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银耳燕窝,受不受起

  自从府内大权交由贺莲房掌持,上官氏已经很久不问世事了,前段时间因为扶正的事情,齐王对上官翰林已经有了不少怨言,上官氏虽然想从父亲那边着手,却苦与无门。所以当她得知自己与两个女儿的名声在燕凉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贺莲房的推波助澜。燕凉百姓人人都说似上官氏这等妇德败坏的女子,贺大人应直接将其打发出府,贺励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贺莲房却阻止了他。
  现在上官氏还不能走,她还有太多太多不明白的事情要从上官氏身上寻找答案。尤其是娘亲的事情,这是贺莲房心里的一根刺,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并且从头到尾,她都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娘亲的死跟上官氏有关系。如果非要说原因,也只能归于她异常的感觉。
  虽然上官氏仍然留在府里,但待遇却是没法跟以前一样了,吃穿用度也在贺励的吩咐下减少了一大半,徐氏又因为贺红妆贺绿意的事情不肯见她,上官氏等于是被禁足了,她虽身在大学士府,但人人都当她是透明的,就连下人们都惯会捧高踩低,连带着贺红妆与贺绿意的地位在府里也是急转直下。她们本受徐氏庇佑,但因为接二连三败坏的名节,徐氏此刻对她们十分忌惮,更是不许她俩和贺莲房姐弟三人接触,生怕她最有出息的孙子孙女也被带坏了。
  任凭你有百般手段,万种心机,可你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又能有什么用呢?
  上官氏对贺莲房姐弟的怨恨越来越重,她甚至想着要不顾一切代价跟她们玉石俱焚,偏偏贺莲房却不见她,任凭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又吵又闹,贺莲房都表现的像是府里没有上官氏这个人的存在。
  上官氏此人,戴习惯了宽容慈爱的面具,便真的以为自己是那朵纯洁无暇的白花了。她一厢情愿的相信着自己编造出来的情节,固执的认为是蓝氏抢走了她的夫君和荣耀,这一切本该都是属于她的,是她先来的,凭什么蓝氏却后来居上?在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洗脑下,贺红妆跟贺绿意姐妹俩自然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们的所无所谓没有错,这大学士府本来就应该是她们的,她们才是正经的嫡出小姐,贺莲房等人不过是阴险无耻的小偷罢了!
  同样,当“夫人”的光环从身上卸下,当府里的下人都唤她一声“上官姨娘”,当以往养尊处优大摆威风的日子离她远去……当她终于认清楚自己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姨娘,可以被主子们任意打骂发落时,上官氏濒临疯狂。她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不甘心把一切都让给蓝氏的子女,怨恨一颗心不肯为她留一点位置的贺励!甚至于她开始恼恨起自己的两个女儿,若非她们太过愚蠢让外人钻了空子,自己怎会被禁足于此,连出个院子都得主子的允许?
  她要把蓝氏的一切都抢过来,她要成为贺励的妻子,她别人唤她一声贺夫人,她要名满燕凉,培养出两个优秀貌美的女儿!
  但这所有的梦想都成为了泡影,上官氏甚至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
  如果是十几年前刚进府的她,肯定不会这样。这些年呼风唤雨的生活让她渐渐变得胆大,已经将整个大学士府视为自己囊中物的上官氏,又怎么可能再找回当年进府时的心态呢?所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个道理。
  眼看就要到手的一切,就这么变成了镜花水月,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非但没能得到,还失去了更多,对已经胜券在握的上官氏而言,该是件多么让她崩溃的事!
  随着一日一日的禁足,上官氏的情绪变得非常起伏不定,暴躁易怒,以往对下人和颜悦色的“上官夫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有不虞就非打即骂的“上官姨娘”,上官氏苛刻下人,下人便在贺莲房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减少给上官氏院子里的饭菜,从有荤有素到变成只有一碗白饭几根青菜,上官氏对他们越凶,他们就送的越少。偏偏上官氏却不自省,仍每日叫嚣着要见老夫人,见老爷,见大小姐,奈何下人全当她在乱吠,如今府中处处都是效忠于贺家人的奴才,有谁会愿意收上官氏的好处为她做事呢?她自己瞎,下人们可不傻,如今府里当家做主的是大小姐,他们只要努力做活忠诚护主,自然会有赏赐。众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有家室的也多是在贺家为奴,谁会为了一个从来都没受宠过的姨娘得罪真正的主子呢?更别提这批下人全是贺莲房掌权后重新换的,没人知道以前的上官姨娘有多么威风,他们看在眼里的,只有嫡出的小姐跟少爷。
  对于下人们苛刻上官氏院子里饭菜的情况,贺莲房全作不知,也是时候让上官氏受点真正的苦头了。
  终于,上官氏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日子,好说歹说疏通了守着自己院子里的婆子,让齐妈妈修书一封朝翰林府报信。那婆子收了她十两银子,便将齐妈妈放了出去,然后瞧着齐妈妈的背影呵呵一笑。今儿个一早大小姐身边的琴诗姑娘就跟自己说晚上要发财,没想过果然被说中了。这上官姨娘也是有趣,大学士府如今那是大小姐做主,若是大小姐不首肯,谁敢放齐妈妈出去?
  她哼着小曲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依然守在院子门口。
  离了院子的齐妈妈一路小心翼翼地朝后门而去,谁曾想还没绕过走廊,就被陆妈妈带着一大帮子的人逮到了。“哟,齐妈妈,这是往哪儿去呀?”
  齐妈妈一愣,随即冷汗涔涔,讷讷干笑道:“不劳陆妈妈费心,我只是出去探望下家人而已。”
  陆妈妈回以一个笑容:“齐妈妈何必如此见外,这探望家人,什么时候都能探望,可是在这之前我家大小姐想见你一面,还请齐妈妈跟着我走吧。”
  听了这话,齐妈妈知道今儿个自己是别想出府了,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身上的那封信会不会被贺莲房搜出来,可陆妈妈看她看得紧,几个婆子把她严严实实的守着,便是插了翅膀怕也难飞。
  这是齐妈妈第一次来菡萏筑,只觉里头雕梁画栋,假山流水,鲜花飞泉,景色十分美妙,尤其是那一片巨大的荷花池,如今正是盛夏,荷花竞相争艳,整个菡萏筑都弥漫着一股香味儿。待到进了花厅,那满室奢华又不失高雅的摆设更是叫齐妈妈险些看傻了眼,心中不由得想:都说三小姐四小姐得老夫人的宠,可再怎么样也比不得嫡出小姐的风光呀!地上的毯子是从波斯进贡而来,后宫的娘娘们都不见得人人分得到,可贺莲房却将这精致的毯子铺满了花厅!还有那桌上摆着的花瓶瓷器,样样拿出去,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贺励两袖清风,为官多年从不贪污受贿,但贺家却仍然能够过得上这样的生活,足见贺氏一族在燕凉扎根到底有多深!怪不得夫人拼了命的都想当这贺家的正室夫人,这样的富贵摆在眼前,谁能不心动?谁能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
  齐妈妈只瞧见一位绿裳丽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身姿窈窕纤细,一头乌黑的青丝如瀑般披泄在身后,随意搁在桌上的一只柔荑如春葱般娇嫩,只微微瞧见个侧脸,便让人为之心神荡漾。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只请安道:“老奴见过大小姐。”
  贺莲房徐徐转过身来,见齐妈妈不敢直视自己,淡道:“齐妈妈,你很好啊。”
  好?好从何来?齐妈妈一头雾水,却不敢问,但下意识的抬起了头。贺莲房的容貌一入她的眼,便叫她倒抽了口凉气!
  因着上官氏的关系,齐妈妈也有好一阵子没见过贺莲房了,在她心中,贺莲房还是那个娇弱温和浑身透着清灵之气的病弱少女,但今日一见,她却觉得大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虽说还是给人温和之感,却叫人不敢小瞧,齐妈妈被那双凤眼一瞧,竟觉得脊背发毛,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老、老奴不敢……”
  “小姐说你好,你便受着!”天璇冷哼。
  她身上有股嗜血之气,齐妈妈被她这一喝斥吓得竟然腿软,跪都跪不直,直接趴在了地上。
  贺莲房双手放到膝上,状似随意地问:“齐妈妈今日出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齐妈妈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揣摩着贺莲房的心思,听这语气,大小姐似乎并没有要多为难她的意思,不过大小姐平日也是这样,实在是猜不出她心中喜怒。于是想了想,保守答道:“老奴只是想念家中孙子,所以才跟夫……上官姨娘告了假,想出府一趟。事前未与小姐报备,是老奴的过错,还请小姐网开一面!”
  这时摇光走上前,也不知是怎样的手法,下一秒齐妈妈便看见那封被她揣在怀里贴着心口的信到了对方手中。
  她顿时脸色大变,眼睁睁瞧着摇光将信递给了贺莲房,贺莲房漫不经心的浏览了一遍,将其抛到一边,似笑非笑地道:“齐妈妈的家人不是在乡下么?什么时候迁到燕凉来了?”
  齐妈妈额头的汗越流越多,半晌方道:“这、这……”
  “我知道齐妈妈定然很是想念乡下老家的亲人,便自作主张,把妈妈的家人都接到了燕凉城,妈妈不会怪罪我自作主张吧?”
  齐妈妈如遭雷击,过了会儿,张着嘴,说:“小姐是主子,老奴是下人,哪有奴才怪罪主子的呢?”她这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大小姐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她的家人全被抓来了!“只是老奴不明白,小姐到底想要做什么?”短暂的挣扎后,齐妈妈低低地说。
  也就是说,她在主子与家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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