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最恶毒的报复
高二（1）班，晚自习。
陆景云被汪夏叫出去，汪夏朝他递过去一沓试卷，又左右张望了一下，偷偷摸摸的，不知道把什么塞入了他的兜里。
看着像一个黑色方盒，应该是生日礼物。
男生要转身之际，月亮飞快的收回目光。
不一会儿，陆景云走进了教室。
“咳~”
月亮清了清嗓，手底压着一张英语试卷，作文篇幅上没有一个英文字母，反而标志性的画了个水果蛋糕，蛋糕正中间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几个字‘鲸鱼哥哥生日快乐……’
Q版颠三倒四的可爱字体爬入男生眼底时，陆景云幽渺的神色深了深，像料峭寒冬渗入一丝盛夏暖阳。
生日快乐。
快乐过吗？
小时候，他最厌恶过生日，每当巨大的蛋糕架、陌生的仆人、空荡荡的饭桌、冷清的菜肴、摇曳的烛光，摆在眼前时，只是为了告诉他：你又度过了没有爸爸妈妈陪伴的一年。
渐渐长大，生日成了家人、朋友社交、狂欢的聚会，觥筹交错，一觞一咏，寒暄搭讪，玻璃杯里晃得是清冽冰冷的液体，每个人怀揣的是一颗虚伪骄傲的心，那平淡了十几年的目光下，未曾添过一丝光彩。
相反地，他更喜欢过中秋节，因为那个节日……
会让他更想她，想她节日和生日共度，带上公主的桂冠，被万千人捧在手心呵护，一定很幸福。
因为更想，才会更恨。
恨她丢下他一个人。
独自快乐。
所以，活该她用一辈子补偿他。
生日，仿佛从今天开始有了温度，有了乐趣。
“干、干嘛？”
月亮瞥见他望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冷，以为是嫌弃自己画的丑，微微用手遮住。
真是的，这就是一个幻想草稿，人家‘克里斯汀’一级蛋糕师做出来的实品，肯定比这个好看千百倍。
“别看了……”
月亮心下不高兴，拿起试卷在手里揉了揉，揉成了一张废纸团，末了……才发现，这是晚上要上交的卷子。
月亮，“……”尴尬了，她从小画画就是‘抽（丑）象派’，被陆景云发现了不足自是懊恼，没想到，懊恼之下又干了一件蠢事。
真是，偏偏在他面前出洋相。
小女生脸色微红，缓缓的展开试卷，把怒气转移到他身上，“都怪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陆景云放下书本，语气淡淡，“好看。”
月亮，“……”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生活以痛吻我，我报生活以歌’
这厮……
月亮更不好意思了，怀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
不成想，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伸过来，将她皱巴巴的试卷拿过去，然后从书底抽出一张平整、做完了的试卷，放到她面前。
月亮，“……”
陆景云悉心将那张褶皱的试卷用尺子抻平，在姓名栏中，写上自己的名字。
“……”
月亮看着他那清隽认真的侧脸，脸蛋不觉更加滚烫了。
小女生微微捂住熟透了的脸，用手掌扇风，羞涩目光的望向窗外，这下不只花枝、浩瀚觉得腻，她自己都觉得腻死了。
陆景云这厮，干嘛忽然搞小感动，也太会讨女生欢心了吧？
平时看着冷冰冰的，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咳，那个，戚梦的事处理的怎么样？”
她强行转移了话题。
“学校给了记过处分。”
“哦~”
介于她犯的错，这个惩罚倒是合理。
“你……没有在里面瞎掺和？”
月亮敲着手指，狐疑的提眉看着他，仿佛不相信岁月静好是他的作风。
“没有。”
陆景云专心用尺子抻开试卷，姣好的轮廓除了锋利迷人的光泽，看不出任何情绪，月亮方方放心，就听他风轻云淡的说出了后半句，“她自己提出退学申请。”
月亮，“！”
“是吗？”
还说没有！她信他个鸟！
戚梦这种个性要强，攀比心旺盛的人，会主动提出退学，放眼渝州市，还有比眠风一中更好的高中吗？
“你去问她？”
陆景云抬头看了她一眼，月亮被他语气里的凉薄意味和苛责眼神吓到了。
干嘛啊……戚梦撞到的是她，他搞的很生气的样子。
好吧，心里莫名的还有点甜丝丝是什么鬼？
他是不想任何带有潜在威胁的因子再靠近她吧？
想着，月亮嘴角轻轻翘起，又赶紧弯下。
自己的受虐倾向果然被调教的越来越明显了……
“不高兴？”
“高兴，高兴死了，多谢啦~”
小女生漉了漉唇，一副狗腿子的伸手去探他的腿。
陆景云动作滞了一下，“这么兴奋，是准备献身？”
月亮，“……你想的太多了！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喜欢什么水果？看我蛋糕上放没放对。”
“都做好了，还问我？”
“那人家想和你心有灵犀吗~”
月亮咬着唇，晃着他的大腿。
陆景云转脸望着她，眼睛眯了眯，这幅求欢的样子，让人想把她操死。
“……”
月亮看着他渐渐开始不太对劲的眼神，连忙收回矫揉造作，嗲哩嗲气和按着他腿的手。
忘了他是汽油，一点就着。
“你还没说呢。”
“不喜欢水果。”
“啊？”
“一样喜欢的都没有？”
“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
“水多的。”
“水多的？”
月亮奇怪的凝眉，“椰……椰子？还是西瓜？”
陆景云眸光幽深的看着她，“你。”
“我水多？”
月亮奇怪的说出时。
后排，无意间听到这句话的浩瀚，嘴里的棒棒糖一下子咬碎，呛得咳嗽了好几下，眼泪都出来了。
月亮在他这几下咳嗽中，思想终于升华了。
“陆、景、云……”
小女生咬牙切齿。
“啪~”
正值此时，教室里的灯忽然被人关了，整个教室蓦地陷入一片漆黑。
月亮吓得一头栽进了陆景云怀里，后者还没有动静，全班忽然统一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Happy—birthday—to—you~”
“Happy—birthday—to—you~”
“Happy—birthday，Happy—birthday~”
“祝你生日快乐~”
整齐划一的歌声中，伴随着荧荧温暖的烛光被点燃，一个迷你蛋糕缓缓从教室后面走来。
陆景云轻拍着月亮受惊的背部，小女生明白过来情况，赶紧灰溜溜的从他怀中退出去。
“班长，这是我们班全体学生给你准备的惊喜，知道月亮在食堂已经给你准备个大的了，就没特意定制，一点小小心意，许个愿吧。”
周海洋手捧着小蛋糕和蜡烛走过来，月亮看了，心里既感动又悔不迭已，看人家这出其不意的创意多good，自己实在是太老土了。
“谢谢大家。”
男生嗓音平静。
“不用谢~不用谢~”
“祝最帅的班长大人生日快乐~”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一石激起千层浪，黑暗中，各式各样的小礼物如潮般朝这边递来，连月亮的桌子上都被摆满了。
“快许愿吧~”
“对的，许个愿！”
“不过真不知道班长这样完美的人，还有什么愿望……”
哎呀，愿望被别人抢先了，月亮嘟着嘴，委屈的对手指。
“啪！”
灯光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全班同学的情绪都很兴奋、沸腾，除了角落里……脸比纸还苍白，眼珠子比死人还要可怕的女生。
她的生日，被人放鸽子，被重重一击，被所有同学遗忘。
而他……却被捧的高高在上，如同天之骄子。
不对，他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头顶一顶绿帽子却不自知，都是因为他的娇宠、纵容，才会惯的她如此下贱。
他们都该被毁了。
周蕙脊背发凉，手指不受控的颤抖，从药盒中抠出五六里胶囊。
“铃铃铃……”
下课钟声响起。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月亮撑着脸问他，眼底有一丝小小不甘。
“没许。”
“你没……”
月亮捂住了自己的嘴，抑制住了尖叫，小女生眼珠子转了转，眼底有得意和嘚瑟。
留给自己的大蛋糕了呢~懂事！
“喏，这都是你的小迷妹们送的生日礼物，慢慢偷着乐去吧，花枝，走，咱们去上厕所！”
某小女生负着手，跟个二大爷似的走出教室，连吃醋都吃的理所当然。
陆景云望着她，唇畔轻翘。
……
女厕所。
月亮比花枝先出来，洗完手，又在墙边等了好一会。
“你好了没？”
“等下，大姨妈好像要来了。”
“不会吧？今晚我买了好多饮料和零食呢，这么没口福？”
“我也希望是错觉，你再等等我，我一人在这里害怕。”
晚自习的钟声敲响，厕所里人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月亮好笑的摇了摇头，“又不是黑灯瞎火，有什么好害怕的……啊！”
她一转脸，就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面前，女生一身衣服半湿着，披头散发，挟裹着阴沉面颊，脸色蜡黄的像没有一点营养似的，眼神也灰沉沉的，生机全无。
周蕙。
来上厕所的？
月亮心跳加速后，从容的侧过了身子，让她走过去。
可女生并没有打算进厕所。
“月亮。”
她抬起头，开口，声音听着有些哑，涩涩的。
就像刚经历过一场大哭，眼睛也有些肿。
“嗯？”
“你有事？”
月亮刚想掏出手机玩，又塞了回去，正色看她。
“晚上，我想参加班长的生日聚会，可以吗？”
她话落，月亮愣了一下。
参加陆景云的生日聚会？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出这种请求，月亮有几秒没开口。
在周蕙看来，自己已经被拒绝了。
周蕙微微低下头，再抬头间，脸色已经温缓了不少，“你别误会，我只是因为浩瀚在那里，想去等他……”
原来如此。
可惜，浩瀚和花枝……
厕所自然不是摊牌的地方，该摊牌的人也不该是她。
花枝如果和浩瀚在一起后，再共同向她摊牌最好不过了。
月亮寻思一番，点了点头，“行啊，今晚是陆景云的生日会，谁去了，都会招待的。”
周蕙得到应允，嘴边挤出一抹笑容，“谢谢。”
说完，她转身离去。
“欸！”
身后，月亮又喊了一声。
周蕙停住脚步。
“我跟陆景云说一声，今天你就别上晚自习了，回去换一身干衣服吧，现在季节交替，淋雨了容易感冒。”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女生身影只顿了一下，越行越远。
虚伪、恶心，矫揉造作至极。
几粒胶囊，差点生生揉碎在女生掌心。
花枝从厕所里出来，呼了一口气，“虚惊一场，不过估计快来了……你刚才在这跟谁说话呢？”
“周蕙。”
“她？那个白眼狼你跟她说什么？”
“我看她身上衣服都湿了。”
“得了，收起你那泛滥的慈悲心，你关心她，她不反咬你一口就好了。”
“想什么呢？”
月亮远远又睨了眼那个消失的背影，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其实也挺可怜的。
**
晚间，食堂三层。
“嘭~”
各色彩带在不同人手中被打响，亮晶晶的碎片飘落在堆成小山高零食和蛋糕之上。
生日聚会上，一群人兴致高昂的唱歌，碰杯。
“班长，咱们都馋死了，可以吃蛋糕了吧？”
“对啊，为了嫂子这个一米高大蛋糕，我都把肚子都空了一天。”
“瞧你那损色~”
“你好，我看你不也没成！”
王大力别有意味的撞了一下浩瀚，薛凯在一旁嘲笑着。
浩瀚讪讪的看了眼在一旁调着酒的花枝，什么不成，时机还未到而已，等晚上月亮把巧克力送给花枝，就知道黑猫白猫了。
二○一宿舍的几个男生在一旁催促纷纷，陆景云低头看着身边人，“切？”
“哦，你先切，我去接个电话。”
月亮捂着电话匆匆忙忙跑到了一旁。
“妈，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不靠谱？我的星星呢？”
“妈妈今天和你王阿姨逛街忘掉了啊，不过已经让宅急送给你送过去了，你没收到吗？”
“这么晚了，学校给进吗？”
“不给啊，所以妈妈加钱了，让他翻墙头进去的。”
月亮，“……”她就不该对月珍有什么幻想的。
“嫂子，还打电话呢？过来分蛋糕了！”
“嫂子，我平时那么听话，得要一块最大的。”
“来了来了~”
月亮挂断电话，又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分蛋糕。
“怎么了？”
陆景云好像看出了什么。
“没事，你这个大寿星，坐下来享受我的五星服务就好了~”
月亮把他按坐下，忙碌的给各人纷发蛋糕，待发的差不多时，看到依旧穿着那身半湿漉衣服的周蕙走了过来。
她浑身上下，包括脸色，没有一处和这里契合。
月亮伸手朝她递过去一块蛋糕。
“谢谢。”
女生只细微的说了这么一句，拿着蛋糕朝人群后走。
月亮也没多想，迳自把最大一块，上面摆放着几片芒果的蛋糕推到了陆景云眼前，“忘了告诉你，我帮你选的水果就是芒果，和你气质特别符合有没有？”
外面黄，里面更黄。
“我可以当你是在暗示我。”
“啧……你还可以再自恋一点吗？”
“你们还可以再腻歪一点吗？欸嫂子，你的生日礼物呢？”
薛凯挤过来，碰了碰月亮的手臂。
“对啊，嫂子，咱们都送了，就差你了！”
“你懂什么啊，嫂子肯定别出心裁准备了一份，拿出来绝对是惊喜！”
众人一起哄，月亮的心就有些虚了，尤其是看向对面的陆景云。
这厮嘴上说着什么都不要，这眼神明显就是期待嘛！
可是月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嗨，哪个叫月亮！”
此时，食堂台阶口忽然有个小哥举起自己手里的礼盒大喊一声。
众人纷纷投过去目光。
“哎呦我去，月亮，你可以啊！大半夜还能劳动快递小哥！”
“这是什么新鲜出炉的礼物，还要快马加鞭？”
“是是是！我是！”
幸好在最后一刻赶上了。
月亮兴冲冲跑过去接了过来。
“快打开给咱们看看，是什么宝贝！”
“等下……”
本来打算私下里偷偷给陆景云的，可现在这情势……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还等什么等啊！赶紧打开！”
“别卖关子。”
众人一拥而上，差点要把礼盒撕了。
月亮牢牢护在怀中，“我打开，打开行吧……”
众人屏着呼吸，紧张的等待着她的礼物揭幕，空气里静的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月亮一点点拆开快递的包装。
“嘭——”
不料，此时，一声摔落在地的巨大闷响，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紧接着，像是有人发现了什么，高呼出声，“她怎么了？”
“晕了过去！”
“真的假的？不会是恶作剧吧？”
“你看都不动了，脚还直抽抽。”
陆景云起身，朝身后看过去。
薛凯和王大力跑过去，探着她的鼻息，目露惊慌，“很微弱。”
“她嘴边吐得是什么？蛋糕吗？”
有人看见周蕙手里死死的攥着一块蛋糕，便以为她是吃蛋糕噎着的。
陆景云走过来，伸手张开她的眼睛，里面灰蒙蒙的一片，像是结了一层翳，手臂动脉跳动缓慢，嘴角流着白沫，“中毒了。”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见她手边除了一块蛋糕别无他物。
蛋糕是嫂子订的，可是他们都吃了，也没中毒啊！
“浩……浩瀚，浩瀚……”
周蕙努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嘴里不停喊着浩瀚。
浩瀚一脸惊诧的走过去，她伸出手，努力抓住他的手臂。
“还愣着干什么？快打120啊！”
“哦哦哦……”
陆景云已经打了电话，“先背她出去，车在来的路上。”
“好！”
浩瀚背起人，教程利落的朝外闯。
“班长，我们……”
“我和浩瀚过去就行了，人多容易声张。”
“嗯！嗯！”
几个大男生纷纷点头，毕竟是在班长的生日会上出事，吃了嫂子的蛋糕中毒，人要是没事还好，有事了……
陆景云拿过桌上外套，转身朝月亮走去，“你先回宿舍休息……”
“陆景云……”
他没说完，呆愣在原地已久的月亮，脸色煞白的看着他。
陆景云从她眼底看到了害怕。
“不用怕，明天，什么事都没有。”
他笃定的看着她，漆黑眼底迸出深沉而明亮的光，在无形之处，抚平了她一颗躁动的心。
“好。”
月亮微微启唇。
陆景云朝薛凯使了个眼色，“照顾好她。”
“班长你放心！”
话落，男生修长林立的身影就被拢入漫漫黑夜。
“嫂子，咱们要不先……”
月亮伸手拂开薛凯，缓缓朝周蕙方才倒下的地方走去。
“嫂子，你别过去，万一真有点什么事，这里可是第一现场。”
被吓懵了的花枝，这时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第一现场？难道真是月亮害她不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让嫂子靠近就少了一分危险。”
月亮微微蹲下，拿起周蕙没吃完的那半块蛋糕。
真的是吃了这块蛋糕中的毒？
不可能，在场所有人都吃了，怎么会就她一个人中毒了？
可无论是不是，她都是在陆景云的生日聚会倒下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很怕，怕连累陆景云。
“月亮，你别看了，肯定是她自己有问题！”
花枝气冲冲的走过来，笃定是周蕙这个没安好心的，明知道自己有病，特意挑班长生日下手，还或许是……知道自己奶油过敏？来嫁祸月亮？
花枝见月亮出神，眉头紧拧，一看就是自责的模样，一把打开了她手里的半块蛋糕，“说了是她自己的问……”
“等下！”
蛋糕软塌塌的贴在地上时，露出其中一小片蓝色粉末。
那颜色和刺鼻的气味，出奇的熟悉……
月亮用指尖轻轻沾了一下，放在鼻间，瞳子越扩越大。
——盐酸文拉法辛缓释粉末
她的药。
一种有利于抑郁症人康复，却足以令常人中毒，过量，甚至可致死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