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漩涡
柳瑶华没什么精神，这一早上，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心有乏力，提不起精神来，见了灵儿也不过勉强笑笑：“明嬷嬷怎的舍得派你过来传话。”
灵儿耳闻今日之事，有明嬷嬷为她分析其中弯弯绕绕，比之这边主仆都详尽，不由望向精神不振的宁妃，好容易才想起来此的目的：“回娘娘的话，不是嬷嬷派婢子来的，而是太后娘娘。今儿中午皇上过来永寿宫用膳，太后想请宁妃娘娘您下厨做几样拿手菜，好招待皇上。”
柳瑶华一愣：“太后这样吩咐？”
灵儿一笑：“自然是的，不然借奴婢百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传话啊。”回避了宁妃的失态。
柳瑶华的心本沉浸谷底，面上勉强一笑，好歹带了分喜色：“太后吩咐，自当遵命。不过，本宫也不知皇上喜好，这……”
灵儿却是有备而来，不知是否明青嬷嬷所教，笑言：“往日里常听何姑姑说去，皇上最爱吃鱼，又爱酸甜口味，婢子想来，何姑姑的话总是没错的。”
柳瑶华感激她的指点，叫司琴另行赏赐，见时辰尚早，不急午膳的事，便问侍画的事如何。
灵儿谨慎地望了眼边上的司琴与司书，两人忙谎称有事，退下去忙碌，屋内留给宁妃与灵儿说话。
灵儿抿抿嘴，转述明嬷嬷的话：“在流华宫实则是难免的事，往常年里总有几个宫女太监被打杀，只是如今瑾凝夫人实在过分了些，打死了人还抬出来吓唬宁妃您，太后看不过去，这才罚了瑾凝夫人抄写《女则》不得随意走动。”
柳瑶华帕子紧握，没想到侍画的死竟是这样定论，波澜不惊，嘴上敷衍道：“哦，没想到只是禁足。”
灵儿转眸一念，猜着宁妃娘娘大概是见不得这血腥的事，也为那叫侍画的宫女抱不平，默然稍许，才道：“娘娘也别难过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也强求不得，如今侍画姑娘去了，咱们活着的也不过是祈求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你说的是，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因着灵儿由衷的祝祷，柳瑶华心情稍稍平复，拭了拭眼角还未流下的泪，“不知侍画的尸骨……”
灵儿没想到这位宁妃会对一个宫女上心，不过心底还是很喜欢这位妃子的，话语也不由的多些：“听嬷嬷吩咐那些人，说是送去后巷了。”
后巷，宫中暴毙宫人的去处，草席一裹，随便立座坟茔，便是留下这世间的最后一处凭吊。
柳瑶华不知，听灵儿解释，却是心中难过：“侍画还有父母亲人在，她的尸骨可否由家人领回安葬？”
灵儿也不自觉地对那位未曾见过几面的侍画上了心，定定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像是侍画姑娘的死法……怕是只能捧着骨灰去了。”
柳瑶华叹口气，含笑感谢灵儿：“本宫替侍画的家人父母谢谢你，不瞒灵儿，本宫虽然入宫不久，却是在冷宫时得过侍画的照顾，她虽是奉了瑾凝夫人的命令，可对本宫确实是尽心尽力诸多照拂。本宫对她感激，诚然侍画只是个小小宫女，可本宫也不忍其父母连丧葬都不能为她CAO持。”
灵儿忙道：“娘娘客气了，侍画姑娘泉下有知必当感念娘娘恩德。”却是对宁妃更加高看几分，难怪干娘也要对宁妃另眼相待。
见宁妃仍旧一脸烦乱难解，灵儿犹豫再三，终是说道：“不瞒宁妃娘娘您，此番责罚，就是太后也觉得轻了些，只不过当时皇上也在……为瑾凝夫人求了情，太后不好驳回，也便这样去了！”
柳瑶华眸色瞬间清明，似乎略有怀疑：“你是说皇上为瑾凝夫人求情？这又怎么可能呢……”
“当时太后与华怡夫人都在的，也都觉得瑾凝夫人未免独断专行了些，可有些事华怡夫人能提不能做，一切还得太后与皇上做主——皇上求情，太后不好直接驳回，只能如此让瑾凝夫人禁足。不是奴婢有意瞒着娘娘您，这次太后派婢子来，实则也还有句话要婢子带给您。”
柳瑶华闻言，眉头蹙了蹙，疑惑：“哦？太后还叫你给本宫带句什么话？”
灵儿谨慎望了眼宁妃，心下一番计较思量，如实道：“太后说……娘娘如今不过是家中庶女身份，即便入宫做了皇妃，将来哪怕是得了皇上宠爱，也越不过瑾凝夫人嫡女的出身去，即便做的再好，在将来也是处处受其桎梏……”
顿一顿，灵儿紧张地望向宁妃，见其只是凝眉沉思，才继续道：“太后娘娘说，望宁妃您能想明白，若想将来柳家依靠您，而不是寄希望与失了帝心的瑾凝夫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利用此番，bi退瑾凝夫人……”
柳瑶华静默不语，使得灵儿也紧张起来，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半晌，柳瑶华抬头一笑，对其道：“你回去就说本宫知道该如何做了，请太后娘娘放心便是。”
灵儿见其面色不似作伪，松了口气，心道，若不是自己今日替了芳菲姐姐在太后跟前服侍，这传话的事儿怎会落在她头上……而且，这话委实诛心，现如今，她一颗心还没能落地！
柳瑶华自有心事不好对灵儿说，让其先回去复命，端量着时辰差不多，便携了半夏与丁香去太后那处准备。
半夏胆小却透着激灵，丁香老实木讷也是个不错的，只不过年纪都小些，平日里拘在屋里的时候多，极少跟着柳瑶华出门办事，因此规矩总有疏漏，好在柳瑶华和善，只不过提点一二，并不责罚。
灵儿越发对这位宁妃喜爱，话语里也多了份亲切。柳瑶华得先去太后那里回话，与灵儿分手后，独自入了太后的小佛堂，看着金塑的普贤佛祖，鼻端嗅着漫布空中的檀香，心中觉得荒谬——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如今就要靠着这些佛经了此残生，实在是叫人怜悯。
帘幕后，上官氏正在抄写佛经，并不为柳瑶华的到来而分神一二，直到一页写完，才终于安然落笔，笑对柳瑶华道：“这次可要叨扰宁妃了。哀家这处住着，还要日日忙活。”
柳瑶华忙道哪里，含笑道：“太后客气了，臣妾哪里是白忙活，每每太后都要赏赐好些东西，叫臣妾不胜惶恐，此番能为太后做些什么，心中到安生些许。”
与太后见过，又听其说起几样皇上爱吃的菜色，柳瑶华这才退身而出，去往下厨房。二人谁也不提灵儿那番话，好似事情不曾发生过。
对于这之后太后明显的偏袒与渐渐的倚重，柳瑶华心中欢喜不过，几乎全是对于未来的担忧，搅入权利争锋的漩涡，她才刚刚做好准备。