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一个人的棋局

  前二十载,“千机引”把他的身体毁得七七八八,他再喜欢从戎,兵法如神,也无法肆意在战场上厮杀。可凤准之才能,若有意栽培,他可以是一代名相。
  边境有凤准可以调回京城,因为前几年朝堂上的变故,凤老爷子退出朝堂,从此过着闲人的日子,凤家其他的子孙,都远在边境,京城中有关于凤家的言论,少之又少,或者说,自从凤老爷子隐退,阮明心出嫁到西瀚,京城就没有凤家的地位了。
  朝堂中的一切权势都需要平衡,文臣一派,从前有丞相阮兆麟带头,阮兆麟传出病殁以后,朝中的文臣就如同一盘散沙,不好控制,如果凤准回来了,文之一派,有他跟阮云庭相抗衡,霍铮也可以从南庆这边脱身。
  自从傅长风找到以后,霍铮心里就更加坚信,很快就能找到阮明心。
  话说傅长风出现的地方,是在接近东圣的一个小村庄。
  当年断崖下的河,河水穿过北狄边上,直接往东圣境内而去,不知道是不是傅长风的命大,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在河里漂了那么远,居然还能捡回来一条命。
  霍铮派人沿着大河的下游搜着,如果人掉到下面,不管是活着还是尸体,都会有痕迹的,这一找,就直接往东圣的方向而去,霍铮的人也发现了傅长风泡在水里昏迷不醒的时候,被江边的一户渔民救了,渔民一家也是好心的,请了大夫看过以后,就等着傅长风醒来,这一等就是一年,直到霍铮的人找到他的时候,才隐隐有醒过来的迹象。
  西瀚,北狄都没有阮明心的消息,傅长风出现的地方又太靠近东圣,霍铮便想,到东圣碰碰运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人不可能突然在天下间消失无踪。
  霍于归也渐渐长大,会喊爹爹,会喊叔叔姐姐,很多时候咬字还是不清晰,还是牙牙学语的年龄,霍铮对他的要求不高,只不过这个孩子很早熟,至少在霍铮面前很懂事,不敢闹。
  霍铮要去东圣,他不放心把孩子留在南庆,便直接带在身边。
  几位师兄自从几年前一别,就没有再聚过,霍铮经过的时候,索性与孩子一起留下小住几日。
  霍于归是个很招人疼的乖孩子,时常能够逗得人捧腹大笑,偶尔见霍铮一个人对着书,或者棋局发呆的时候,总会爬过来在自己爹爹怀里蹭一蹭,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神情,好似在安慰人一样,这点倒是让霍铮欣慰不少。
  ——
  和煕的风轻轻出来,吹得竹林间的叶子沙沙作响,偶尔几枝竹子轻轻摇摆,就让竹林之上的阳光照射进来。
  林中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有一套茶具,还一个棋局。慕言书此时就坐在石桌旁边,独自一人一边饮茶,一边下棋。
  前不久百草宫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当然,不是他的爷爷告诉他的,而是胡姬。
  是的,就是胡姬。他与这个女人交涉不深,只知道她是胡家的嫡女,大长老的孙女,神医谷中天资聪颖的美人,还喜欢迦叶。
  他自从被迦叶从西瀚带回来以后,就被禁足在树林里,偶尔能去药堂跟藏书阁,其他地方,一律不准他走动。
  但那一次在藏书阁,遇见一个长得跟阮明心,一模一样的秦子清之后,他心里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听闻秦子清的病好了以后,还不能把药停了,他心中的疑惑就越来越大,本来跟秦子清约好了,让她把药带给他看看,谁想到迦叶的动作比他还快,秦子清回去后,就直接被带到百草宫,他也见不到她了。
  百草宫的事,是在他爷爷逃离了神医谷后,他才从胡姬口中得知了,其他人的下场他不知道,他爷爷曾经的部下,好歹都是神医谷中的人,而且人数众多,迦叶不能赶尽杀绝,看在他们投降的份上,迦叶把他们拨去种草药。
  而如今他们也不在神医谷中,或者说,他们都在神医谷中。
  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在的神医谷,已经不是曾经的神医谷,迦叶找了另一个地方,把所有神医谷没有出去过外面世界的人,全部迁移过去,包括他在内。
  只不过,神医谷中的其他人,都有选择留在神医谷或者离开神医谷,但恰恰这出去外面的世界的机会,慕言书却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在防备他,慕言书不仅不能离开神医谷,他甚至还不如刚被迦叶带回来时那么自由,竹林中有一座小院,附近还有地,边上还有一片池塘,慕言书的日子,就是种种田,养养家禽,或者钓鱼,不然就像他现在这样,一个人喝茶,一个人跟自己下棋。
  表面上看他是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实际这片竹林就是一个牢笼,而他则被圈禁在这片美丽的牢笼当中。
  如果有什么缺的,需要的,每隔几天,胡姬带人过来的时候,他可以要求胡姬帮忙带,但武器药物一类的东西,就算他要了胡姬也不会给。
  要说自己逃跑的话,那更是不可能,竹林被迦叶设了阵法,迦叶所学的东西,他根本没办法比,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只不过每一次都失败了。
  再怎么走,他都是围绕着竹林小院转圈。
  他曾经质问过胡姬,胡姬说,是因为他的爷爷叛变了整个神医谷,迦叶要想防着他也是正常的事,如果想要离开竹林,那很简单,取得迦叶的信任就可以了。
  说的简单,慕言书知道,胡姬不可能帮他的,甚至在接下来的接触中,他渐渐确认,胡姬就是迦叶的人,为迦叶办事。
  左手拿着白子,右手执着黑子,慕言书一个人下棋,自娱自乐,看不出有一丝被囚禁后的颓废之感,只是有时候想到那人的时候,脸上多少有一点落寞,手中的棋子鬼使神差的落下,等回过神来,又觉得棋子落错了位置。
  这要是那个人的话,肯定又得鸡飞狗跳的嚷着要悔棋,嚷着让他必须再让出几个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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