现了他身下的不对劲。
  她瞬间怔住,而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爷辛不辛苦?”
  “等洞房花烛夜,你就知道本王辛不辛苦了。”赵怀琰眉梢微挑,她孩子也生了快一个月,等到洞房花烛夜时,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这下轮到林锦婳面色红了,不过看着他心情不错,转头将一直放在枕头下的药拿了出来,给他道:“能想起我的药,王爷要不要试试?”
  赵怀琰眉梢微挑:“不试。”说罢,起了身就走了。
  林锦婳怔住,他是担心自己害他吗?可方才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明也没有怀疑,那他为何如此?
  她看了看手里的药,心微微提了起来。
  但赵怀琰的确没有怀疑,只是一提起过去,他的心便很痛,痛到让他不敢再去想。他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恨所有的人,不会带着任何的负担。
  只是她真的那么在乎以前么?
  他走出房间,回头深深看了眼,到底转头离去。
  林锦婳起身后,早膳也是食之无味,只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去跟赵怀琰解释,便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而后便有丫环捧着一套衣衫首饰来了,还行了礼道:“王妃,这是王爷让奴婢送来的。”
  “王妃?”
  “是啊,王爷让奴婢称呼您为王妃。”丫环笑眯眯道。
  林锦婳浅笑出声,看着送来的一套大红色的广袖长袍,淡淡笑道:“收起来吧。”
  “您不换上吗?”丫环还奇怪道。
  “不必了。”林锦婳笑笑,他以前说过,喜欢自己穿红色的衣裳,如今他既已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事,她又何必再用以前的样子来勾起他的回忆呢。
  她想罢,起了身,便道:“要出发了吗?”
  丫环愣愣点点头:“王爷在楼下呢,大军已经先行走了,王爷打算单独跟您走。”
  林锦婳眉梢微挑,但还是简单收拾了下就下楼去了。
  赵怀琰在门口来回踱步,等听到声响,才朝楼上看去,便见一身月牙白窄袖长裙的她缓缓下来了。
  发髻用白玉簪子挽在后面,略施粉黛,面目温柔,只看一眼,便看得痴了。只不过这样温柔素雅的她,好似……不是她。
  “不喜欢送你的衣服?”
  “我喜欢白色。”林锦婳看着他轻笑。
  赵怀琰没说话,转身就上了马车,林锦婳不知他怎么了,也跟着上了马车,还想问他:“王爷你……”
  “药呢?”
  “王爷不是不想吃?”林锦婳不解道。
  赵怀琰深深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满是爱意的眼眸,想着之前长孙祁烨说过的话,若是她真是曾经的妻子,她怀着孩子跋山涉水只为寻找自己,他怎么能再为了逃避,而彻底忘记他们的过去。
  赵怀琰看了眼她随身带着的香囊,到底浅浅笑起来:“本王也想知道,你是不是联合了他们来骗本王。”
  “若是骗了呢?”林锦婳笑眯眯道。
  赵怀琰拿出药丸,凤眸眯起,邪气轻笑:“那你就等着日日下不了床吧。”说罢,直接将那药丸放入了口中,不过才咽下去,浑身一股剧痛袭来,尤其是心脏,仿佛被某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了一般,让他根本喘不过气。
  林锦婳眉心拧起,上前将他抱在怀里:“怀琰,没事的。”
  赵怀琰忍住痛苦,可强悍如他,额头上还是不断的冒出冷汗来,以至于外面的马儿都感觉到了杀气而嘶鸣起来。
  护卫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忙叫住了马车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赵怀琰几乎说不出话,护卫们不敢不小心,直接掀开了车帘,却看到赵怀琰正被林锦婳抱着,痛苦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
  那侍卫当即拔出雅间佩剑指向林锦婳:“大胆妖女,竟敢毒害王爷,看我不杀了你!”说罢,直接朝着林锦婳刺来,却在刺伤她的最后一刻,一股寒气顿起,直接将那侍卫弹开狠狠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赵怀琰眼眸里的猩红却正在慢慢消退。
  他抬眼,冰冷看着那些拔剑的侍卫,声音清寒:“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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