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高洋你等我一分钟！

  2010年3月。
  女孩宋巧君十二岁。
  已是初春，但位于北方的合源市仍寒冷，前些天还下了场雪，这会儿这有短道速滑冠军之乡之称的地级市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着，大街小巷，环卫工人忙碌着清扫积雪。
  夜暮，七点。
  美泉小区三栋阳台方向站着一个约十二岁的男孩，男孩稚嫩的脸透着少年老成，他仰着朝上大声喊：“宋巧君！”
  稍片刻，三楼那个挂着个空鸟笼的阳台飘出响脆又慌乱的声音：“哎来啦！”紧接着又飘出一句：“高洋你等我一分钟！”
  男孩嘴角动动，似乎习以为常，他向楼梯口走去。
  男孩就是高洋，宋巧君的同班同学，他们不仅同班，还同住一个小区。
  他们还一起学轮滑，学了好几年了，全国的、省市的轮滑赛金牌银牌拿了不少，在国内轮滑圈可是小有名气的。
  三楼302房，不大，两居室。
  东面挨着阳台的小屋里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书桌上的书本作业本乱七八糟的，还有几本作业本散在地上。
  地上，衣橱这边袜子东一只西一只，穿着黄毛衣的宋巧君趴在衣橱里猛翻：“奶奶，我的袜子怎么没有一双成双的？”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外面传来宋奶奶的声音，“你随便穿好了，不要总让人家高洋等。”
  宋巧君已经坐在地上穿袜子，一只红一只黄：“奶奶，我作业还没写完呢，怎么办？”
  外面又传来声音：“回来再写了。”
  宋巧君跳下床抱起轮滑鞋就向屋外跑：“奶奶，帮我找找我的袜子。”
  “好啦。”宋奶奶已经拿着羽绒外套和书包在大门那里等着。
  宋巧君把轮滑鞋放地上，赶快穿外套：“谢谢奶奶。”
  说完蹲下穿棉靴，急急忙忙地一个趄趔差点跌倒，幸得宋奶奶扶住了她：“你慢点儿，老这么毛毛躁躁的。”
  宋巧君背上书包跳一下：“您不是说不要总让高洋等吗？”
  宋奶奶开门笑道：“已经等了。”
  宋巧君抱起轮滑鞋奔出门：“奶奶再见爷爷再见。”
  宋奶奶扶着门看出去：“你慢点儿。”
  “好咧。”宋巧君奔向楼梯，“一会儿让我慢一会儿让我快，真是的。”
  “这孩子。”宋奶奶摇头笑笑，关上门。
  “高洋！”宋巧君跳下最后两级台阶。
  高洋收起书放进书包站起身：“走吧。”
  宋巧君大步去开楼梯口的玻璃门，啪地她的轮滑鞋掉了。
  高洋帮她捡起：“都说了几百次让你用个袋子装了，怎么不长耳朵？“
  宋巧君嘿嘿笑先走出去：“不是怕你等久了嘛？”
  高洋拎着那绑在一起的滑轮鞋大步走出关上门，快步向小区外走：“你是一分钟大王，哪里敢不等？”
  宋巧君嘿嘿笑，蹦蹦跳跳地跟去。
  合源市最大的商场，五楼，一半是轮滑场，挺具规模的。
  这时二十多名大大小小孩子正在自由滑圈。
  “迟到大王。”一个年纪和宋巧君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滑到宋巧君面前，男孩子一口白牙好亮眼。
  宋巧君翻眼：“哼一文钱。”
  男孩生气：“都说不准再叫我一文钱，迟到大王！”
  “一文钱一文钱！”宋巧君反叫得起劲，还做鬼脸。
  男孩红着脸凑到宋巧君面前瞪眼：“迟到大王！”
  高洋拉男孩：“孙应文，你是男生，跟女生较什么劲？”
  “要你管！”孙应文推高洋。
  “不准你欺负高洋。”宋巧君拽住孙应文猛地一推。
  孙应文穿着轮滑鞋，他没有想到宋巧君会推他并且力气那么大，他一个趄趔跌地，紧接着爬起滑到宋巧君面前推她：“你敢打我？”
  宋巧君扭住他手臂举拳就打：“打你又怎么样？”
  孙应文也不示弱，和她扭打起来。
  “你们住手！”高洋上前拉两人。
  “打架啦……”
  那大大小小的孩子滑来。
  半大的孩子总是嫌事不够大，乱嚷嚷在那里喊。
  “宋巧君加油！”
  “孙应文加油！”
  教练奔来扯开孙应文：“都住手！吃饱撑着了吗？”说完朝众孩子扫一眼，“各自练自己的。”
  “哦……”众孩子作鸟兽散。
  高洋拉宋巧君：“你没事吧？”
  宋巧君拍拍身上的衣服不以为意道：“有事的是他。”
  教练无奈抿抿嘴：“宋巧君，你打架不是第一次了，你奶奶来了吗？”
  宋巧君仰起脸不服气道：“教练，是他先打高洋，他欺负人。”
  孙应文也不服气：“我没有打高洋！”
  宋巧君：“明明就打了！”
  “好了好了。”教练似乎习以为常，“都给我滑一百圈去，高洋你也去。”
  高洋很淡定应一声，拉宋巧君。
  宋巧君撅嘴，朝孙应文做个鬼脸，跟高洋去换衣服换鞋。
  教练拍拍孙应文的肩膀：“去，滑去。”
  孙应文撇撇嘴也是不服气的样，转身滑开去。
  教练冲高洋的背影喊一声：“高洋，你爸爸来了吗？”
  高洋回头应：“他在四楼书店。”
  教练点头拿手机出来。
  晚上九点半。
  宋巧君一进家门就被爷爷喝住了。
  “爷爷……”她撅嘴抱着轮滑鞋站在门口那里。
  “来来，先把外套、鞋子脱了。”宋奶奶上前拿轮滑鞋，“你呀，整天惹事。”
  宋巧君看一眼站在沙发边上的爷爷，不服气道：“是一文钱他先打高洋。”
  “你看看你看看。”宋爷爷指着宋巧君，“胡乱给同学起花名，不惹事才怪。”
  宋巧君配合着奶奶脱外套：“是他先说我迟到大王。”
  宋爷爷哼一声：“你不迟到人家会说你？”
  宋奶奶帮宋巧君脱了棉靴，宋巧君穿上棉拖鞋：“爷爷，真的是他先动手打高洋，高洋那个人豆腐似的，我不能让人欺负他。”
  宋爷爷：“什么豆腐？人家高洋那是懂礼貌，不像你胡闹。”
  宋巧君跺跺脚，上前趴在沙发背上冲爷爷嚷道：“我保护同学没有错！”
  见孙女这样，宋爷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道：“你还有理了？今天我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说完就去找鸡毛掸子，“老伴，掸子呢？”
  “奶奶奶奶。”宋巧君往奶奶身上躲。
  宋奶奶抱住孙女：“她爷爷，别动不动就拿掸子，好好讲道理嘛。”
  “你别管，就你惯坏了她。”宋爷爷进南屋，一会儿拿了鸡毛掸子出来，“女娃儿这么野，动不动就打架，长大了怎么办？你这是害她。”
  宋奶奶拧一拧眉，一时不知怎么说好。
  “爷爷！”宋巧君向阳台跑去，“您要是打我我就跳楼。”说完真的动手拉门。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宋奶奶慌慌张张奔去搂住宋巧君，“你上哪学的这些？”说完转头看宋爷爷，“她爷爷，还不快把掸子给收了？孩子要慢慢教，孩子要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向她爸交代？”
  宋爷爷真是气死了，他用那掸子敲敲茶几：“她这是吓唬你！现在的娃儿精着呢你懂不懂？你这样惯着她，怎么教？怎么教？你惯坏她才不好向她爸交代！”说完又重重敲一下。
  宋巧君脸埋在奶奶怀里暗暗偷笑。
  宋奶奶挥一下手：“你别嚷嚷，教孩子的事回头再说，你先收了掸子，孩子作业都还没写完呢。”
  “嘿！”宋爷爷狠狠地把掸子甩沙发上。
  这时沙发边几上的电话响了。
  宋爷爷只得去接电话。
  宋奶奶抚抚宋巧君后背低声道：“走，洗洗写作业去。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听到吗？”
  宋巧君埋脸又偷笑一下：“知道了。”
  宋爷爷在那里讲电话：“是小高啊，你好你好。”
  刚想走的宋巧君不动了，扯奶奶意思是等等。
  宋奶奶也看宋爷爷那里。
  不一会儿，宋爷爷放下电话。
  “爷爷高洋被他爸爸骂了吗？”宋巧君迫不及待问。
  宋爷爷瞪孙女一眼：“你们教练和你高叔叔说，建议让高洋转练短道速滑，还有你！”
  “短道速滑？”宋巧君蹦了起来，跑去拉爷爷的手，“真的吗？教练说我也可以转练短道速滑？”
  宋爷爷看宋奶奶一眼：“教练说过阵子滨市冰雪体育运动学校到咱市几所小学试点设短道速滑初级培训班，和平小学是其中一个试点，这是绝好的机会，往年那些练短道速滑的孩子要背井离乡到滨市，现在不用了，有这个机会就得好好把握。”
  “我要去我要去！”宋巧君晃爷爷的手臂。
  宋奶奶走来坐下：“是好事啊，小君整天嚷着想转练短道速滑，这下可好了，有试点就不用到滨市去练了。”
  宋爷爷抿抿嘴：“再说吧，不是要写作业吗？愣着在这里干什么？”
  宋巧君央求爷爷：“爷爷……”
  宋爷爷不为所动：“写作业去！”
  宋巧君撅嘴：“我要去！”
  宋爷爷气还没有消，虎着脸道：“讨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