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俱黑
杨子煜让老严驾车来到扬州城东面的小巷，他下了车，独自行走了一段路，绕了几个弯，在一座二进院的后门停下，抬手轻轻地敲着门。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丫鬟匆匆地行至门前，打开门。
瞧见杨子煜时不由一愣，平日杨公子都是月底才过来的，今日才月中呢，他便过来了。
“杨公子。”
“嗯，你家姑娘在府吗？”
“在的，在的。”小丫鬟把门打得更开，往后边让了让，示意杨子煜进屋。
小丫鬟是柳嫣嫣的贴身丫鬟，玲儿。她不清楚柳嫣嫣和杨子煜的关系，她一直都以为杨子煜是柳嫣嫣背后的金主，是包养柳嫣嫣的大财神，因而瞧见杨子煜过来，她自然是万分高兴。
她觉得杨公子的不寻常，正是想念自家小姐的表现，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她对杨子煜走后门进屋这事还是颇有意见，为何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来呢。虽然她家小姐屈身于青楼，但是从不让男人碰，可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呢。
杨子煜当然不知道玲儿的心里变化，一直以来，他行走时都是一心看路，极少会打量别的东西，更不会留意一个小丫鬟的表情。
玲儿领着杨子煜穿梭在走道上。
突然一阵悦耳的琵琶声从不远处传出，温婉而动人。
杨子煜只觉这首曲子有些熟悉，细细听来，不正是醉花楼里的那首曲子吗？
想不到身在莲香楼的柳嫣嫣竟然也懂得弹这首曲子。
行至凉亭前便瞧见柳嫣嫣风姿绰约，微风吹过，衣带飘飘，倒有几分仙子的味道。
但感官敏感的她很快便感觉不远处来了人，微微一睁眼便瞧见杨子煜缓缓而来。
“公子？”
“嗯。”杨子煜淡淡地应了一声。
“您怎么在今日过来了？”柳嫣嫣急急站起身，迎向杨子煜，并示意不远处的玲儿离开。
玲儿识趣地点点头，悄悄地走开了。
每次杨公子过来和姑娘“幽会”都会支开她，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方才的曲子不错，想不到你倒是学得挺快的。”
柳嫣嫣微微笑了笑，“一时无聊，然后又在熟客哼起这首曲子，觉得音律不错便试着弹，想不到竟真的被我弹出来了，这曲子悠扬婉转，让人无法忘怀，便不自觉地弹多了几次……”
杨子煜没作声，而是静静地聆听着。
柳嫣嫣似乎意识到自己讲得太多了，急忙住口，“属下话太多了……”柳嫣嫣抬眼看了杨子煜一眼，表情如常，估计没有生气。
“您今日过来……”
还未到月底，她又没收到任何特别的消息，不曾通知杨子煜，他的突然出现，倒让柳嫣嫣有些吃惊。
“今日过来是有事要告知你一声……”
告知就是说我已做了决定，你去执行就好了，“属下明白了，待会我便会去和连香蓉说，今夜我便会到醉花楼。”
“嗯，”杨子煜满意地点点头，“我这样做，没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柳嫣嫣微微一愣，自从她为杨子煜效力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关切她的样子。不过她自知自己的身份，自己如此肮脏不堪，又哪敢奢望呢。
“您放心吧，属下当初是自己去的莲香楼，跟连香蓉从未签过任何的卖身契，是个自由身，我有离开的权利。”
“好，那你便去做吧。我就先离开了。”
杨子煜毫不留念地站起身便抬脚离开。
柳嫣嫣的双眼不由暗了暗，他果然还是以前那副老样子，对任何的事都是毫不在乎的模样。
方才的关切一定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柳嫣嫣自嘲地笑了笑。
杨子煜离开那二进院后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去巡查了一遍杨家在扬州的所有产业。
他知道成念娇不喜欢他，他亦不知道该如何与成念娇相处，便逃避地在外流连。
不过他的心却被填得满满的，只因那抹俏丽的身影终于被他找着了。
这一回，他定不会轻易地失去她。
再回到府中时，已是夜幕降临。
“杨管家，成姑娘如何？”
“她和朱姑娘用完膳便早早地歇下，听说昨夜折腾得太晚了，是极累。”
杨子煜脸色如常，眼中却掠过一抹失意，估计成念娇这是怕他会过去找她，才早早地睡下吧。
“好，我知道了。”
“少爷，用过膳了吗？要不要……”
“不必了。”
杨子煜摆摆手便独自一人缓缓地往一个方向走去，那个方向正是成念娇小院的方向。
杨管家杵在一旁偷偷地叹了口气，他怎么看都觉得此刻的主子孤身只影，连被灯光拉长的影子都透露着淡淡的孤单。
这样的少爷，他可从未看过。
他的少爷不是该意气风发的么，杨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
想不到自家的少爷才刚学会动心，便碰上了座冰山，坚如磐石的冰山，都不知道会不会有融化的一天。
杨管家会这般想是自然的，因为明眼人都能瞧出成念娇对杨子煜的厌恶。
杨子煜缓缓地行至成念娇居住的小院落，这里比较僻静，入了夜，成念娇又灭了灯，整个院落又静又黑。
杨子煜在回廊的灯下止住脚步不再上前，一瞧见那黑漆漆的一片，他的心中便不断地涌出恐惧感，止不住的恐惧感。
他仿佛身处小箱子中，被人踢着滚，不管他如何害怕地尖叫，都无人理会。只有无尽的黑暗包围着他，像只魔鬼伸出魔爪，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让他透不过气。
再看了一眼那黑暗的院落，他便急急地转身抬脚离开。
自从那次被接回后他便对黑暗产生了恐惧感，府里的每个角落都会点灯。
即便是他歇息时，他都要点着灯才能睡着。
现在那一处的院落如此的黝黑，把他和成念娇远远地隔开，他再无勇气跨出一步，只能当个逃兵，匆忙离开。
“阿娇，你方才有听到脚步声吗？”
“脚步声？”成念娇眉头微蹙，细想了一会，终是摇了摇头，“没有呢，你听到了？”
朱小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方才是有听到，不过现在没有了，那脚步声没有靠近咱们的院落。”
“估计是你听错了吧，可能是玉翠的脚步声也指不定。”
朱小六打了个哈欠，“或许吧。”
成念娇生怕杨子煜会过来找她，幸好都入夜了，他也不曾出现。方才朱小六提到脚步声，她还以为杨子煜摸黑过来了，吓得她丁点的睡意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