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七.朱颜白骨哭

  “所以想进仙阁,亦可从太白湖进入?”柳明又问。
  “正是。”
  “你们又为何在此?”
  若按他们所言,仙阁与临仙湖关系极差,那他们必然也会为仙阁好感,转而从太白湖进入,又怎会在临仙湖上?
  二人尚未回答,李铭便先开口道,“自是在等我们。”
  “我们?”
  “是我们,还有其他初出茅庐之人。”
  商贾之子不免出舱,叹道,“哎呀。不知尊姓大名?”
  “李铭。”
  “李兄,在下周稽,周氏典当便由在下打理。”
  “幸会幸会。”李铭只坐着摇扇,并未有起身行礼的念头。
  周稽也不恼,吩咐丫鬟送了些点心后,又回船舱,看那边你来我往。
  百里成溪看了不知多少次,“让他们打去。我们不妨先行一步?”
  周稽想了片刻,回道,“也好。”
  于是,八位船夫船桨一同划动船桨,船只洋洋洒洒往仙阁而去。
  百里成溪听得声音有哪里不对,回头一看,竟见着李铭船上仅有一名船夫!那船夫头戴斗篷,被珠帘挡在暗处,方才竟无人察觉。百里成溪大惊,忙问,“李兄,你那船夫可是家族高手?”
  周稽这才发觉还有一人,他本人并不习武,故而不曾意识到百里成溪内心之骇然。更何况,家族高手随身保护实属常见,他自己便有七名死卫,各富绝学。
  唯有习武之人方知收息之难,百里成溪目光顿时集中于无名斗篷人身上。李铭微微一笑,回答道,“此人乃我无意间救下,武功超绝。你们唤他张帅便是。”
  “不知张兄师从何处?”百里成溪问道。
  张帅一言不发,恍若死人。
  百里成溪尚要追问,忽听得钟鼓之声络绎不绝。目光所及之初,莲花开遍。花上有玉足踏莲而来,侍女或着碧青莲叶裙,或着粉紫丝绸衣,头戴玉步摇,风姿绰约。
  再观船舶之上,瑶池水面,一高大楼阁巍然屹立。楼阁分三十层,每层各有四角,四角上均系水晶铃。铃上连丝带,带又接入四方辅阁。四方辅阁又以丝带与七十二小阁相连。细细观之,竟有仙女自丝带上飞过。仙女亦配有铃铛,每飞过一名仙女,便听得铃铛“叮铃”之声。
  侍女见过他们,观其请帖,便喊道,“天字十号,天字二十二号,地号五十号。”
  百里成溪与周稽皆朝李铭等人拱手,“兄台,我们晚些再见。”
  不多时,便有两名侍女飞天而来,引导船只方向。李铭则被侍女带往另一处。
  他听得侍女轻声细语,提醒道,“客人请坐好。”
  船只忽得加速,向下俯冲而去。船如细叶,随风摇摆。张帅立马扔下船桨,扶住李铭。柳明也不由得抓紧船舷。此震荡一闪而过,侍女引他们至停靠处,李铭这才见得湖中心较四周地势低,湖水往中心灌来。而原先最高的楼阁远不止三十层,其下还不知有多少没入水里。行至中心湖区,水流反倒平静。周边停有其他船只,侍女领他们登入仙阁。
  仙阁内亦有水流从天而降,多有夜明珠、红纱帐点饰。四周木栏均雕有龟鱼游龙。走进其中,如进龙宫一般。
  侍女将其送入莲轿,喊一声起。便见轿夫抬起莲轿飞天而去。四名轿夫亦为女人,长相虽不曾到达倾城之帽,亦可称清秀可人。莲轿逆水而上,轿上之人便似踏浪而行,给人一凌波之感。
  行至七十二小阁之一,轿夫才将他们放下。阁内已备好茶水,闻之清香。而后,柳明、张帅亦被送来。柳明脸上可见缥缈之感,久久不得回神。
  “世人都道求仙难,求仙难,求仙哪里难。仙不就在此处么?”
  李铭抿了口茶,“此阁为何人所建?”
  柳明喃喃道,“我也不知。不过如此巧夺天工,只能为神机堂。”
  “神机堂弟子是人是仙?”
  “他们当然是人。”
  “那阁楼由人所建,莲轿由人所抬,船舶由人所运。你为何要称之为仙境呢?常言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而仙阁可见,可听,可抟,怎可谓之仙境?”
  柳明听罢,点头应道,“确是如此。”
  二人言谈间,忽听得有人喊道“天女!”,忙垂头看去。
  便见得楼阁之上飞出数十条丝带,水流自四方而来,淋淋之声不绝。后又有钟磬音揽起七弦琴。旁人无不静默无声。
  一女子自带中升起,纱带漂浮,足尖轻点,又似有薄云腾起,托其而上。回眸便点烟云,抬手弄风拂水。婉转胜却莲花无数,唯笑颜与天地不老。
  湖上云烟、楼阁星火,知者谓仙湖,不知者谓银河。
  此等舞姿,凡人观一眼便觉亵渎,更枉论拍手叫好。于是众人纷纷提起玉杯,任天女撩拨心弦。
  酒尽三杯,天女正舞动水袖,忽惨叫一声,自莲花台上摔下。其余人大惊,钟鼓之乐顿止。
  有临人喊道“天女!天女”往莲花台飞去。天女以手拂面,喊着,“不可!不可!”
  然而上台之人何其多,又岂为几个侍女可以拦下。仅一个呼吸,便有人摸至天女身旁。辅阁上的公子亦探出头来,他们自持身份,尚做不出浑水摸鱼之事。
  “啊!!!”
  这一声竟如鱼落入沸水,点燃仙湖众人。其他人不再顾忌,只想着谁先英雄救美谁便可获得天女青睐,使出浑身解数往天女方向凑。然而,窥见天女容貌之人无不惊呼。
  只因天女倾国倾城之美貌正快速腐烂,羊脂琼玉化为枯黄鱼鳞、柔顺长发退为杂草丛生。先前扶她起身的江湖人像是摸到某棵老树,他垂头一看,那手竟满布皱纹,比浣纱女都不如。不觉惊慌后退。
  天女四周竟形成一片空地,无人喊再喊天女。即便她涕泗横流,也无一人心生怜惜。
  看那枯干的皮肤,看那黯淡的眼眸,看那干瘪的嘴唇。
  她哪里是天女?
  分明是个老枢!
  晦气!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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